我身畔有人对我轻语,我回首望他
——那个懒懒微笑的黑卷发青年男子骑在一匹同样黑色带卷毛狮子上。不过这狮子却长了一张狗脸,在炎天的气候中,拖着舌头粗喘。
男子的瞳孔是水蓝色的。
“哈,这是我的灵兽刚才听到的消息。他叫地藏狮子,长了一对顺风耳。”
男子撸了下狮子的卷毛,
“不过他闲话听得多,我要的关键消息,我的宠物却一句没有听到——请问这位朋友,你知道骑乘大会的会场如何走吗?”
“当时我吃饱打瞌睡了。”地藏狮子冒出一句,男子揪了下他耳朵,狮子汪了一下。
“骑乘大会已经开始几个时辰了吧。”
我思索了下,可能是我的符马引起了碧眼男子的注意,歪打正着地把我当做上官家臣。
我把骑乘大会的位置告诉了他。
“多谢。”青年男子将欲离去,忽然回首,用神念问我,
“你们上官家要抓公孙纹龙,为什么不抓南宫磐石呢?有人委托满盈会找高手要南宫磐石的命,生死无论,价格是一百库丹药。”
我一愕。
“哈哈。”
等我回神,那男子连着地藏狮子消失不见,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一人一兽。
这时,一道锐利的神念向我这边扫来。
“噗!!!!!”
我通地跃下符马。
一道剑光划过。
符马的头从身体断了开来。
然后化为符纸,烧成灰灰。
一个握着飞剑的剑宗弟子划出残影,掠到我近前,目光凶神恶煞,
“身手不错嘛!说!妖人在哪里?!”
他那一剑原来不是要砍我的马头,而是直奔我的头颅砍去。
另外三个弟子已经心有灵犀排开人群,拔剑扬眉,据住另外三角,不让我走脱。
那个领头弟子在剑阵外叫喝:
“我是剑宗的吕诺,隶属本宗荡魔院!你身边疑似有妖人,我们要盘查你!”
——妖人,我没有和妖人有交情啊?
“凌牙门是上官家管理,天下修真者的公地,只有城主有权向我询问——刚才有人在城门斗殴,一样要去城主邸请罪。”
我不愿生是非,想趁他们剑阵松懈,打倒一个金丹下层的弟子脱走。
现在的我还用“绝”把气压制在筑基,我的出手会迅雷不及掩耳。
“呸!如果不是我们剑宗看龙虎宗没落可怜,怎么会把凌牙门施舍与上官家?居然拿上官家当妖人的挡箭牌。”
西南角一个弟子骂了一句。
——就从你开始打吧。
我冷笑一声,冲他跃去。
“不自——”
在他的眼中我的拳可能像蜗牛爬一般缓慢。然后,我陡地放出了金丹的气!
“——量力……”
他的腹部不躲不闪地挨了我十象之力的一拳,然后身体向西北角的金丹下层弟子砸去。
“通!!!!”两个人飞到楼阁上,随着楼阁塌了下去,埋在瓦砾中。
我以音速向正北方疾奔!
“大意了!”
十道剑光后发先至,凌空如电驰过我的肩、背、腹、关节、脚踵各处。我随剑光收缩肌肉、易位骨骼,让过九道,仍有一道剑光擦在我的背上,把我的狻猊甲割开一道剑痕,半指深的肉成灰。
——他们把飞剑加持到了上品。
我深吸一气,落在地上,死肌抖落,新肌再生。银蛇剑出,拦下蹑踪而来的两个弟子不依不饶的又十道剑光。
他们人手一剑,却有十道剑光。
我猛省,这是剑宗的秘传“剑光分丝”,《基础飞剑》对此语焉不详。
两人手法变化,剑光交织成网,当头向我罩下。仿佛十个金丹下层对我同时出剑。
我大喝一声,银蛇剑的剑芒生发,也不管他有千道万道剑气,运剑划圆,一道瀑布般的剑光收束起剑网。
“铛!”“铛!”
两把飞剑都被银蛇剑一下绞断,只余剑柄。
——我并没有想砍下他们的手掌。
两人面有难色地疾退数步,又要拔出腰际佩剑。
在他们的剑欲待拔出之际,我的人撞上了一个不肯罢休的弟子,他的肩被我撞透,另一个弟子被我削下了五只手指。
两人还想挣扎着爬起,我捡起他们的剑,一把从一人的肩胛骨钉到地上,另一把擦过一个人的心房偏下钉下地面。
——我发现,我的武技似乎如同蝴蝶破茧新生,昨天的我肯定不敢想象我的动手如行云流水一般,转瞬就打退了两个正牌的剑宗外门弟子的夹攻。
吕诺一步步走近我。他拔出了自己火锋,往地上一划,一道半径十丈的火圈围住了我和他,也隔开了我们和外人。
“我火锋上附的是荧惑真火,我师尊采集荧惑星精炼就,太阳真火之下最强的天火,不是世间凡火能比。你休想从这个圈子出去。现在我开始问你,你一个个回答——第一、你的剑又从哪里盗来?宗门外的人不可能有这样好的上品剑。”
透过火光,我看到两个被我轰到楼阁的弟子狼狈爬出,为那两个被我禁锢的弟子摘剑。然后这两人双手各持两剑,二十道剑光织成剑网,不让闻讯赶来的金钱兵入场。
一小队金钱兵在外面围出了更大一个圈,但领头的筑基武者显然无法带队越过两个剑宗弟子织成的死线,他放出一只符鸽去联络上峰的高手。
“——城中不准私斗,有诉讼由城主处分。你倒无视上官家定下的城规?我不会和你好好说话的。”
我明确回答。
吕诺又拔出了玄色的水锋,
“大正王朝特许我们剑宗捕杀天下妖人凶兽,在特定的情况下我们剑宗的规矩高于上官家的规矩。在百年前凌牙门转让的约定上写明——剑宗的荡魔院在城内盘查妖人,上官也不得干涉!你敢反抗我们的剑宗盘查,就是大罪!——哼,你这个金丹下层有点本事,这四个师弟我自小带大,居然被你打得灰头土脸。不过,到此为止,我直接擒你拷问。”
他的气和青龙兵副统领一般无二,厚实不如,可锋芒过之。
但如果论武技的话,现在的我自信不逊于他,我的阴神中有一位金丹中层武圣一生的战斗经验。
只是气还缺上一筹。
现在的我,差一点就能和他这种人类的金丹中层抗衡了。
不过,我有一个偏方。
我把手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一枚寸劲化出的极乐针扎了我脑中的穴窍。
我的双目一红,气一时盖过了吕诺。我的人无需催发血气,就以三倍音速冲了上去——极乐针让我的气暂时狂了!我的力量和三头鲸鲵相当。
银蛇剑一下磕飞了他一枚水锋。
吕诺面色一沉,我的剑追着他只剩下的一枚火锋猛砍猛削
——素来使用惯双剑的人一旦只有单手剑,大半的剑技都施展不开。
他的火锋溅出荧惑真火,往我的身上扑来,可运转诸天雷法总纲的我只当风从我身上拂过,毫发无伤。
“妖术!妖术!”
那人的脸色终于现出了惊相,我已经把他逼入了自己画的火圈里。
他的后背衣服先烧起来,然后火沿着外衣钻到了吕诺的脖子上。我一脚踹去,把他整个人踢进火圈,诸火不伤的我继续持剑追进火圈。
圈外的四个弟子呆若木鸡般愣愣看着战局一边倒。
吕诺跳出了火圈,他的头发一派焦糊,外面的锦衣成灰,里面露出护体的金丝甲,人倒是没什么大碍。我瞥到他的胸前多贴了一张赤色的避火符,立刻了然——还是龙虎宗买来的符让他躲过一难。
——只是脑袋被烧成了秃子,总是颜面尽失了。
“给我水锋!给我水锋!”xiumb.com
吕诺上气不接下气地高叫,烟呛入他喉咙,他的金身还没有调整过来。
其他几个弟子如梦初醒,一个取水囊给他。
他抽了那弟子一个巴掌,那弟子滚出丈外,
“呸!不是给我水喝!是给我水锋!”
另一个弟子把磕飞的水锋找来,用手绢拭去尘埃,战战兢兢地奉给吕诺。
“你们都看到了!那么奸狡的妖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对抗我们剑宗荡魔院。我现在就当场斩他,上官家也不要多管闲事!”
他向金钱兵大嚷。
我的气落潮。极乐针的效力过去,我的瞳色恢复正常,气又比吕诺低了。
——第二阵怎么打呢?
背后有荧惑真火向我滚来,是火圈的荧惑真火随他火锋的指挥偷袭我。我冷笑一下,扣了一个响指,荧惑真火倏地一下汇集在我的指尖,成为一个红芒,然后没入我的体内。
他的这个战术正中我下怀。
“火对我没用的。”
我说。
吕诺面色阴晴不定,艰难把火锋收回去,取过另一个弟子的剑,和他的水锋凑成一对,
“我杀过不知道多少妖人凶兽,从没人能在我手下活过三阵。第三阵再不让你活了。”
他的水锋罩上了剑芒,变成一团黑光,然后五股黑色光柱从那团光云里陡射向我,副手的那剑也发出了五道更细的剑光。
我脸色凝重地把银蛇剑拦向黑色的光柱,人划出残影硬吃副手剑的五道剑光。
“通!”银蛇剑坠地。
我单膝跪地。
四道细小剑光擦过我身,一道在我的肩部筑出一个一指深的洞。
五道黑色剑光被我的银色剑缠住,但冻流迅速向我的手指蔓延,我不得不弃剑,原来握剑的五指有三指成了深紫色。我知道三指的血肉都坏死了。
“这枚水锋是我师尊采万年冰魄铸成。你能抗火,也能抗冰吗?”
吕诺的水锋映出他张狂的脸,
“我不想再拷问了,一剑断你头了事。”
他的手腕离我的头只余三尺。
我把自己还好的那只手抬起。一团火突然从我指尖窜出,环住了吕诺的手腕,一下把他的腕以上部位吞噬干净。
水锋跌在我的手上,我抓住玄剑,振身而起,扬手斩在他的一条手臂上。剑斩入一半,再无法进入这人的金身,但他的手臂和肩交界处罩起一层冰环。
我猜此剑不能弑主,就收剑大喝,用手把他半裂的手臂拔了下来。
吕诺踉跄跌开,三名外门弟子拼命把他抢下来,一个小心抢下他的手。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是我先用雷法总纲把荧惑真火摄入体内穴窍,然后等他近身全部还他。
不用避火咒,金丹中层的武者也不能用金身硬挨荧惑真火。何况我是用念随心动、收发自如的雷法总纲驾驭真火。
“哈哈哈,无可奉告。”
我折身取银蛇剑离去,也把吕诺的水锋取走。火锋我不怕,这宝贝厉害,我不能还他。
我累了,见好就收,回去向上官翩翩打下招呼。
“妖人,你等着!魔高一丈,道高一尺!我早晚用一尺的道来降你一丈的魔。”
这群苍蝇还在喋喋不休地嗡嗡。还有围观人群窃窃的偷笑声。
“胡闹,你们这群剑宗的黄口小儿,都给我退避,回蜀山去面壁思过!连同是宗门的昆仑弟子也砍吗!——还和妖人有关,信口雌黄!剑宗荡魔院的威名都给你们丢光了——小空,你把你的令牌给他们看看。”
我稍微奇怪这凌牙门怎么可能还有人认识我,回首见到五人之前悄然驶来一部马车,金钱兵和朝廷的官兵(披挂鲜花盔甲,也可以叫他们鲜花兵吧)簇拥着马车里人。
马车由四马牵引——赤兔、爪黄飞电、的卢、踏雪乌骓。都不是符咒幻化,而是实打实精心饲养的日行三千,腾云踏海的龙马。
马车里人取出一支节杖,让一个鲜花兵奉来引我登车。节杖上有四大宗门的联名符印,还有朝廷天子的印玺。
我挠头——老子人生只知道一个官,就是被我爹砍死的外公,难道他诈尸了?
“南海道监察史石子明有请。”鲜花兵低声对我说。
原来我外公没有诈尸,他叫杜步飞,不叫石子明。
“我能带剑进去吗?”
——万一里面有暗算机关之类的呢?
“无妨事。”鲜花兵微笑。
我向五个苍蝇晃了下自己的令牌,“同是宗门,所以我不杀你们。”
“我也说真话:下次用混元剑阵结果你。”吕诺恶狠狠的神念传来。
“随便。”
我登上马车。
马车又开始向前行驶。
车内有一位正闭目养神,头戴乌纱的肥胖中年文官,他睁开了眼睛,向我微笑,
“原师侄好,在世俗里我是大正王朝的四品监察史,代表朝廷巡视上官侯爷治下的郡县,共同保境安民;在修真界我是昆仑宗的长老,也是你九难试第一站的监督——刚才金钱兵向上峰通报你和那几个剑宗弟子的争端,我恰好要去见上官少城主,就揽过这件事情,正巧遇到你。”
石子明的气自然散出,他是金丹上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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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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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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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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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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