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现在反而想去冲个凉水澡,或者去悬崖上吹吹海风。
“好,很好。我传你小无相功,你传我雷咒和火咒。”
我言不由衷地说。
“是我传你小无相功,你传我雷咒和火咒。”
“呀,我刚才口误了吗!”
慕容芷揉了我微微发烫的脸,叹口气,
“心思专注点。你说一遍:我为什么要传你小无相功?”
“因为……因为……”
我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以前在海上我传她风咒,那时候慕容芷给了我一张空头承诺,说用小无相功交换,推到今天才刚刚兑现。她似乎还变本加厉地在索要我的雷咒和火咒。
“喂!我吃亏了啊!”
我喊。
“当时海上的情况我高估了风咒的价值,所以做出了不适合的交易。我们之间既然是再熟不过,那知错就改有什么不对?我的小无相功再换你两个法术都是你挣。严格而言,我吃亏才大。”
慕容芷补充道,
“小无相功随着境界的增长和功力的提升能模拟越来越厉害的神通,你以后越厉害就能模拟越多的神通;我要传授你,当然是连心法和功诀全部传授。你所谓对我的法术传授,就是刻出中间环节的符文,让我背诵,然后让我自我补完其他两个施术环节,天下哪有这样野路子的传授?!比武馆师傅的传功还不如。就算我模拟了你的三个法术,只是皮相,不达根本,没法像你那样变幻多端,只是很不完全的版本——我没有你的宿慧,不知所以然就能用法术。”
——慕容芷讲的确实也有道理。三咒是我与生俱来,我对它们的运用恐怕比那些正牌的修真者还要如意变化。单一个风咒我既能把它变成罩形、也能变成轮形,如果我元气足够,把风轮变成一把风剑大概也能办到。可她学会后就无法如我那般变幻无方,施术的时间也比我大大延长——我可是能念到即发的。
“你觉得为什么舜水镇的长老都看重你呢?”
她见我还在考虑,便问。
“我的头脑很好,身体功底打得扎实,有练成金丹资质。还有,就是我冒死抢了王启年的遗体,证明我是很讲义气的好人,这对儒门的脾性。”
我觉得这几句并不太算自夸。
“还有呢?”
“岛上就我一人会法术,而且我会的是雷咒。天下人都知道雷法是专门克制妖物的,食尘虫以人血为食,最最阴浊,等我练到了筑基境,就足够发出克死那妖物的雷。所以我是杀食尘虫计划的关键人物。”
“还有呢?”
“没有了。”
“唉,最重要的一点你却没有自觉:他们觉得你是仙苗。从无人传授你却会法术这点开始,那些长老就对你青眼有加了。虽然可以说看重你许多理由,但仙苗这点的分量是最重的——一个仙苗可是随时都会被修真者收为弟子的。如果与你结下善缘,一镇之人日后都能沾上不少好处。”ωωω.χΙυΜЬ.Cǒm
——我是仙苗!?
我觉得有必要重新理清思路,
慕容芷则不管不顾地在案上取纸开始默写《小无相功》。
慕容芷在六岁后才和我家一道住。
我之前的经历她并不知道,但她无心的推断反而比我本人先触中过往尘封的记忆。
在海上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曾经做过一个既视感强烈的梦。
在我家广陵的宅子里,一位面目模糊的男子要从我娘身边要带走我,我爹说要送我去修仙。我害怕那个陌生的男人,我哭喊着用小孩子撒泼的方式赖着不走。作为金丹武者的父亲和我印象里完全违背的跪下来哀求那个男人改变他的心意。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在梦里我得到了一柄男人送我的银蛇剑。
——可这和现实中我娘对我讲的幼时经历出入很大。
我爹娘成了婚姻后,次年在南宫家的地盘广陵城某处宅子娘诞生下我。我在广陵一直生活到七岁,然后随我母亲被爹接到神风国我们占据的城堡里。初生的我据娘说有走魂症,我爹曾经主张扔掉我再生一个,毕竟海盗不能留白痴儿童。后来有一位仙长(现在我知道那就是世俗中对修真者的敬称)飞过广陵,为我开启灵光,我才能说能笑能哭能闹。银蛇剑是那些仙长留给我辟邪的东西。
至于风火雷三咒是我一年前在海上连内功走火后,才突然拥有的。这我不会记错,毕竟是我第一次濒临死亡,至今记忆犹新。
——我没有慕容芷过目不忘的多闻通,五岁前的时候大部分记不起来(印象最深的是和她第一次跟我娘读书),这些过往都由后来爹娘为我补回来的,到底如何我其实也不甚了了。如果我现在手头还有银蛇剑,说不定能回忆起什么来——不过估计希望不大,以前我天天佩着银蛇剑,也没有任何记忆错乱感。
——难道说!
我背脊冒出冷汗来。
这么多时间和外物与他人之心的恶斗,让我习惯逆向思维和往坏处想人。
我从来不会怀疑的人,突然之间成为我心中最大的疑点。
——我父母都对我说了谎!
正因为我天天佩着银蛇剑,所以记忆才不会出现异常。
也正因为银蛇剑离我而去,所以我才会胡思乱想,然后胡思乱想到另一个方向上去
——为什么我父母不会对我说谎呢?
如果有必要,而他们觉得为我好,完全也可以对我撒谎。现在我为了心爱人的不伤心,也会选择对她说谎的。
我逆向思维,得出了另一个可能:
风火雷三咒我从出生就会!
并且我曾被某个修真门派选中为仙苗,但小孩子时的我因为恋家而拒绝。
为了掩盖我会三咒这点,我被人封闭了神通。然后我爹娘精心编织了一个我过去的记忆。直到我第一次阴神遁出后,三咒的记忆才重新觉醒。而当时我娘为什么会要我每天吃特别的药把这三个法术压制下去呢?
因为她害怕我的仙苗身份暴露。
——我爹娘到底和哪个修真门派的什么修真者签订了什么样的《仙苗契》呢?为什么担心我仙苗的身份暴露呢?
要是那把银蛇剑还在就好,现在我或许能和那几位儒门博闻强识的长老共同参详。
可恨,我现在没有什么和五岁前的记忆特别有关联的东西留在身边。
“武道时代的《小无相功》古本有八本,我们这个修真时代浓缩成了两卷。这是上卷,你背诵下来后立刻烧掉。然后我一句句传你心法。”
慕容芷让我把她的抄本贴身藏好,
“先把雷咒的符文画给我,我练会后给你默写下卷,你再传我火咒。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我在想抽空我要去看点书,和修真啊洞府啊有关的书籍,儒门都是博闻强识之人,多半也藏讲世外事的图书。我在琢磨如何开口问镇里长老借。”
——我其实重点目标在有关“仙苗”的内容。
“噢,难得你有读书的心。我问过学仁长老了,石塔的四层有个书库,都是王祥符族长从中原带来的珍本奇册。我们明天不妨一道去查阅下有没有讲洞府和阵法的书籍——儒门历史上也出过不少阵法大师,九宫八卦阵、金龙八锁阵、天门阵等原型阵法其实都是大儒所创,后来才被修真者升华的。我想坠星山的阵法其实也未必那么可怕,没有人主持的阵都是死物,按照固定的套路破坏就是。”
“你每次考虑得都是那么周全。”
我不由赞她,
“要是,不那么苛求自己,平时再稍许温柔些就好了。”
——我暗暗发誓,日后等我修炼到金丹的时候,一定要离岛去天下寻找解除慕容芷妄心的方法。我放让她放弃王图霸业,幸福地做我的妻子。
她静静地望了我一眼,
“以前说过的,我们慕容家是不被修真门派收容的人,如果要有实力只能自己去抢。坠星山的洞府是我兴复大燕最大的转机,我绝不会让给任何人的。你务必明白这一点。”
慕容芷长久地凝视着窗外溟溟的大海,
“天下始终有着命运的幸运儿,作为仙苗你总有一天会被门派带走成为修真者的。到时候,我们就会分道扬镳了,以后的你肯定越来越不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或许有一天,你还会奉门派的命令来把我从世界上抹除。”
“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为什么幼时的我会拒绝被修真者带去修仙呢?神通、逍遥、欢娱,甚至可能的长生都是我之所爱,而这个乱世不能给人们的东西。为什么幼时的我会拒绝被修真者带去修仙呢?真的是我害怕离家和对爹娘的依恋吗?
“又撒谎了。天下的事情是你想说没有就不会有的吗?”
“但这是关乎我个人私心所爱的事情,要不要去做全在我个人的决定。不是说修真者都是自私的吗?我只是在坚持自己的私心。”
“讨我喜欢的谎言。”
慕容芷枕在我的膝头说,
“你是天下我最信任的人了。那么等天亮我醒前,把《小无相功》的上卷背出来并毁掉,行吗?”
“恩。”
她在我膝头很快入睡。
——天亮前要我把书背出来委实是一件极难的任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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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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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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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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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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