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是元气在三界万物中出入的声音,是风过山林,水流岩泉,是鸟之鸣,虫之泣,是犬之吠、是豹之嗥。
人籁是西洲莲曲、子夜清歌,是素手调琴,玉齿含萧,是隐士啸月,狂客长歌。
而我听的声音既非在天籁之中,也非人籁之属。
这是我穴窍发出的地籁之声。
是气血运转穴窍发出的声音。m.xiumb.com
也是我穴窍中诸灵纷争的声音。
——人类的身体中有三百六十五个穴窍,每座如同一座道场,居住着一尊精灵。
身轻体健之人的穴窍诸灵和睦,运转有序,所以元气调顺,日日壮大。
百病缠身之人的穴窍诸灵纷争,运转无序,所以元气散乱,日日衰竭。
修身就像治国,没有修养的身体就像乱邦。
节制起居、坐卧、食色、喜怒,既不让恶灵过度,也不让善灵匮乏,是至正中庸的养生之道。
我现在正直青春之年,就像冉冉上升中的国家,虽然自己萌动着对腐败生活和美人肉体的向往,虽然有各种欲求不满造成的精神郁闷,但总体上全身状况是良好的,并且随着修炼和成长在变得越来越好。
内功练到深处,就像调音师听乐器那样能听到自己的穴窍运转之声。
修习了内功的我虽然才练到臓腑,没有深入到自己的骨髓,更没有到引气入体的筑基境界,但是我已经摸到了一点门槛,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地籁之声。
——完美的穴窍运转能发出最美的地籁,身体能和天籁共鸣,这称为天地一体。
这种情况和最美的人籁能让上天变色,流月飞雪一般。
——而现在我的穴窍运转不合常理地朝最坏的情况发展,我的气在乱走,血在逆流!
不是我的内功运转出了问题(我走火过一次,知道那是什么情况),而是我的穴窍受到了外敌的入侵!
有一种沉默的声音(玄学上而言,是声外之声)在试图扰乱我的穴窍运转,一定是那一个人发出来!
“非礼勿听!”
我后退数步,盘膝坐下,要把进入自己的体内的声外之声驱逐出去。这是我母亲传授我的儒门定心之术,本来用在静心读书上,我冒险用在武道上调理真气,尝试求生!
——我的听觉已经封闭,外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可我的心静不下来,噪音充塞满了脑子,这声音来自我体内的穴窍,怎么压制得下来!
我好像是一台机械,内中的齿轮在激烈地磕碰、磨损,最后的结局就是全毁!但我不能动弹,这同初和那人交手时我受的威压不同,前者是强行压迫我无法动弹;这次我是和外物勾发的内部逆流气血对抗,如果妄动,不止走火入魔,而是爆体而亡。
“快走!”
轰的一拳如炮弹般打在我的胸口,我被径直弹射过十余层高的甲板外,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远方的大海。
——我的听觉重启,刚才是父亲的声音。
血沫从我嘴里溢出来——
父亲的刚霸一拳让我臓腑都受了重伤,背脊也有轻微破裂的声音。狻猊甲抵消了那一拳的绝大部分威力,可能他计算过我不会丧命,突发奇想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把我投射出危险区域。
——那么,大楼船上正发生着什么?!
海翻涌了起来,似乎被什么巨-物搅动。我咽下血,忍痛潜入水中(我是海盗之子,水性像一条大鱼那么好。狻猊甲是轻甲,近乎不影响我的行动)。
一条无比巨大的白色鱼尾覆盖住了大楼船的底部,尾鳍越向上部越窄,几乎收成了大蛇一样的长条身躯,大蛇的腹部穿过底舱(也就是说,我们的大楼船底舱的几层钢板被它破了一个大窟窿,海水从下面狂涌进舱)。
我向更远的地方游去,在稍平静的洋面重探出头来。
皎洁的月光下,它的头胸部升起在甲板之上。头部类似鳄鱼,顶生雄鹿那般夸张的角,铜丝般的虎须在两颊分开,双目像照耀的灯笼。它咽喉有一片婴儿般柔软的白鳞,汨汨渗出血来,像一线红丝那样从上而下淌过其他银甲般的鳞片,流到甲板,和甲板上被它杀死者的血汇在一起。
甲板上的死者有的七窍流血、有的脑袋炸成西瓜馕——我知道这分别是无内功者和有内功者血气逆流的死状,他们也被那奇怪的声音杀死了。
它上身张开了一对爪子,一只爪子的钩指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好像一片殷红的枫叶。
——是父亲。
它的钩指尖抖了一下,拔出穿透的父亲的胸膛。父亲掉在甲板上,如条虫子那般挣扎着蠕动。尸体堆的上面一层被顶开来,一个血衣女人爬出来,连跌带滚地靠近蠕动的父亲。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父亲断断续续和她说了点什么,她向我这边的海投了一眼。
然后他们血尽而死。
它默然注视了爹和娘的尸体良久,长吟一声,升上天际。百丈大楼船裂成两瓣,沉入深海。无论是家眷奴隶,没一个有生还的希望。
……
诸位读者,请让无能为力飘在大海上,眼睁睁目睹楼船惨象的我复述《搜神记》那则笔记上的话:
“夫龙之为虫也,犹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撄之,则必杀人。”
我终于醒悟无知的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错误,葬送了船上所有人的性命,包括自己深爱的母亲和终究还是深爱的强盗父亲。
——我的银蛇剑刚才刺中的是一条龙身上最敏感和不可侵犯的部分。
狂暴的龙杀了一船人泄愤。
“扑通。”
我把银蛇剑扔到深海。
据说这把剑能保护我的一生,
我不知道它是否真能保护我。
但我知道一船人的性命都是它葬送的。
我不再需要它。
讨论孑然一身的我今后的生存问题已经没有意义。
我要和爹娘去阴间重逢了。
一个绳索套住我,把要下潜的我往上拽。
“少主,不能轻生!不能轻生!”
是本多这个蠢货的声音。他还活着?我要流泪了。
起伏的浪中现出一艘单桅帆船,是大楼船的备用小艇。
本多屹立在船弦,像打渔一样熟练地把我捞上来。
“其他人还有活着的吗?”
我气喘吁吁地问。这种情况多活一个人就多有一点希望,我在这个世上就多一份活着的理由。
“慕容小姐吩咐我救你的。幸好慕容小姐见机走得早,其他人都死了。”
——这个贱货活得真滋润。
我看到一个慕容芷正专心掌舵。她换了一身猎装,云鬟解散,长发剪掉,成了断发蛮夷打扮,活脱一个女海盗。
“这次是看在义父的面上救你,从此我们两清。如果还要跳海,那请自便。”
她说。
“我不会跳。”
我要比她活得还要滋润,我要活着气死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妄心更新,第十章 见龙(四)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