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和田玉!绝对纯正,童叟无欺!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咱们家的这品质……”
叫卖声、吆喝声、呼喊声中,一老一少在集市中缓步前行。
那年龄小的是个穿着深衣的少年,他左顾右盼,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但几息过后,就满脸疑惑的问道:“爷爷,你不是说,此番带我去参加什么群仙大会吗?怎么跑到这来了?这里是长安市坊吧?看着确实热闹,蜀中与这里不能比。”
老的,看着约莫五六十岁,须发半黑半白,留着虬须,披着墨色大氅,闻言面露嫌弃,说道:“沉住气,怎么一点定力都没有?”
少年撇了撇嘴。
“说你还不服!难道我还能大老远的带着你过来逛街游玩?”老者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仙家做事,哪里有那么多的常理可言?别说是市集之中,就是在勾栏之地,都有其深意,你不好生参悟,反而在这里询问,哪里有我的半点风范?唉,若非我袁宇此番转世迷离半生,等宿慧觉醒,别说你爹,连你这小子都有了,我说什么,都不会教你这等愚钝之人的!”
少年一听,反而嬉笑道:“爷爷,此乃缘法,本该如此,你该是心知肚明,又何必说这些个话来?”
老者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边上,忽有一声娇笑传来——
“怎的,袁星君似是对自家血脉,很是愁苦啊。”
这老者一听这个声音,身子就是一抖,顺着声音看去,入目的是一张如花笑脸。
于是,他苦笑一声,苦笑拱手,口中道:“见过庭衣帝君。”
那名少年听得此话,露出了好奇之色,打量着这名少女。
这位少女,自然就是庭衣了。
在少年的眼中,少女立于人群之中,可任凭周围人来人往,此女却仿佛站在人群之外,与周遭格格不入。
“帝君?”
突然,一个声音,从庭衣的身后传来。
老者被再一次寻声看去,这才发现庭衣的身后,还站着一名青年,身着玄色道袍,长发披散,面容俊秀,皮肤白皙。
其人站在庭衣身边,没有半点恭敬之意。
“这位是?”老者顿时眯起眼睛,猜测这此人身份,从这人的态度和神色上不难看出,此人并不是庭衣的从属,该是和他平等论交的。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于此,还和庭衣身份相当,那此人的来历几乎是呼之欲出。
但就这个时候。
“哎呀,你的命格当真玄妙!一边富贵,一边玄妙,交缠不休,梳理不清……”那少年正掐着手指,手指几下弹动之后,露出了满脸的惊奇之色。
老者一见,脸色就是一变,立刻就是一巴掌拍下去,将少年那纤细的右手拍打下去,旋即对庭衣与那青年道:“对不住啊两位,我这孙儿平日里闲散任性惯了,以至于不知大小轻重,竟在此处冲撞了贵人,还望恕罪。”
说完,顿了顿,他又道;“这孩子年纪还小、见识短,但平日没有什么杂念恶心……”
“无妨。”那青年轻笑一声,摆摆手,“不碍事。”
这青年自然就是陈错了。
他在李府之中与庭衣一番交谈之后,也不耽搁,直接就跟着庭衣离开。
为了避免麻烦,离去之时,他还刻意留下了一道虚幻投影,以防师兄发现自己不在,再牵扯出其他麻烦来。
不过,等离了离府,庭衣一步迈出,就来到这片市集,然后便是凡间人物一样,在这集市之中游走,不时还拿起一两件物件品评、挑选。
陈错却不意外。
他知道,到了一定境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能都在履行自身之道、在寻找未来道标!
比如他与周帝一战,他先是被阴阳雷霆镇压,又直面中元结下的百万黎民,更接触到了大周国运,更是亲自压住了一国皇帝,不仅生生打断了其人的雄心壮志,更是以言语、神通,破了对方的“道心”,从领悟了王朝兴衰的奥秘,为自己的道路,定下了注脚。
“王朝虽宏,但兴衰却不光局限于一国,大到时代,小到物件,乃至这一个人、一件事、一个组织,都有其兴衰变化的规律,里面蕴含着大道理、大神通,如这市井集市,如一摊之生意、一人之得失、钱财之多寡、物件之新旧,乃至买卖双方的博弈、朝廷法度的约束等,都有兴衰蕴于其中,放眼望去,无数兴衰!”
思着想着,陈错再看眼前集市,感触已经截然不同,目光落在庭衣身上,发现她所注视的、问询的,往往是一些有着瑕疵、破损的残次之物,这心里已然明了。
这看着看着,很快就被他发现了端倪,也看出了门道。
“阳光之下的这片吵杂街区,可谓人流密集、生意兴隆,是实实在在的兴盛之局,但从来兴衰相随,眼前的兴盛像是一幅画,遮盖着另外一片景象,内中蕴含着衰败之意。”
正好这时候,庭衣忽有感觉,几步之后,就到了老人与少年跟前,出言问候。
陈错目光扫过那老者,感受到此人内里迷迷蒙蒙,似乎孕育着什么,心里已然明了,知道这八成也是以为下凡或者转世之人。
果然,几句之后,陈错就有了确切答案。
不过,那个先前并未引起他注意的少年,这会倒是让他感兴趣起来,方才这少年分明是在推算、占卜,这术算之法,往往要牵动气运,所以低境界的人以此法探查高境界者时,后者往往都有触动。ωωω.χΙυΜЬ.Cǒm
但刚才,陈错并未察觉有异,而少年却是言之有物。
再看老者愁眉苦脸的样子,陈错心里清楚,这老人也是误会了自己的身份,因为庭衣对自己的态度,觉得这自己也有着与少女相似的地位。
“帝君……”
咀嚼着老者对庭衣的称呼,陈错嘴上则笑着问少年:“小君子似在术算之道上颇有见地,不知如何称呼?”
“小子袁天罡,见过这位上仙,”那少年咧嘴一笑,半点也不怯场,“不知上仙如何称呼。”
袁天罡!?
陈错闻名,心弦微微一颤,便又转头看向老者,心道:方才庭衣确实称他为袁星君,本以为是前世姓氏与身份,没想到转世之后,还是同姓。
再看面前的少年,凝神观气,隐隐从其眉宇之中看到了浩荡之势!
“不愧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小小年纪,已有异象傍身!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不像我,都是阴差阳错,被人误会,虽有些成就,但也是亏了小葫芦与梦泽,不过这袁天罡是唐朝时的名人,没想到在南北朝时就这么大了,也不知是否和原本的历史脉络相同……”
陈错这一路,着实是见过不少青史留名的人物了,连三武一宗中的周武帝都亲自交了手,甚至终结了其气运,所以袁天罡名头虽大,却也只是让他稍微惊异,再者对方眼下不过少年,还未见大唐玄师的气度。
因此,在惊异过后,陈错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我名陈方庆,却不是什么仙长。”
未料,袁天罡听得此名,却是一愣,旋即拱手鞠躬,口呼:“原来是南陈仙君老人家当面!”
“南陈仙君?”
陈错闻言错愕,他尚是头一次被这般称呼。
袁天罡却颇为兴奋的道:“正是,早就听闻南陈仙君大名了,听说你老人家是太华山的二代长者,我家祖父按着师承,其实也算是太华支脉,只是和您隔着好几代……”
“咳咳……”那老者的脸色当即挂不住了,轻咳几声,想要打断。
庭衣却咯咯一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陈家小子来头甚大,你袁星君虽是转世之人,但说不定前世时,也是他的晚辈,再说了,周国吞齐,北方一统,这大争之世的纷扰局面,眼看着就要分明了,所以此劫过后,该是有个几十年太平日子的,到时天下局势一改,又是一代道门人,他陈小子到时就是道门前辈、太华仙人,指不定你到时还要去攀个交情什么的。”
“帝君说笑了……”老者呐呐一笑,却不敢反驳,只好对二人道:“帝君、君侯,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不如先去会场……”
庭衣笑道:“不在此处,与你这孙子教诲一番了?”
老者苦笑起来:“本想让这小子,自己发现各中奥秘,寻得入口,但他的慧根着实有限,说不得,老夫只好领着他进去了,省得耽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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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在一片幽暗之中洞窟之中,却有几人凌空盘坐。
这洞窟顶上,乃是一片漆黑夜空,但只有七颗星辰闪烁,与这盘坐几人身上的灵光相互呼应——
在场已有五人,高矮胖瘦个不同,但身上皆有灵光凝聚而成的星辰。
其中四人皆是一颗,最里面的那个枯瘦身影,身上环绕着两颗。
在几人中央,有一泓潭水,正倒映着外面的情景。
“又有四人来了。”忽然,一个高个头的身子微微伸展,声音里带着慵懒之意,“一个转生的阎王,一个是仙界神君转世,至于剩下那两个,倒是看不出跟脚。”
“嘿嘿嘿,”一个矮小身影就道:“神君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余下的两个,一个是那袁星君的子孙,体内掺杂着一缕神念,侵蚀了神念血肉,此番被带过来,怕是有求医之意,至于那另外一个,不正是风头正盛的南陈君侯陈方庆?这人做过的事,你等或多说少都听过……”
“胡闹!”忽然,一声冷哼响起,“咱们今日商谈之事何等要紧!能来的,本该个个前世清晰,这不清不楚的人也想进来?依本尊之意,这个什么陈方庆和那个小子,无论什么来头,有做过什么事,其本质到底底下,不该放进来!”
“毒尊此言差矣。”矮小身影微微一笑,“这临汝县侯若不进来,如何能知道他是否有跟脚来历?总要放进来才行。”
“放进来,便平白低了此番格调……”
矮小身影轻笑道:“毒尊,你如此执意为难,莫非也在那南陈君侯身上吃了亏?”
“放肆!”
“好了……”忽然,最里面的枯瘦身影开口,星光照耀,露出一张面孔,正是与昆仑长发男子照了面的申公豹,“两位也不用争执,就给老夫一个面子,他南陈君侯既然来了,无论有没有跟脚,总要能进来才行,此处看着寻常,但那是对吾等而言,毕竟咱们无论是下凡,还是转世,又或转生,那可都是触及五步之上的境界,与凡俗不同,没有踏足这一步的人,总归受限于眼界。”
他指了指那片潭水。
“但凡能寻得此处的,就可以入内,若不能,管他什么来历、是何背景,都休想来此,这话,是老夫说的,诸位以为如何?”
“善!”
话音落下,便见那潭水中的庭衣伸出葱白手指,轻轻一点。
咕噜噜。
一股腐朽气息从潭水中冒出,而后水潭裂开,那少女从容走了进来,看着在场的几人,抿嘴一笑。
这时,洞窟顶上的七颗星辰猛然震颤起来!
其中一颗放出光辉,笼罩了庭衣,那光束中显化出一座巨大磨盘,上面有山川河流,也有幽冥地府,有天生万物,亦有阴司鬼怪!
其余几人见状,纷纷行礼。
“生死磨盘!生死道之道标!楚江道友,请了……”
话音未落,那水潭再次变化,但这次却是涌出汩汩泉水,而后那老者便领着袁天罡走了进来。
几人一见袁天罡,脸色皆变,正要发作。
忽然就见那上面的七颗星辰中,竟有两颗摇晃,分别投下光束,各自笼罩了祖孙两人!
“啊这……”
见着这一幕,莫说早先几人,就庭衣都面露惊容。
“天罡,你……”连那袁家老者,都是一愣!
.
.
外界,陈错看着身边三人忽然消失,但沿途众人却都视若无睹,沉思片刻,便抬起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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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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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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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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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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