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之虎、龚橙二人听了这个名字,都是面面相觑,觉得十分突兀。
毕竟,这话终究要看是什么人说出来的,若是江湖大佬出言,那随便一句话,也要仔细揣摩,但眼下……
他们齐齐朝着陈错看了过去。
方才这句,当然是出自他口。
但以陈错这白莲化身的一身装扮,在北山之虎等人眼中,就是个有些能耐的江湖客,甚至以他们的修为境界,都看不到陈错内敛的气度,最多瞅见的几分庄稼汉的气息。
这样一个人突然插话不说,还说话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难免惹人疑惑。
“你小子……”北山之虎刚要开口,却见那老僧居然起身行礼。
“阁下是如何知道这个名讳的?可是听师门长辈所说?”信仁和尚施礼之后,便郑重询问。
陈错笑道:“你这僧人,消息灵通,在场的几人几乎个个都认出了跟脚,但自从来到,就打量我几次,猜测我的来历,该是看不出来,因此在意,这会听得此名,所以出言试探。”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道:“我其实没什么他意,只是好奇,你是何时见得典云子,又与他说过什么。”
陈错自然无需向这些人表明身份。
一来是并无必要。
二来是方便接下来行事,这泰山周围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各地开花的朝阳神庙,都可能是某人耳目。
他此番过来,是要从幕后根源上着手,自然不会在这无关紧要的时候,肆意暴露身份。
三来,则是借机用另外一种身份和视角,去观察这些江湖之人,从而完善这道人道化身,也将这道化身的战力,推动到“归真”层次。
在这之前,他的本尊已经观察了上层统治之人,而白莲化身的人间之行,也了解了社会底层之人。
但中间阶层,尚有欠缺,正好应在这些人身上——三教九流自五湖四海而来,齐聚一堂,围绕“至宝”上演各自戏码,还有比这个更合适的舞台吗?
不过,他这般一说,却令老僧心思电转,连同北山之虎都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怎么着?看这架势,这个看着如同老农一般的江湖人,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信仁和尚的名声在江湖上甚响,几人皆有耳闻,今日一见,又知这老僧乃是个百晓生,说起事来头头是道,就更感见面更胜闻名。连惊鸿一瞥的鬼鹤戴解,都被这老僧一口叫破了身份,更凸显了其人见识广泛,具有了权威性。
一见他对陈错这般态度,这北山之虎与师兄妹二人便不得不思虑着,莫非这人,真有什么背景不成?
但听着老僧的问话,似乎他也无法确定……
几人就这么想着,这目光都盯着陈错,看着他从位子上走了出来。
那老僧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道:“贫僧与青锋仙不过萍水相逢,当初那大河水君之位错乱,以至于沿岸妖魔作祟,扰乱一方,有许多百姓遭难,于是便出手降妖,因此有幸与青锋仙相见。”
听到这里,其他几人也明白过来。
龚橙忍不住低语:“原来是青锋仙的道号!但这人是从何得知的?”
“这人知道这点,看来确实不一般。”北山之虎眯起眼睛,“这次是我看走了眼,果然能在这个时候来到此处的,都没有一个简单人物,就是不知此人到底是哪家弟子,居然连这和尚都认不出来。”m.χIùmЬ.CǒM
他入道甚早,碍于出身与修为,不入仙门,却行走江湖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也知道每逢这般江湖大事,这参与之人多少都会隐藏底牌,甚至如那鬼鹤一般藏头露尾,若能不暴露身份,自然也是上选。
因此,此刻陈错在他的眼中,就有几分高深莫测了。
信仁和尚这时已经问道:“不知,青锋仙与阁下又有什么交情?”
陈错正要开口。
突然!
轰隆!
远方的山腰上,忽然有一阵火光闪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狂风吹动着烟尘,从那山腰之处爆发出来,朝着山上、山下呼啸而去!
“有人动手了,好大的动静,不知是哪家人物……”小沙弥看着高山,露出了紧张之色,“不对……”
紧跟着,他眼神一变,见到那火光中,有淡淡的云雾烟气飘荡出来,转眼就缠绕半山,其中有九色霞光闪现,宛如仙境降临!
“动静这般巨大,难道是异宝出世?”
几人对视一眼,也不再问了,各自都不犹豫,居然齐齐动身,朝那山上疾奔而去!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茶棚,瞬间就冷清下来,只剩下陈错一人还在其中。
他抬头一看,见偌大高山,竟是黑气萦绕,处处煞气,几处该是地脉节点之处,更是浮现血光,明显是有人在厮杀。
淡淡的阵图脉络,在他眼中浮现。
“这泰山为古之帝皇封禅之地,又镇压幽冥入口,竟成此凶煞之阵!先前我与高家人离开的时候,可还没有这般景象,想来和那世外一指,怕是脱不开关系,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之不理!”
这时,那位店家汉子忙碌完毕,回来一看,见得人都走了,露出了诧异之色,便看着陈错,呆呆的问了一句:“人呢?”
“自是上山去了。”陈错迈开步子,不疾不徐的走着,“店家,相见也算有缘,等会你收拾一下东西,去村内避一避,远离这道路,可躲过一灾。”
说完,他已是不见了踪影。
只是在他离去的地上,却有几朵白莲花瓣落下,无声无息的与泥土相合,散发出异样的气息。
陈错这一下走的突兀,几乎转眼就没了身形,倒是将那店家汉子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才猛然回过神来。
“莫非碰到了陆地神仙?”
他在这山脚路边搭起茶棚,见过走南闯北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有些眼力,明显看出陈错离去时的法门,不似江湖手段。
“他让我去村中避祸?难道在这大道边上,会遇灾祸?这等异人之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念至此,这汉子倒也干脆,招呼着妻儿与侄子,将这桌椅收拾之后,关上门窗,拿长板封住之后,就匆匆离去。
在他们走后不久,大地微微震颤,一队骑兵呼啸而来,到了这茶棚的跟前缓缓停下,为首的骑士身着锦甲,戴着银色面具,目光扫过周围,眼中闪过一点星辰之光。
后面,一名骑马道士翻身落地,快步来到茶棚边上,拿出了一面镜子当空一照,里面就倒映出了六团光辉,其中五团停留不动,一团一闪即逝。
那道人回转过来,对带着面具的男子道:“王上,有五个修士在此处停留,还有一个曾经在旁边窥伺。”
这时候,一朵白莲花瓣飘起,迎风散落,化作清风,渗入周围人的口鼻,隐隐侵染心灵。
那坐于马上的面具男子眼神微微一动,随即道:“门定子,到了泰山脚下,也该说实话了吧,让本王领着兵马来此,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
道人的眼睛里,也闪过一点异色,旋即微微一笑,道:“王上何出此问?这都是陛下的吩咐,我等不过是执行罢了。”
面具男就道:“陛下被你等海外散修蛊惑,做出了那么多的荒唐事,你说不知道这次泰山之行的真意,让本王很难相信。”
定门子咧嘴一笑,道:“名满天下的兰陵王,还怕一座小小的泰山?况且,上命难为,王上莫要让贫道等人难做,须知此事有真仙谋划,本就万无一失,这人间修士哪个来了,都无从扭转……嗯?”
话说到一半,道人心头一跳,隐隐感到不对劲,旋即一手捏着印诀,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了朱红符篆贴在头上。
啪!
心中的无形之气骤然破碎,定门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脸色铁青。
“被人算计了!”
旋即,他看向了假面男子兰陵王,甩出了一张符篆。
虽然这张符篆中途就被一剑斩断,但兰陵王的体内,还是传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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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假面骑士,居然就是闻名后世的兰陵王,听说是个绝世美男子,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戴在脸上的面具有些门道,我这具白莲人道化身新领悟出来的隔墙有耳之法,竟不能看穿,除此之外……”
山脚密林之中,陈错闭目前行,闲庭信步,对周围的环境,似乎半点都被关注,感知着几里外的情景。
“兰陵王体内的意念波动,和高茂德、高湝,以及那个始终藏头露面的高家女子截然不同,那高茂德等人看似正常,但心灵与血脉之中却天生藏着一股邪念、乱念、疯念,但被理智和道德修养压制下去,才显得与寻常人一般,但这个兰陵王的心中,却是亮亮堂堂,宛如星空一般深沉,该不会……”
想到这里,他忽然抬起手,凌空一抓。
“他其实并非是高家之后?”
崩!
一把漆黑的短剑突兀出现,却被陈错抓在手中,他微微一捏。
咔嚓!
短剑碎裂,碎片飞舞,将那扑过来的身影,刺出了几个窟窿。
那人惨叫一声,跌落在地上,赫然就是之前潜伏在茶棚外的鬼鹤戴解!
戴解捂身上伤口,在地上翻滚,还不忘仓惶抬头,一脸惊恐的看向陈错。
“原来……原来你才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个人,这般手段,怕不是第二境巅峰的修为……”说话间,他的皮肤慢慢变得漆黑,表皮露出了诸多绒毛,面容更是逐渐丑陋,青面獠牙。
陈错并未意外,早在茶棚里面,他就看出此人确实是异类成精,但修的是邪门之法,此番袭击自己,也是为了吸血疗伤。
“前辈!前辈饶命!”
戴解感到了致命危机降临,不顾伤势的挣扎起身,连连后退,口中连连求饶。
“一身血孽,本来也不会留你性命太久,现在既出了手,正好剪除。”陈错摇摇头,屈指一弹,一片片洁白的花瓣飞舞,宛如龙卷一般,将这戴解整个包裹其中。
戴解慌乱之下,奋力挥动双手,更是鼓荡体内邪血妖气,想要驱散花瓣,却发现越是剧烈行动,这妖气散溢的就越快,甚至连几十年打熬出来的妖躯,都慢慢退化,最终身子萎缩,重新化作一只漆黑蝙蝠,与花瓣一同跌落在地,没了声息。
他的衣衫飘落,化作偏偏碎布,被风一吹,就卷到了林子深处。
“人道有常,返本归元。嗯?”
陈错心头一动,却见那身死落地的蝙蝠原型,忽的迅速腐蚀,化作一缕雾气升腾,朝着山顶飞去。
“果然有问题。”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陈错并未阻碍这道雾气,但对此番泰山之事的幕后真相,大致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无非又是祭祀阵法之术,或是要用修士之灵、兵卒气血,来凝聚神通法力,摆脱这泰山禁锢,纵然只是一根指头,一样神通盖世,就算我借助天地之力,都未必能敌得住!”
一念至此,陈错已经定下了此行的最低目标。
“以白莲化身之力,若遇血祭,未必能真个阻挡,还是得尽快凝聚此身法相,淮地的金莲化身,也得做好援助准备,关键时刻要暂离淮地……”
想着想着,陈错重新迈步,将灵识缓缓散开。
之前半山腰的异象,将周遭之人都给吸引过来,于是这山道两旁的林中,眼下处处杀机,不断有厮杀爆发。
不过,陈错却是一路前行,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看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其中有两个锃亮光头,正在与人交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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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泰山之巅,狂风呼啸。
却已有二三十人立于此处,将一名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围在中间。
这少年的身边,还躺着一名绿衣女子,嘴角带血,面色苍白,明显是带着伤势的。
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沉声对那少年说道:“宋少侠,你年纪轻轻,就神功惊人,老朽都自愧不如!但我六大派共聚太平顶,虽都是为了仙缘,却也不会因此就放过邪魔外道,你要为这妖女出头,可就是和我六大派为敌了!日后传出去,你也要为天下人所唾弃,大好前程,莫要自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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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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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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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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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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