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错的本体,盘坐于云层之中,被虚幻城池围拢。
佛光有如彩虹,一圈一圈的,将他包裹起来。
佛光中蕴含着的种种景象、讯息,在他的心头凝结、变化。
在他的感知尽头,那件斑斓袈裟起伏不定,七尊佛影被一朵黑莲牵制着,一刻不停的释放着光辉,似乎是想要净化黑莲。
“就算是佛光空壳,但到底是聚集了万民之念,加上佛家追求觉悟,因而这七尊佛影成型之后,就有了一点本能。”
陈错并未感到意外,毕竟这虚幻城池,最后是肯定要散去的,就算自己不散,陈错也要将之驱散,所以感悟终究是一时的。
“但持续至此,已经足够,我从里面得到了不少收获,按着那昆仑宗前辈的说法,这些源于人间的心佛,蕴含着的正是人间之理,是最为直接的法则体现!完全可以借此完善‘宗教’分支,甚至再凝聚另外一条‘分支’,不过考虑到所谓的积累、底蕴,倒是不急着再开新坑………”
忽然。
他心头一跳,感受到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自建康城的外围而出,凌空漫步,每走出一步,周遭的佛光便会朝其汇聚几分,令其越发的凝实,存在感也逐渐增强。
遥遥感应之下,陈错从这道身影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悠远、深沉的气息,更有一股肃穆与神圣的意境,就像是一尊神像,从神台上走了下来。
周遭的佛光,在失了昙询和尚之后,虽被虚幻城池箍住,并未散溢开来,但到底是失了灵动,有几分无主之物的意思。
正因如此,陈错借着黑莲拓印袈裟的机会,才能那般轻易瞒天过海,成了替代之物,勾引漫天佛光,感悟虚幻城池。
现在,随着那道身影一来,这佛光就有了重新活跃起来的迹象,城中甚至再次传来郎朗的念经声。
至于黑莲,也即将被七道佛影排斥出来!
“黑莲一旦被排斥出来,我和这袈裟、和这所谓地上佛国就没了关联。不过,黑莲受了七佛浇灌,大有裨益,或许还能凝结一道化身……”
陈错没有感到意外,他本就预料到会有人来,佛门毕竟是个大组织,遍布南北,不可能因为一个世外僧的离去,就彻底崩塌。
“既然如此,我先破了这所谓地上佛国的雏形再说……嗯?”
他正思量着,忽然心中一动,感到那到来之人的气息跳动了一下,那股悠远、肃穆的气息模糊了几分,透露出被着力隐藏着的虚弱与虚幻之感。
“不是真身,而是一道意念投影!”
陈错瞬间把握到了其中关键,旋即又想到,一道投影便能让自己有那等感触,其来历绝非寻常。
“莫非,这就是昆仑前辈口中,要与我交涉、交谈之人?”
他正想着,却见的整个虚幻城池忽然风起云涌,一道道佛光呼啸而起,整个城市骤然崩解,竟是被人调动着佛光,朝着中间聚集!
这等剧烈变化的情况,就算陈错以黑莲入侵内核,亦难以调度出来,须得是对整个虚幻城池了如指掌,方能这般如臂使指。
不过,这样的变化,却让诸寺庙中的僧人面色大变。
那城南的两个归真僧,看着那么漫天崩解的虚幻城池,竟是面如死灰。
其中一人道:“这次接引佛国,已然将此地积攒三十多年的底蕴,一旦掌中佛城凝结,便可令整个南朝各处佛光沸腾,眼下却是不上不下,但多多少少是个引子,只要还留存,就有牵引各地佛念的希望,但现在……”
“说不通!”另外一人脸色凝重,“就算击败了法主的人再是神通广大,但那也该是造化道的,就是再退一步,那造化道的佛敌,哪怕是掌握了一些佛法精义,兼修我沙门之法,但没有得到佛陀注视,最多从中窃取玄妙,总不能连带着将这诸佛涅槃大阵都能驱策吧!”
不过,二人固然焦急,倒是没有放弃,依旧催发佛光法力!
有二人领头,余下的其他僧人,自然也是紧随其后。
不过,任凭他们如何使劲,这局势就像是彻底失控了一样,仿佛众人所为,皆是徒劳!
天上的虚幻城池缓缓的崩解,一道道裂痕划过,虚幻的城市像是被切割成了无数碎片,都朝着一个方向聚集过去——
那赫然是福临楼所在之处。
“不可放弃!”
庙中,众僧双目通红,为首的归真僧更是不惜血本,将一身修为发挥到了极致!
“噗!”
这一身的法力激发到了极限,甚至损坏着两位归真僧的肉身。
长生的性命合一,归真的虚实转换,其基础核心都在肉身,神通法力能增强血肉之躯,反过来,过度催动,自然也会有所损伤。
此刻,包括两个归真僧在内,几座寺庙中的僧人七孔流血,身现裂痕,却兀自不停手,依旧激发着佛光,妄图将那行将消散的城池重新恢复过来。
“此乃徒劳之举啊。”
归善寺中,寺主归善僧看着前院那升腾而起的一道道佛光,又抬头看着天上不断消散的虚幻城池,对身边的上座老和尚道:“此大厦将倾,非人力能够阻挡。”
上座老和尚冷笑一声,道:“北宗霸道,仗着世外之威,将这建康城内外寺庙篡夺在手,当时说的好听,根本不听寺主的规劝,现在这般局面,分明就是对他刚愎自负的报应!”
“唉,”圆慧僧叹了口气,依旧看着一道道佛光,“虽说世外僧,在这人世间也只能发挥出归真层次的神通力量,不过其境界之高,能真正引领那地上佛国的成型,等于是规划前路,引领风潮!相比之下,他们这些归真僧最多只是添砖加瓦,但现在地基崩塌,再是舔砖又有何用?说不定要弄巧成拙!”
说着说着,他又是叹息一声。
“只是可惜了南国多年积累,今日过后,大陈对佛门必然戒备,就算不排斥,肯定也要逐渐打压……”
上座老和尚,则道:“此乃劫数,本就说明这地上佛国的建立之时,尚未到时候,强行推动,逆天而行,必受其咎!”
轰隆!
话音落下,天上寸寸碎裂的虚幻城池忽然一阵荡漾,接着就像是拼图一样彻底崩解,然后被一股力量牵引着,都朝那福临楼处聚集!
“这……”
归善寺中的与圆慧师兄弟见得这一幕,都不免露出震惊之色。
上座老和尚更道:“寺主,你之前说,出手的可能是那位君侯,但若是他,岂能这般随心所欲的操控涅槃大阵?他便是神通再高,再是天赋异禀,但到底是真仙转世,不是佛陀降生啊!”
圆慧眉头紧锁,但很快舒展开来,就道:“之前该是君侯动手,但现在引导变化的,可能另有其人!”
.
.
漫天的城池碎片,汇聚过来,处处皆是破空的呼啸声,掀起了狂风,将陈错的头发吹起。
他微微眯眼,收拢了思绪——不得不收拢,原本他正感悟着虚幻城池中的种种玄妙,但现在城池彻底破碎,自是无从感应,若不及时收回来,散溢出去的灵识都要受到损伤。
不过,这会他固然收敛了思绪念头,却依旧能感觉到,那疾飞而至的一枚枚碎片中,蕴含着一个个人生。
但现在,这些碎片都如倦鸟投林一般,汇聚在一起,最终绽放光芒,成就了一件斑斓袈裟!
陈错能够感觉到了,自己即将被排斥出来的黑莲,竟是在那一枚枚碎片的加持下,被生生封锁在里面,出不来了!
顿时,原本要和自己断绝了联系的斑斓袈裟,这股联系竟是被生生留了下来!
旋即,他就看到了那件袈裟——
此刻这袈裟,已然模样大变,虽然还能见得斑斓之色,但随着无数城池碎片聚集过来,碎片落在上面,就像是一颗颗闪烁着光泽的琉璃宝珠,其中更传出信徒的求神拜佛之声。
霎时间,整个袈裟绽放光辉,凌空招展,再次化作实质!
香火聚神,佛影闪现!
恍惚中,似乎有一道身影披着袈裟,坐于空中!
这正是: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
“锦斓袈裟?”
忽的,陈错心头灵光一闪,顿时心血来潮,他也不去推算,福至心灵之下,驱动念头,将自己和袈裟中黑莲的联系隐没下来。
当即,那袈裟上的黑莲图案慢慢消弭,近乎不见,只剩下浅浅一层纹路,旋即又被一枚枚碎片遮盖,再无痕迹。
待得收敛了心念,陈错目光一转,落到了一名白衣女子的身上。
正是此人凌空漫步,跨空而来。
准确的说,这是一道投影。
当目光触及到这个投影的瞬间,陈错就感到了一股压迫感,虽不强烈,却仿佛难以抵御,落在心头,令他本能的想要低头。
“这似乎是一种位格、命格上的压制,果然是那一位吗?”
实际上,在见到这白衣女子手持玉净瓶的造型、考虑到自己正在撬动佛家根基后,他就已经大概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白衣女子似有察觉,祂转过头,对着陈错微微一笑,一伸手,将那袈裟揽住,然后化实为虚,收入真灵。
陈错见状就道:“这东西,理应是我的战利品。”
他这时并不打算收回袈裟,但若是一句不说,反要惹人怀疑。
白衣女子闻言,笑了笑,道:“君侯,此番吾来,你该是知道缘由的,还请高抬贵手。”
很显然,陈错身上的这一层伪装,对这白衣女子而言,并无任何用处。
“阁下是来为此地佛门求情的?”陈错摇摇头,“你这话说错了,我多少也算是南朝半个地主,佛门众僧却是恶客,来到此处作威作福不说,还暗暗布局,想要鸠占鹊巢,若不是机缘巧合,我正好在这里,怕是就要让尔等如愿了!你现在却说,要让我高抬贵手?”
白衣女子不骄不躁,道:“君侯与佛门牵扯不小,能踏足超凡,入得门径,也有吾佛门的功劳,这也算是佛门与君侯的缘法,更何况昙延几十年苦修,被君侯逼着飞升,他一走,北地诸多布置作废,甚至要引来一场北地的佛道之劫,这才有了昙询南下之事。”
陈错冷笑一声:“如此说来,还是我自作孽了?”
“一啄一饮,皆有定数,”白衣女子笑了起来,“君侯出现在此处,阻拦此事,便是天意。如今,昙询已经被迫飞升,南国佛门事败,日后自要受惩……”
陈错打断道:“既然如此,你来找我,又为何事?”
白衣女子就道:“是希望,君侯能将与佛门的因果彻底放下。”
“我和佛门的因果?!”陈错眯起眼睛,心头一跳,模模糊糊间,竟又有一点心血来潮。
正在这时,对面的白衣女子面色骤然一变,旋即一挥手,一团青光飞出,要笼罩陈错。
祂嘴中道:“还请君侯莫要抵挡,日后定有回报!佛门之事,牵扯众多,君侯掺和其中,是祸非福!”
青光中,有一种“断绝”之念,更有一股陈错熟悉的气息!
“我要做什么,该是我自己决定,你这一见面,二话不说,先当个谜语人,再就要替人定命数,还一副为我好的架势,是什么坏习惯?”说话间,他手捏印诀,灵光铺展,要抵挡青光。ωωω.χΙυΜЬ.Cǒm
但那青光轻飘飘的,浑不受力,便落到了陈错的身上。
白衣女子笑道:“君侯莫看吾只是一缕投影,并无法力,但正像君侯能借天地之力,令世外飞升一样,这天地之力,一样可为吾所用,因果玄妙,君侯莫要自扰!”
“因果?”
陈错闻言,心中一动。
“莫非以为,只有你等才能撬动因果?”
话落,他那心中道人摊开双手,各有光团显现。
“因果之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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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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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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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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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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