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彻比林清欢伤得更重一些,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即便防护垫拉得及时,不会危及生命,但骨折受伤却还是会有的。
再加上容彻又一直护着林清欢,两个人摔下来的时候,林清欢是被他死死护在怀里的。
至于失明……
那是上次受伤时留下的隐患,血液压迫视觉神经,加上这次的意外事故。
会不会永远失明祝卿闻不知道,手术做完,具体会不会恢复如初,谁也不能确保。
之所以会那样跟林清欢说……
也是希望她能知道容彻到底为她付出了什么,至少能想着这些,不要太恨他。
祝卿闻推门进来,见他已经醒了,语气捎带着几分释然:“感觉怎么样?”
而容彻,只是能听见他的声音,什么都看不到。
跟上次受伤的情况差不多,但上次至少还能看到一点光,一个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现在却是完全陷入黑暗当中。
人对黑暗总是莫名其妙的恐惧着,容彻也不例外。
只是曾经在部队训练习惯了黑暗,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害怕过,但现在,他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缓缓的抬起手,举到眼前,但却什么都看不到。
祝卿闻是医生,见惯了生生死死,但看着此刻的容彻,心里却……相当不是滋味。
走过去,伸手将他举在眼前的手拉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不冷不热的提醒道:“这只手扎着输液针呢,再说了,也没必要这样吧……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这是……”
正常现象?
这种正常现象,他现在还真的有些说不出口。
所谓正常,是他好好的,可能会受伤,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都看不见。
但,自从发现容彻的身体存在这种安全隐患时,他就一直在给他做心里建设。
淤血压迫视觉神经,看起来是做个手术,慢慢恢复,可能不能恢复得过来,谁又知道呢?
他大概……过一段时间会好,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好,这辈子都会生活在黑暗里。
可这些话,祝卿闻到底说不出口。
他正思忱该说点什么才能转移容彻的注意力,还没想好,容彻便直接开口:“她怎么样了?醒了吗?”
“醒了。”
也是,恐怕这时候,也只有林清欢才是能让他忘记这些了。
不过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宋池要带她出院,我给拦下了,不过如果她自己也要出院的话,我拦得住一时拦不住太长时间的。”
他说话便不再说什么,容彻也淡淡的,好一会儿才开口:“没关系,宋池的话,他应该能照顾好她。”
祝卿闻眉心微蹙,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你就不怕……”
“怕什么?”容彻声音懒懒的,还带着点重伤未愈的虚弱,不过微微上扬的尾音却又透露着他懒怠而又不屑的态度。
“怕……”祝卿闻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道:“我想以宋池的能力,把林清欢从国内带走好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而且……还有贺然之。”
再说了,同样的事情,宋池好像已经做过一次了,他应该不介意再做一次吧?
更何况现在他还有贺然之跟整个宋家的帮助。
而且林清欢现在这样子……
怕是即便宋池不做,她自己也会想办法避开容彻吧。
她有心躲,容彻想找,怕是得花点功夫。
让祝卿闻带她走?
他有那么大的把握吗?
然而他正想着,容彻猝不及防的笑了,肋骨断裂的疼让他整个胸腔都处于一种稍稍一动便牵着疼的状态,何况是这样笑着。
但容彻却全然不在意,笑了好一会儿,才又漫不经心的,轻蔑道:“没有我的允许,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祝卿闻倒是不怀疑他说的话,只是好奇他究竟做了什么。
如果只是宋池跟贺然之自然不会有什么难处,但,还有宋家呢。
在军政界,宋家跟容家到底是平起平坐,说白了,就是互相制约,容彻可以限制的了别人,但宋家那边,他怎么限制?
宋家老爷子正愁抓不到容彻的把柄呢,他现在轻举妄动,不是摆明了给宋家老爷子机会吗?
然而,如今的容彻,也真说不准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祝卿闻还是很想知道:“你……做了什么?”
容彻也不想隐瞒:“也没什么,宋家被查,那么在接受调查期间,所以跟宋家有关系的人都会受到严密监控,自然,也就算不上是我滥用职权。”
“你疯了吗!”
容彻懒懒的笑着:“宋家那些年到底是怎么对待林清欢的,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不能原谅我,又凭什么原谅他们?凭宋立安吗?”
祝卿闻无语:“原不原谅的,那是林清欢自己的事情,她不原谅你又怎么样,原谅他们又怎么样?计较不计较,怎么计较,都不是你说了算的。”
容彻喉结滚了滚,微微咬了咬牙齿,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缓缓的,低沉暗哑:“难道我就不能计较了吗?”
“当然可以。”祝卿闻略无语,但最终还是道:“只是你的计较,更多的是你自己矫情,而且,并不值得同情。”
祝卿闻是旁观者,他可能会多想着容彻一些,但林清欢也的确无辜,再加上,容彻也的确把她利用惨了。
那时候,林清欢还不到十八岁。
虽然从小寄人篱下让她看起来比同龄的女孩子更加懂得人情冷暖一些,可碰到一个温暖的,想爱的,她还是个单纯简单的小姑娘。
但那时候的容彻……
他也是没办法。
祝卿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才淡淡的开口:“宋家没什么事情好查的,即便是有,也闹不出那么大的动静。”
“有的。”容彻却说的无比笃定。
祝卿闻想了想,眉心微微拧着,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你不会是……”
容彻没否认:“恩。”
祝卿闻只觉得无语:“你有证据吗?”
“证据……”容彻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随即道:“自然是有的。”
祝卿闻眉心微蹙:“你哪儿来的?”
容彻伸手掐了掐眉心,舒了一口气才道:“这你不需要知道。”
祝卿闻了然:“那倒也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又道:“你要去看看她吗?”
容彻默不作声的,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能看到她吗?”
祝卿闻:“……”
好吧,也是他二,逼了。
什么都看不到,看什么?
容彻静静的躺着,也没说什么,好一会儿,懒懒的开口:“她有问起我吗?”
祝卿闻不经意的嗤笑一声,如实道:“问了,一醒来,首先问到的就是你。”
容彻扬了扬唇角,满意的笑着。
祝卿闻抬手看了看时间,合上手里的病历本,直接道:“行了,你先歇着吧,昨天的事情闹的那么大,你妈这些天都没让思源去上学,我一会儿还要过去一趟看看思源的身体状况。”xǐυmь.℃òm
“恩。”随后,又嘱咐了一句:“思源很聪明,这些天估计我妈也不会让他上网看电脑,再加上不让他去学校,种种,他估计能猜到一些,一会儿你过去,他如果问起你什么,小心回答。”
祝卿闻:“知道了。”
怪只怪思源遗传了容彻跟林清欢的所有优点。
性格跟外表都人畜无害的,但其实心里小心思多的要死,大人都未见得能是他的对手。
容彻跟林清欢同时除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体也不好,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让他知道的好。
祝卿闻说完便直接走了。
病房里空荡荡的,亮如白昼。
然而,对于此刻的容彻而言,房间里是什么样的场景都与她没多大关系。
因为在他眼里,除了无边无尽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忆着她的样子,不敢有片刻松懈。
曾经他就是因为记不住她的样子而错过那么多年,他不知道她会不会走,能否成功,他只是习惯性的做最坏的打算罢了。
…………
另一边,林清欢的病房里。
她累了,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宋池一直在旁边守着。
走廊外,贺然之横冲直撞的往这边赶,砰的一声推门进来,那么的声音,宋池肩膀都不由得颤抖着。
转头看过去,见是他,眉心不由自主的拧了拧,稍稍将心底的不悦压下去一些:“小点声。”
好在林清欢现在很累,再加上药里也有助睡眠的成分,她睡得很沉,但却依旧很不安稳。
出事的时候贺然之在国外,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回来,整个人都要吓疯了,虽然国内的人一在告诉他林清欢没事,但他就是不放心。
紧赶慢赶着回来,看见林清欢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嘴唇都在抖。
好一会儿才道:“怎么回事?”他怔怔的说着,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而宋池跟着熬了好几天,精神也不是很好,没怎么听清楚。
贺然之好长时间没听见他回答,便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伸手紧紧攥着宋池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问你话呢!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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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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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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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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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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