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挑眉看着以匍匐式趴倒在地上的我,语气嘲讽中又带着些许幸灾乐祸,“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土下座啊。”
“呸、谁给你土下座了混蛋。”
我将嘴里啃的泥吐出。一手支撑着上半身,一手努力的往上扒拉着亚当的宽大的神官袍,“快、快把我扶起来啊!”
“……你先松手吧。”亚当面无表情的脸青黑。一边像赶臭要饭的挥着手一边嫌弃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很恶心啊。像地狱的恶鬼一样。”
“混蛋!我是腿麻了!”
亚当的表情纠结。在挣扎了一阵之后才屈尊抓着我的手把我拉了起来,架到了长椅上。
圣恩露斯成除了守卫外不能携带魔导器,神父也不例外。原本一个魔导阵就能治好的腿麻现在只能靠我坐在椅子上慢慢的缓过来。
更重要的是——
“喂。混蛋神父。”我默默的看着滚到远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诺德。伸出手拉了拉一旁亚当的袖子,“还有阿诺德呢。”
“你够了啊。为什么我要去抱一个臭男人。”神圣到发光的俊美神父面无表情着,低沉悦耳的声音毫无慈悲,“更何况我看这个占了百分之八十戏份的木鱼不爽很久了。”
你说这话真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用谴责的目光注视着金发的神父。而金发的神父也同样用那双无神的碧瞳注视着我,慢慢的坦荡。
过了一会儿。
“你赢了。”我对亚当发自内心的拱了拱手。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最终可怜的阿诺德只能躺在冰冷地上,渐渐的被樱瓣埋起来。我双手握拳轻轻的敲打了一会儿腿,待麻木的双腿已经能感受到些许的知觉,至少能站直后撑着椅背立起身,表情扭曲歪歪扭扭的走向远处的阿诺德。
妈的!腿麻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好在亚当还没有没良心到丧尽天良的地步。最后他还是把阿诺德背了起来,移到了长椅上。
“好重啊。”
亚当一边活动着肩关节一边抱怨道,“你这是把他压榨干了吗?说好的人造人不需要睡眠呢。”
“我怎么知道。又不关我的事。”
把阿诺德垂在椅子外的双腿搬到椅子上,我小心的挪动着他的脑袋和四肢,让他能躺的舒服点,“不过看他似乎没有生病的样子。”
我坏心的补充道,“大概是他哭累了吧。”
果然亚当露出了仿佛人设崩坏般的幻灭表情。
因为长椅被阿诺德完全占据了的原因。我和亚当只能一人各占一头,像两尊门神般的盘腿坐在地上。
并不是不想把阿诺德搬回房间。但是阿诺德的魔导器不知道为什么上了“锁”。破解的方法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也不能用魔导对冲强拆了它。
至于别的方法——
“你忍心让我一个纤细的美男子干搬运的粗活吗。”
一米八二肌肉结实的神父单手搁在长椅上,撑着脸,语气欠打,“让我背他。不可能的。”
就是这样。不放心阿诺德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我只能像条忠犬一样的坐在他的脚边。而正值青壮年体力无限好的神父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我的对面,面无表情的玩着阿诺德的头发。
纤长好看的手指轻抵着一缕水蓝色的发丝,就像是搓面条那般粗糙大力的搓着,时不时还拽个两下。
“这家伙的脸不错。赫伦奥兹的捏脸功底还行。”
亚当平淡的点评着。微垂的碧色眼瞳黯淡无光,却倒映着少年平静的睡颜。
“你也不差啊。”
我看着亚当那张即使是在夜里依旧光彩夺目的俊脸,语气颇为心酸,“我才是应该感慨的那个……你说作为一个女主,和你们比起来为什么我就长得那么普通呢。”
“大概是因为你的脸是随机出来的吧。”
“喂。”
“没什么不好。这也是变幻莫测的命运的一部分。”
“人生从出生起就是一场豪赌。”
我微楞的看着亚当。单手撑着脸的男人神情是万年不变的没有表情。他微垂着眼睑看着身侧的阿诺德。是我的错觉吗。那双眼里暗含着怜悯。
“哎。”亚当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唏嘘,“果然还是我长得更帅一点。大概这就是人生的赌王了吧。”
我一脸麻木的随地揪了一把土毫不犹豫的丢向“人生赌王”的俊脸。意料之中的,被他偏过头躲过了。
“你个混蛋怎么会来这里的。”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亚当,问道,“还正巧知道我有难。”xiumb.com
“很简单。晚宴的时候没有在长桌旁看见你。”
“从小到大你参加宴会都是像地缚灵一样蹲在离长桌最近的角落里默默的吃着东西。”亚当的语气肯定,“这次你居然不在。十有八九就是出事情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在樱林里的。”
“啊。”
亚当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感慨了一声。“春天,樱花。多么充斥着恋爱酸臭味的元素。在春天发生的浪漫的爱情故事,百分之九十都是在樱树下发生的。”
“我看你日漫看多了吧。”
亚当对我摇了摇手指。然后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我。
我好奇的接过。就着周围满天星微弱的光双手举着信封,仔细的打量着。
非常普通的草纸信封。散发着淡淡干草清香的信封甚至还可以看得到在压浆时留下的细小木屑。而邮票则是平价的民用邮票,用来封信的火漆也是最普通的那种,甚至还能闻得到蜡味。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亚当。而面无表情的神父很是坦荡。对我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快些打开。
应该没事吧。
虽然亚当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坑过我。但他每次给我的东西都会让我下意识觉得并不简单。
将信将疑的。我将信小心的拆开,目光却依旧留在亚当的脸上。
而那张俊脸始终平静。
草纸的信封里工整的放着一份对折的信。我用食指将其从信封内挑出,打开。
至伽德莉切殿下。
质地普通的白纸上,书写排头的字迹工整。
亚当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我也就稍微放下了心来,目光移至信上,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
结果惊奇的发现居然是罗森写的。
在不眠不休的在矿场加班了一年半后罗森终于能回家过年了。这一年半的日子并不轻松,就算是罗森这样的实习魔导士每天也会忙的在书桌上睡着。
不应该说实习魔导士反而会更忙点。毕竟好不容易做完一天的实验。上头都去吃饭写报告了,他们还得留着洗器皿擦魔导器。
当然这两个活比洗盘子擦家具繁琐的多了。罗森将近一千字的笔墨都在写他打杂的有多么多么的痛苦。怕是这一年半他光点后勤技能魔导学根本没有涨进。
嘛。也没办法。谁都是从基(da)础(za)做起的嘛。
不过实习也有实习的好处,压力并不像最高魔导士那么大。信里写到三位最高魔导士里面秃了三个,真是寸草不生。
虽然在两年里他也想尽快给我写信。但在矿场里实在没有时间。等到好不容易放假了。一回家又遇到了一个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即经典又无可避免的难题。
那就是——
相亲。
我嘴角抽搐的看着这两个字。罗森写这两个字的时候到底有多怨念,纸都写破了。
“虽然贴了邮票但是他是亲自来主城送的哦。”
亚当解释道,“一直徘徊在城堡门口差点被守卫叫去喝茶。还好被我看见了。”
“问清楚由来后我就帮他带进来了。”他指了指我手中的信,“如果走流程的话怕是一个月后才能交到你手上吧。”
“这样啊……谢谢你。亚当。”
我对他感激的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罗森他看上去怎么样?人还精神吗?”
“只在提及你的时候眼睛有高光。”
有着超一流比喻手法的神父说道,“其他时候就像是被漆黑的意志捕获了一般。那是属于在漆黑的黑暗中挣扎却不得救的败犬的眼神。”
……相亲真可怕。
我默默的为罗森祈祷了句“女神保佑”。然后继续读了下去。
罗森的实习期已经结束。辛苦的一年半总归是有回报的。他现在已经是下级魔导士。只要考完职业考之后就可以继续为国家工作了。
信里面还写到魔核“毒素”已经找到了周期性的缓解方法。圣恩露斯的高层在考虑要不要将村庄和矿场同步建设,以减少人力时间成本和经济压力。
至于“嗜睡症”长期会威胁生命的事实还没有公布。罗森在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即震惊又后怕,随即对我的崇拜和敬仰便如涛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表示之后会更加的努力。争取三四年内晋升为中级魔导士。继续为我打探圣恩露斯的各种机密。
嗯……我该怎么告诉这个沉浸在“暗黑骑士”幻想中的可怜少年。我已经有了□□,他知道的或不知道的所有资料我可以在国家资料库随意查看。
世界真是残酷。少年美好的梦想居然要破灭两次吗。
我面色复杂的看着字迹工整情绪还算稳定的信。思考着什么时候也给他回一封。在隐瞒必要事实的时候顺带鼓励他一下。他还很年轻,结婚不急,要趁着大好的时间追求梦想啊。
如果我这么写的话怕是要被他妈婊死。
将信顺着折痕折起,小心的放进口袋里。当我再次抬起头时,看见亚当正对着我举着一张书签。
“这是……?”
亚当并没有回答也没有放下手。过了会儿,我将其双手接过。
这是用两张魔核薄膜压在一起做成的书签。而压在其中的,是一簇白色的满天星。
“生日快乐。伽德莉切。”
亚当对着我语调平静的祝贺着。在看见我的表情后他优雅的哼了一声,“你不是最喜欢满天星了吗。我就自己做了一个书签给你。”
……我一脸惊悚的看着他,声音颤抖,“你自己做……的?”
“废话。否则还去买吗。我才不会做这种浪费钱的事情。”亚当嘲讽的说道,“两张薄膜是我自己用魔导器做的。满天星是在皇家花园里採的。我用最低的成本,做出了最好的东西。”
“虽然书签的确精致又好看但是为什么我会那么的生气呢。”
“而且。”
亚当从宽大的袖口中又掏出了四张书签。他们像扇子般的展开,被漂亮纤细的手握着。
黄、红、绿、蓝。
各色的小小的花朵被捆成一束,压在透明的魔核薄膜中。就像是被捉住的繁星一般。
我愣了愣。随即看向面无表情的亚当,问道,“为什么不是七张?”
“因为它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亚当回答道,“在你原来的世界不是十八岁才成年吗。正好接下来的四张,我一年送你一个。”
“……你他妈这是一次性把礼物做完了一本万利吗?”
“不。”亚当打了个响指,“这是浪漫。”
我木然的看着他。
皇家花园里种着的满天星是最好上色的白色。而黄、绿、红又是三种最便宜的颜料,不用想了,蓝色绝对是他用之前三个调出来的。
真是符合亚当特色的礼物。
我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将书签收进了口袋里。
……
阿诺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是一个很美好的梦。梦里什么都有。取之不尽的高纯度魔核和花不完的钱,还有聪明勤劳如贴心小棉袄般的助手。
阿诺德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个梦。但是这个梦实在是太美好了。连他都有点不想苏醒。
再又做完了一个实验后气色红润的赫伦奥兹一脸欣慰对他说了句“大成功”。而阿诺德也毫不犹豫快的转过头,想和自己的助手分享共同的喜悦。
然后他就看见了穿着白色长袍,对自己笑得明媚的伽德莉切。
然后他就醒了。
繁星倒映在冰色的眼眸中。过了一会儿后,阿诺德坐起了身。
朦胧的大脑逐渐恢复清醒。他记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不由的睡着了。
大概是风的错吧。
他随便的想着。
夜里视野并不好。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窝在自己躺着的长椅旁。
“……伽德莉切殿下?”
待月亮从云后浮现。就着月光,阿诺德看清了黑影的样子。
那是握着什么,面色通红的少女。
“阿阿阿阿诺德你醒了啊!”
自从度过了黑暗期一向冷静的少女难得的口吃了,“你怎么睡了那么久!都晚上了!”
“抱歉。情不自禁。”
淡漠的少年声音平静。“殿下。你手里的是什么?”
“……生日礼物。”
伽德莉切很小声的回道。
阿诺德看向她手中的东西,魔核薄膜与满天星压制成的书签。月光下,可以看清书签右下角一串烫金的花体。
亲爱的伽德莉切。14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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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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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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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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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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