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谋划,是因为郭宁和耶律楚材等人都看清了一点。那就是与大金争衡百年之后,宋国也已经走向了下坡路。
宋国朝廷之腐朽,恰如金国朝廷之腐朽。如史弥远这样的权臣,其实并无政治理念,更没有治国理政的真正方略,驱使他和他的团队不断攫取权柄的,就只是为了稳固自家的政治地位,进而获取经济利益以自肥。
而为了这个目的,史弥远今天能做此,明天就能做彼。事实上他们南北东西无一不可,只要填饱自己贪婪的胃口。与之相比,北方局势、与金国的长久外交倒也罢了;甚至朝中因为政策骤然变化而引发的纷乱,也算不了什么。
但现实的难题是实际存在的。
郭宁的幕僚们非常确定,自从大金泰和年间伐宋,逼出了执政大臣的首级,宋国朝堂便充斥着对战争的畏惧和厌弃,偶有力主用事于北的,要么是缺乏政治敏感的愣头青,要么是少量被执政者当作以防万一的人物,长期留置在地方而不及中枢。
所以,一旦史弥远来个改弦更张,纷乱就不可避免。
而纷乱中的宋国……好吧,别说纷乱中的宋国了,就连朝局稳定的宋国都未必能够插手开封呢!宋人如果有这样的本事,当年他们根本就不该丢了开封,广袤中原也根本就不该落在女真人的手里!
郭宁和幕僚们,都如此确信。
但如果斥候们劫到的军报没有错……那就是郭宁和幕僚们错了。他们的计划虽然周全,却低估了宋国。
宋国再怎么腐朽,能与大金对抗百年,是有底气的!
郭宁虎视眈眈地紧盯着地图,一边回忆军报中的寥寥数语,一边与地图左下角唐、邓等军州的地形高下和道路远近曲折相印证。
开封金军最初南下,在京西地方的战场是在枣阳、随州两地。这一带距离定海军控制的山东东路,足有一千七百余里,六十多站的驿路,当间又隔着江、河,更有开封朝廷控制的整个南京路横贯,所以定海军对那一片的战事发展并不很了解。
最后一次得到的消息,是宋军各部与开封金军呈犬牙交错之状,各自都宣称己方杀伤敌方数千乃至上万的兵力,斩获某几个将军的首级,夺取了若干城寨,然后各自都在不断往前线增兵。
可是,结合军报所述,仔细想想就很有趣了。
李云在临安行在自陈身份以推动史弥远的决断,这才多久?
而这个消息从临安行在传到那位京湖制置使赵方的耳中,需要多久?
赵方所领的兵力再怎么精锐,从枣阳一线取得上风,再到反推回金国境内,打到拿下郾城,威胁许州、蔡州,又得多久?
郭宁沉声道:“宋军出现,在我想来,代表了三件事。”
“愿听主公高见。”
“首先是史弥远的决断。这宋国权臣必定在第一时间就统合了自家政治势力的意见,随即压服朝堂,生生地把大宋的国策由和转到了战。”
“其次,宋国京西北路的兵马行动再快,也不可能在得到南朝皇帝旨意之后,这么快就打到河南腹地。这赵方是文臣领兵,又不是南朝那位岳爷爷!唯一的解释,就是完颜讹可这厮很可能一直在谎报军情,假作己方战胜,其实宋军早就把战线反推到金国境内了。”
彭义斌忍不住骂道:“完颜讹可早年在地方剿贼,每捕捉到一名所谓贼寇,好以草火燎之,因其残忍暴虐,而得了个草火讹可的名头。现在看来,这厮不止是草火讹可,更是草包讹可!”xǐυmь.℃òm
郭宁微微点头,继续道:“第三件事,则是宋国虽然朝政败坏,但在地方上,仍有敢当责任的大员,通晓军机的将帅、敢打硬仗的士卒。那赵方所部两万人,从枣阳打到许州境内,其间要拿下好几座坚城,打破多个驻军的营垒,他们的战斗力非同小可。”
众将正待点头,尹昌道:“主公,还有第四件事。”
“讲。”
“宋军从枣阳打到郾城,一路战而继进,足足六百里的行程。他们需要粮秣物资的支撑,需要民?,需要乡导,这些要在短时间内当场筹措,可不容易。所以,足见南京路的地方上,心怀故国之人甚多。”
郭宁眯起眼,再次看看地图,点了点头:“没错,当是如此。由此继续想下去……”
宋人的行动倒也可以理解。宋国固然衰颓,但比起大金国这两年无日不战、白骨遮野的惨状,总还强些;宋国的军政实力,较之于以南京路维基业勉强维系半壁江山的开封朝廷,更是强出不少。
此前中都、开封两家平分大金疆域,宋人因着当年畏惧厮杀的惯性,下意识地试图同时讨好两边,以外交和经济上的手段达成以宋国为主导的北方平衡局面。
但随着郭宁的定海军骤然出兵,开封朝廷的虚弱一下子显露无疑。那么宋人对还于旧都的渴望,便胜过了对战争的畏惧,他们也就大胆了起来。
在正对定海军的淮南方向,宋人或许还不敢乱动,定海军却也不能阻止他们从京西出兵一试。
“完颜讹可、完颜赛不两部,还有开封十三都尉所部,都在和宋人的厮杀下损失惨重,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不过……”
郭宁再度环顾左右,笑道:“也不知李云这小子在宋国究竟说了些什么,真就把宋人的胃口吊起来了!看宋军这架势,这是要大显身手,打算插手开封,恢复旧都呢!”
韩煊摇头:“这一支宋军的胆子不小,可他们绝然不能匹敌我军的威力。任凭他们想要怎样,咱们以强力破之!”
尹昌沉吟:“非也非也,宋军现在是我们的盟友,双方有千丝万缕的合作在,我们何以施展强力?这就不是战场厮杀的事情!关键是,宋军既然介入开封周边,本来的两方成了三方,咱们所面临的局势就有了新的变数……”
能够参与这等军机商议的,都是精明强干之人。这些年里,他们从小卒小将做到执掌一方军政,随着眼界和见识不断开阔,判断愈发敏锐。尹昌说到这里,所有人恍然大悟。
韩煊一拍桉几,震得桌上文房四宝乱跳:“开封城里主事之人胆略非凡,也真能豁的出去啊!这支宋军便是开封方面的后手!”
“没错!没错!”
郭仲元连连点头:“我军费了这么大的工夫,目标就是开封,我们绝不可能放手。而南朝宋国的史弥远骤然从主和转为主战,必定要付出巨大的政治资源,对他来说,必须得到足够份量的回报才行。他希望的回报,十有八九便是南京路,便是开封府!”
“这支宋军既然到了郾城,接下去意图坐山观虎斗也好,火中取栗也好,只要他们在场,就会被开封方面所利用。开封朝廷一日控制着开封城,一日就奇货可居,就能待价而沽!而我们和宋人,全都投鼠忌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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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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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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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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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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