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做这香粉铺的掌柜?
这位温大小姐,确定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吗?她的语气十分的轻松寻常,似乎正在说的并不是更换店铺掌柜这样的大事,而是今天晚饭吃什么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不过是店铺里一个小小的伙计,温大小姐从来都没见过他,怎么会突发奇想地指定他做店铺的新掌柜。
难道就因为刚才……他因为看不下去郑大掌柜与孟公子联手蒙骗大小姐,忍不住站出来说的那两句实情?
除此之外,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其他的。
所以……就只是因为这两句话,他就白得了一个掌柜之位?
厉睿一时之间,只觉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感觉跟做梦一样。
温棠等了片刻、没等到他的回话,有些困倦地闭了闭眼睛,懒散催促道,“怎么?若是你不愿做这掌柜,就去把剩下的伙计叫来,我从中另挑一个。”
厉睿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机不可失、赶忙上前两步,朝着温棠深深福了一礼。
“在下愿意,往后任凭大小姐差遣。”
做掌柜的光是一个月工钱就快抵上他们伙计一整年的工钱了,更别提掌柜年底还能收到一笔数额不菲的分红。
他又不傻,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会舍得白白让给其他的伙计。
“大小姐,这怎么能行!这姓厉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伙计,根本不懂得半点管铺子的事情,哪里有资格当这香粉铺的掌柜!”
郑大掌柜怒极攻心,一时间气的满面通红,双目也是赤红一片。
他辛辛苦苦为温家香粉铺当了这么多年掌柜,结果这位大小姐就因为今天揪住了他那么一点小小的错处,就要赶他走,还要让一个小伙计顶替他掌柜的位置,简直是欺人太甚!
“是吗,他没资格难道你就有资格了?”温棠秀眉微挑,一双明眸中满是冷漠,“这店铺每月的盈利状况,他区区一个做伙计的,倒是比你这当掌柜的还要清楚。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比你有资格的多。”
“大小姐,这……这都是因为郑某一时心软,当初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这才没有狠下心来拒绝孟公子。”郑大掌柜假装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咬了咬牙,放话保证道,“大小姐,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每个月,能将咱们香粉铺的盈利提高至三百两!”
事实上,铺子里每个月实际盈利都是三百两左右,达成这个目标并不困难。
只不过郑大掌柜以前都会偷偷从中捞点油水,因为怕被发现、也不敢做的太过明目张胆,也就抽个一成左右。之前孟康年正是用这一点“把柄”拿捏住了他,郑大掌柜这才会那么快地答应与孟康年“同流合污”。
如今这话一说出去,他以后每个月是一点油水都捞不着了。
郑大掌柜此时越想越是痛恨孟康年,要不是孟康年近来太过贪心,仗着温家老爷死了、温家这个病秧子无力管事、一下子从店铺里抽走了太多银两,他也不至于被温家病秧子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还要被从掌柜的位置上踢下去。xǐυmь.℃òm
这温家店铺掌柜的位置,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虽然舍弃了那些油水他很是心疼,但不管怎么样,这位温大小姐不是嫌他每个月盈利太少了吗,只要他能够给温家挣更多钱,这位温大小姐肯定就会留下他,这样他好歹能保住这个掌柜的位置。
郑大掌柜说完,眼神讥讽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厉睿,语气带着满满的不屑与鄙夷。
“你要是当了掌柜,能保证香粉铺每个月替大小姐赚到三百两吗?”
这温大小姐还真是天真,随手抓一个伙计就想取代他掌柜的位置。她以为,这掌柜是这么好当的吗?
厉睿张了张嘴,脸色薄红,他以前只当过伙计,根本没有做过掌柜的经验。虽然郑大掌柜为人不怎么样,但是也是有十几年经验的老掌柜,他一个刚做了两年伙计的怎么比得上,只怕是赚不到这个数的。
“大小姐您看看他这样,连话都不敢说,我看要是让这小子管香粉铺,恐怕每个月连一百两都挣不到,不给您亏本就不错了。”郑大掌柜见他低头不语,颇有几分得意道。
一个能替铺子每月至少挣三百两,一个不仅不赚钱、还有可能亏钱出去。
两厢一对比,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了。
郑大掌柜一时间志得意满,这位温大小姐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他这个会赚钱的掌柜。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伙计,竟然狗胆包天想跟他争这掌柜之位。等了结完这件事,他今天就把这姓厉的死小子辞退!
“郑大掌柜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温棠看向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郑大掌柜面上一喜,他就知道,利益永远最容易打动人心。
下一刻,却听得温棠话锋一转,语气凌厉了几分。
“不过——你觉得我缺那三百两吗?”
她苍白的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郑大掌柜,语气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郑大掌柜心中猛地一噎,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他自然知道,温家产业无数,如今这家产全都是温棠一个人的,温棠怎么会缺他那每月的三百两。但是钱财这种东西多多益善,谁会嫌钱多呢!只有疯子才会喜欢亏钱!
疯了!这温家病秧子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这病秧子根本一点儿不懂得管生意,竟然这般任性胡来。
放着他这个会赚钱的不选,竟然坚持要选那个很可能会亏钱的!
“你你你这简直就是胡闹!”郑大掌柜气的吹胡子瞪眼,被随行的小厮们轰出香粉铺后门的时候,甚至顾不得面子当街就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的败家女,迟早有一天要败光温家家产!若是温老爷泉下有知,定要被你这败家女气的死不瞑目!”
温棠听到他的话,倒是眼神一亮。
败家,这倒是个好主意。
反正她也只剩一年可活了,这么多的财产不靠败家的话,恐怕她再活个十辈子都花不完。她死之后,温家后继无人,剩下的那些遗产可就全都要被白白充公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她赶在死之前,把温家所有的家产“败光”,体会一把随心所欲花钱的快乐!
毕竟虽然温家有钱,但她爹小时候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一直崇尚勤俭持家,在这种教导下温棠也不习惯奢靡浪费,再加上她几乎连门都没出过、也根本没什么机会花钱。
现在她身体好了些,也总算是有了出门花钱的机会。
事情既然已经快速解决完,温棠也打算离开了。
她走之时,厉睿急匆匆地追上来,一脸正色地向她保证。
“大小姐,我现在可能比不上郑大掌柜。不过我会努力,争取让香粉铺早日能够月盈利三百两以上的。”
虽然他知道大小姐不缺这点钱,但是他不能够辜负了大小姐的信任。
“亏钱也没事,你慢慢来。”温棠随意道。
温棠其实对他没什么要求,反正她家产够多,就算这铺子亏钱,也亏得起。
比起那个手脚不太干净、老油条的郑大掌柜,这个年轻人虽然经验不够,但好在诚实靠谱。
况且他一个伙计,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接待客人的间隙,还能记住每日的售卖总数与每月的盈利,足以说明这年轻人是个脑子灵活能干、且愿意用心的。
有这两点,就足够了。
厉睿心中一暖,大小姐竟然如此宽容,都做好了亏钱的准备。可他却不能让大小姐因为他这个“可能亏钱”的新掌柜,而被坐实了“败家”的坏名声。
他低头想了下,还是狠了狠心开口道,“大小姐,如果在一年之后我还是做不到,我会主动辞去掌柜之位。”
如果一年的时间他都做不到,那么说明他的确不适合做掌柜,那就还是让温大小姐另请高明的好。
温棠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提出这样不利于他的承诺,说明她的确没有看错人。
“那行吧。”温棠点点头,反正一年之后她也死了,这铺子也不再是她的了。
她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其实纯粹是看不惯孟康年偷她家的钱,顺手解决一下温家店铺里的大蛀虫。现在有这诚实靠谱的青年做新掌柜,她也挺放心的。
厉睿送她们一行人上了马车,如画见温棠没有回去的意思,忍不住好奇,“大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温棠望了一眼车窗外,落日余晖散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我们去千金阁。”
“什么?”如画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大小姐,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不太好”的千金阁吧?”
“难道还有第二个千金阁?”温棠疑惑。
“可是大小姐你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如画语气踟蹰。
“去讨债啊。”温棠理所当然道。孟康年之所以偷店铺里的钱,就是因为要去名满扬州城的千金阁“救风尘”。
虽然温棠根本不差那点钱,但也不代表她愿意做那个冤大头。
孟康年私下偷走的那些钱,她可得让他一分不差地全部还回来!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千金阁楼下入口处,香娘子摇着手中团扇,芙蓉面上带着客气疏离的笑。
“几位姑娘,我们这千金阁是男子光顾的,您几位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虽然她们这千金阁从来不让进女客,但香娘子深谙不能轻易得罪人的道理,即使是婉言送客、面上也是带着客客气气的笑容。
跟在温棠左侧的蝉衣闻言,上前两步,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元宝,直接塞进了香娘子手心。
香娘子摇着团扇的手一顿,错愕地低头望向手中那锭金灿灿的元宝,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好大的手笔!
“现在能进了吗?”一道微哑温柔的女子声音缓缓响起。
香娘子抬眼,看向坐在轮椅上、被素色斗篷裹住的人,轻纱遮面,只能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当真是眸若秋水。这双眼竟比她们阁中最美的姑娘还要灵动几分。
在千金阁呆久了,香娘子早就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神,虽隔着面纱、也能凭着露出的眉眼推测出这姑娘容貌定然极其出众。之所以用这面纱,恐怕也是避免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不知这位貌美的姑娘来此要做什么,但是对她们千金阁来说,凡是有钱的都是贵客。
像这位出手就是金元宝的轮椅姑娘,那更是贵客中的贵客!
香娘子笑眯眯地摸了摸手中的金元宝,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巨额的“小费”,抵得上她几个月的小费了,这轮椅姑娘出手实在阔绰。
香娘子一改之前的客气疏离,热情满面地将人往阁中迎。
“姑娘快快请进,我这就为姑娘安排一间最好的包厢。”
安排了最好的包厢不说,香娘子还特地叫来了三个阁中的护卫守在包厢外,免得有不长眼的登徒子扰了这位美貌贵客的清净。
“姑娘今儿个来的正巧,今晚正是我们千金阁瑶美人首次献曲的日子。”香娘子笑盈盈地介绍道。
所谓首次献艺,不论是献曲还是献舞,在这花楼之中都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代表着清倌初次迎客的日子。
温棠点点头,其实这件事她从那本书中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孟康年之所以要偷她温家的钱,就是为了来买今日这位瑶美人的第一次。
这位瑶美人姓顾,名云瑶,乃是曾经名冠京师的第一才女。
顾云瑶原本身份尊贵,是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女,她祖父曾任废太子太傅。夺嫡之争中太子遭人陷害,被陛下废除储君之位、贬为庶人,顾家这一支太子嫡系很快也被牵连,卷入了一桩贪污案,顾家上下皆被下狱,顾云瑶这位出身尊贵的第一才女,也不幸沦落至扬州城中的烟花之地。
今日这千金阁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这位曾经的京师第一才女而来。
温棠的那位未婚夫孟康年,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事实上,孟康年喜欢哪位美人,爱流连哪一家烟花之地,这些温棠丝毫不在意。
她唯一在意的是,这个人怎么有脸挪用温家的钱,在外面眠花宿柳。
这些钱,她宁可拿去买包子喂狗,也不愿意浪费一丁点在孟康年这种人身上。
不过孟康年此人十分狡猾,为了保全他在外“深情款款”的完美未婚夫形象,今晚他并不会直接露面、而是全程呆在包厢之中,以免被人抓到把柄、在背后惹人非议。
所以温棠现在虽然进了这千金阁之中,却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他。
不过温棠也不着急,按照书中的剧情,今晚顾云瑶献曲结束之后,便是她首次迎客的竞拍,最终是孟康年以八百两的高价成功抱得美人归。
只等顾云瑶出场之后,她就能知道,孟康年在哪个包厢了。
到时候,她便要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撕下孟康年这虚伪的、深情款款的假面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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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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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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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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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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