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身边的小太监也好,李二身后的老太监也罢,所有人全都跪了。
尤其是那个小太监,脸都憋成紫色的了,脑袋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哐哐往地上砸:“陛下,陛下小人冤枉啊,这跟小人没关系啊。”
皇帝的吃食被验出有毒了,这要出大事啊。
李二气的脸色铁青,倒不是因为几个太监,而是因为杜荷。
理智告诉他,这小子就是成心来搞事的,什么鸡蛋里面有毒,都是扯淡。
且不说之前带皮的鸡蛋要如何下毒,就算真有人能把毒下的鸡蛋里,自己早就不知道被毒死多少回了,还用等到现在。
可经验又在告诉他,银针变黑,鸡蛋里面必然有毒,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毕竟银针验砒霜,一验一个准,从来就没有失误的时候。
一番挣扎,李二恼火的瞪着杜荷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朕一个解释。”
“陛下不必如此紧张,这其实就是个有趣的小试验,意在警醒诸位迷信银针验毒,此法其实并不可靠。”杜荷起身,很是儒雅的对李二行了一礼。
随后,来到已经快把脑袋磕碎掉的小太监面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和声说道:“别怕,这次错不在你,稍后我会替你解释。”
好人啊!
一身白色儒服的杜荷在小太监眼中显得儒雅祥和,如谦谦君子,惭愧之色渐露,垂首哽咽:“奉御大人,小人之前多有怠慢,大人不计小人之过,小人无以为报……。”
杜荷淡淡一笑,没再理他。
差不多就行了,小人物而已,狗眼看人低很正常,自己怎么会记仇呢。
转向依旧等着自己解释的李二,杜荷侃侃而谈:“陛下,微臣之所以说银针验毒无用,是因为银针最多只能试出含有硫磺的毒药,其原理是纯银与硫磺接触就会发生化学反应,产生一种叫硫化银的物质,导致银针迅速变黑,产生一种恐怖的效果。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毒药何其多,含有硫磺的毒药只是区区一部分而已,其它比如神经毒素、溶血毒素、血循毒素、生物毒素等好几个大分类,每个分类还有数量不等的小类,都是银针验不出来的,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银针上,绝对是误人误己。”
这个世界有这么多毒药的吗?
负责伺候李二饮食起居的老太监羞愧的头都快扎进地砖里去了,杜荷说出来的这些毒药名,他连听都没听过。
这是失职啊,看来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多多读书,活到老,学到老。
李二一阵后怕的同时,看着杜荷的眼神也变的有些不一样了,充满了欣赏与欣慰。
多好的孩子啊,为了朕的安全,不惜冒着目无君父的风险,现身说法,言传身教纠正皇宫之中传承无数年的验毒之法。
这一切都是为了朕,为了皇室。
可惜自己之前竟然还误会他是小心眼儿,以为他是在故意为难看不起他的小太监,真是……惭愧。
说实话,李二不在乎杜荷是如何知道这么多东西的,他在乎的是知道这些东西的人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毕竟杜荷原本可以不将这些说出来,现在说出来了,便证明这小子没准备隐瞒什么,对于李二来说,这便已经足够。
摆摆手,示意众人起来,李世民笑容可掬对杜荷说道:“杜荷,你很不错。”
杜荷开始的时候还担心李二会问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早已经想好了说词,可没想到等了半天竟然是这句,一愣之下挠头说道:“呃……,陛下谬赞了,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当不得陛下如此夸奖。”
李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一直惦记着马掌的李二听到声音顿时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也可能是被吓的),起身走向屋外,经过杜荷身边的时候,淡淡说道:“跟朕出来。”
杜荷很想说自己饭还没吃完,不过看到李二都走了,只能起身跟上。
御书房外面,尚乘局的马夫牵来一匹毛色油光赞亮的棕色战马,见到李二出来,连忙行礼:“陛下,马蹄铁已经上好了,请陛下验看。”
“嗯。”李二应了一声,先是围着马转了一圈,接着也不见他准备,就那么两手在马背上一按,整个人便像一只矫健的雄鹰,腾身上了光溜溜的马背。
战马受惊,一声长嘶,人力而起,在杜荷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前蹄凌空踏了几下,呼的一个转身,落地之后在李二的意的大笑声中窜了出去。
“哗哗……”
整个两仪殿前的广场上,钢铁与石板敲击的声音响成一片。
李二初时还不敢加速,毕竟皇宫的地面是石头的,速度过快的话,很容易伤到马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二发现坐下战马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便开始一点点加速,渐渐的两仪殿前面的广场已经跑不开了。
李二索性一拨马头,向着两仪殿外而去,身周景物飞逝,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宫中执勤禁军眼中,那棕色战马几如离弦之箭,箭打的一样自眼前飞掠而过。
李二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纵马跑了如此之久,他已经可以确定,杜荷拿出来那四个铁片绝对百分百可以解决马蹄开裂的问题。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区区不起眼的破铁片还真能解决大问题,怪不得那小子敢拿出来在朕这里抵押一千贯,估计是想要拿这一千贯钱回去打造一大批然后拿出去卖吧。
你还别说,如果真是这样,还真能让他发笔小财,远的不说,至少能把他家的之前欠的帐还清。
毕竟四个铁片的成本最多不会超过二十文,卖一百文的话,转手就是四倍的利润。
一千贯的成本,四千贯的利润,怎么想都很划算。
若是操作得当,再把这四千贯投进去,转手那就是一万六千贯,如此多的马蹄铁,基本上就已经可以覆盖大唐所有战马了。
只是,如此神物,朕又如何放心交给他一个孩子去折腾,若是被草原外族学去,岂不是凭添无穷战力。
骑马在宫里兜了一圈,李二重新回到两仪殿前,自马上一跃而下。
杜荷立刻迎上,笑着问道:“陛下,试验的结果如何?微臣可有说谎?”
“无差。”李二表情沉重,看杜荷一眼:“不过,此物乃国之重器,既然已经押到朕这里了,你便不要再想着赎回去了。”
“啊?陛下,您,您不能这样啊。”
杜荷大急,以为李二这是要过河拆桥,不打算给钱了。
万一真出现这种情况,那可真是太糟糕了,还不如开始的时候直接献给他呢。
看着杜荷愁眉苦脸的样子,李二也觉得自己挺不厚道,竟然跟一个孩子抢东西,犹豫片刻道:“东西朕是绝对不会再给你了,而且你也不用想着回去私自打造,然后再出去卖钱。不过,作为补偿,朕可以再多给你一千贯,从今往后,此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哎,欸?
什么意思?
再多一千贯作为补偿?
“怎么,可是觉得亏了?”见杜荷不答,李二又问。
杜荷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呃,不,不亏,微臣谢主龙恩,陛下烛照万里……。”
李二一摆手:“行了,马屁就不用拍了,等下朕给你一份手谕,拿着去内府领钱去吧。”
……
傍晚,夕阳下,李世民与长孙氏相携漫步于西海池千步廊,兴致勃勃讲起今日得宝的事情。
一下午的时间,将作监按照他的吩咐打造了十余副马蹄铁,安装好之后,十余骑战马纵横于乱石滩近一刻时间,事后检查马蹄丝毫不损。
“厉害啊,观音婢,你说杜荷那小子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四个铁片,解决了千困扰骑兵千年的问题,啧啧,千年以降,能人无数,怎么就没人想到给马穿个鞋子呢。”
“二郎倒是会比喻,给马穿鞋子……”长孙皇后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不过,二郎难道就没发现今日事情有些蹊跷?杜荷那个小家伙,怕是回去要开心的睡不着觉呢。”
“哦,此话怎讲?”李世民目露诧异之色,期待着长孙皇后把话说完。
长孙皇后轻抿薄唇,微微一笑:“二郎,妾身别的不知道,只知制造成本二十文的东西,妾身绝不会用一百文去买,就算要买,最多也就是买一套,其它的回来仿制便好。”
“呃……”李世民想了想,很快明白了长孙皇后的意思:“观音婢,你的意思是这马蹄铁杜荷绝对卖不出去?”
“那肯定是卖不出去的,京中那些老将一个个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怎么可能为了几块铁片,老老实实拿钱去买。至于卖给普通百姓,百姓又岂是傻子,只怕买上一副之后,回去就卖的满大街都是呢。”
李世民脚步一停,怔怔出了一会儿神,终于反应过来白天为什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啊,一拍额头,哭笑不得道:“好个杜荷杜二郎,竟然把朕给骗了。这小子带着马蹄铁进宫,分明就是来献宝的,所谓借钱不过是趁机讨赏……。”
长孙皇后掩口轻笑:“二郎不过是见猎心喜,当局者迷罢了,若是如妾身这般换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当不会被那奸滑的小子所乘。”
李世民点点头,旋即叹道:“后生可畏啊,朕只当杜家自克明走后必会一落千丈,怎么也没想到,杜荷这小子会异军突起。小小年纪,前次算计元昌,这次又巧计从朕这里讨走了两千贯钱,以后的朝堂,怕是不会寂寞喽。”
“二郎不是半月之前还在惋惜杜仆射早逝么,今日怕是遂了心意吧!”
“哈哈哈……”李世民爽朗的大笑声惊得池中游鱼四散。
“二郎笑什么?”
“朕笑那杜家小儿今天高兴的太早了,朕的两千贯钱岂是那么好拿的。”李世民像是遇到狡猾狐狸的猎人,一双眼睛轻轻眯着:“这次朕也不欺负他,他出一招,朕也还他一记,若是他真能渡过此劫,朕便下旨将小十七许配给他,替他杜家一壮声势,若是渡不过……哼哼。”琇書網
长孙皇后不禁苦笑:“二郎,这样真的好么?杜荷到底是个孩子。”
李世民摇摇头:“孩子?偌大长安城,公子王孙数不胜数,谁家孩子会有如此心计,观音婢,不要小看了那小子,朕甚至有种预感,就算朕亲自出手,也未必能难得倒他。”
“真的?”长孙皇后这次是真的有些惊了,目光流转,好奇问道:“那不知二郎打算如何对付杜家那小子?”
李世民呵呵一笑:“呵呵,此事说来也是巧合,玄龄早上才与朕谈起,昨天下午杜荷曾找他,打算求他将还未来得及去登州赴任的杜构调离登州。朕准备顺了杜荷那小子的心意,将杜构调去山南西道的利州府出任利州别驾。”
长孙皇后顿时哭笑不得,没记错的话,利州都督乃是李元昌的两个跟班武家兄弟之父武士彟,把杜构送到他的手底下……,这圣旨一下,只怕杜荷那小子会被杜家长子打断腿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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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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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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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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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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