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炖的奶白奶白的,蒸腾的热气带出了鲜美的味道。
看到这夫妻俩那垂涎的眼神,秦鹿道:“你们去取碗,一起吃点吧。”
两人赶忙摆手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占这个便宜。
而且村子里也是能吃到鱼的,只是他们家没谁有这样的好厨艺罢了。
况且今晚留宿的客人里面,还有四个大男人呢,这一陶罐的鱼汤,如果他们厚颜吃了,别人那里够。
大男人的胃口可是很大的,像他一顿起码得两大碗饭,还要加两个红薯。
秦显等人招呼了几遍,两人愣是不肯定,众人这才放弃。
给秦鹿盛了一碗奶白的汤,里面还放着鱼肉,送上一个馒头。
馒头是在之前的镇子买的,现在这个天儿,放一夜还能吃。
众人吃饱喝足后,各自找地方休息,秦鹿沐浴过后,歇在了主人家的客房。
天亮后,雨势未停。
这个村子相对来说,不算偏僻,不过可能是距离州府有些远,发展的并不快。
相对一些富庶的村子早已修整了露面,比如桂云县的秦家庄,因家家户户都勤劳能干,村中早已铺设了水泥路,逢雨雪天气,再也不用踩着泥泞的路糟蹋鞋子。Χiυmъ.cοΜ
南方,中南地区,按理说是普遍富庶些的,植被茂盛物资丰富,比起北方要好上许多。
村子里饿肚子倒是不至于,可目前仍旧没打到放开肚子顿顿干饭的程度。
这让秦鹿无法理解,之前的好些村子已经实现了顿顿干饭的好日子,大秦据此已经十几年了,最初还有三年的免税政策,再加上按照人口种植粮食,怎么着也应该能放开肚子吃了。
且这边风调雨顺,至今没遭受天灾,吃不饱怎么可能。
站在屋檐下,秦肃递来一柄油纸伞,伞面是素色的粉色莲花。
“夫人,现在就要出门?”
“且等等,祭祀不是在今晚举行嘛。”之前村子里挑选好了河神的新娘,并且给新娘预留了三日的时间,在家中侍奉父母。
今晚子时,三日一过,就要将新娘放入猪笼,投入河中。
昨晚听那妇人的陈述,秦鹿差点气笑了,教育都已经在天下普及多少年了,却仍旧有浸猪笼这种恶毒习俗的存在,村中的人居然无一人反对,纷纷保持沉默。
这边正欣赏远处的空山新雨,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回头,看到一容貌秀气的女子从里边走出来。
瞧见秦鹿两人,微微福身见礼。
昨夜客人投宿的时候,她便听到动静了。
只因是闺中女子,再加上很快就要被投河祭祀河神,身心皆俱的情况下,再加上客人里有好几位男子,她自然不敢走出房中。
妇人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
“这是我的女儿荷芳。”
秦鹿勾唇,“好名字。”
林荷芳眼下带着青黑,这几日就没真正的睡着过。
“娘,我帮您。”荷芳跟着母亲来到厨房,看到砧板上放着一大块腊肉,“娘,客人带来的?”
“是啊。”妇人黯然的点头,看着外面哗哗不止的雨声,似乎预示着河神真的存在。
而自己的女儿,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秦显和户主从外边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把青菜。
“夫人,要出门了?”秦显问道。
“不着急。”
秦显一通忙碌,做好了早膳,连同主人一家三口,众人围在一起坐着。
“早膳过后,你带去我村中神婆那里看看。”
秦鹿看向这对夫妻,“河神是不存在的,而江里的大鱼一般是不会吃尸体的,更别说是大活人了。同样的,天上没有神仙,也没有实现人冤枉的佛祖菩萨,人死后更不可能存在鬼魂,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秦家的四个禁军自然是认同的,毕竟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唯物主义教育。
怪力乱神这些东西,都可以用常规的东西解释,解释不了只能说明自己的见识太少,学的知识还不够。
妇人脸色有些僵硬,“还是有佛祖的……”
“没有。”秦鹿很肯定的回答,“自古以来,人类能走到今日,都是曾经的先贤靠着一身血肉和拼搏努力,才有了我们今日的生活。你们知道有神仙,可神仙具体为凡人做了什么,可能说出个一二?”
夫妻俩面面相觑,这个……还真说不出来。
他们曾经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曾听过三皇五帝这个词?”
在场的人都点头。
“《尚书大传》中记载,三皇五帝中,三皇之首乃天皇,被尊称为燧皇。而燧皇则是燧人氏,他发明了钻木取火,从此将人类与动物彻底分离,也让人类第一次支配了自然的力量,他同时也是我们可以考证的第一位先祖。可不要小瞧了我们现在人人皆可用的火焰,在当时,那可是改变世界的第一人。”
“听明白了吗?在没有火种出现之前,人类其实和动物一样,茹毛饮血。但是自从有了燧人氏的钻木取火,人类开始告别了茹毛饮血的野兽时代,学活了烹饪熟食。”
“如果你说天上有仙神,在火种出现之前,他们为何不教化人类?”
“有巢氏,也是古老的氏族首领,他发明了巢居,也就是我们所居住的房屋的雏形。自此人类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嫘祖,古代黄帝的元妃,她发明了养蚕,并制定农桑,发明出了衣裳,让人类不再赤身裸体。”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类,还有造字的仓颉,发明了以草药治病的神农氏等等,人类能走到今日,绝非靠着所谓虚无缥缈的神明相助的。”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神明菩萨,他们也不会管人类死活的,他们要的只是人类的香火。而且祈求神明是错误的,倘若真的有神明,神明可以为你们创造一切,你们还会劳作吗?万一某一日,神明拒绝了你们的请求,到时候迎接神明的恐怕就是香火断绝,神格崩裂。”
放下筷子,秦鹿捧着一碗热汤,“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最可靠的还是自己。”
“我懂。”秦肃点头,“如果有人每天都给我一笔钱,一直给了很多年,我便会将这件事看做是理所当然,当某日对方不再给我了,我恐怕会失去理智,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秦鹿勾唇,“早膳后,你们去村子周围守着,谁也不许离开村子。”
“夫人,不需要通知县令吗?”秦肃问道。
“暂且不用,等抓到罪魁再说。”
早膳结束后,秦肃去村中守着,男人则带着秦鹿往神婆家中走去。
今日下雨,再加上半夜要祭祀,村中的人都未曾出家门,村子里空荡荡的。
两人冒雨来到神婆家中,男人上前敲门。
很快,屋内的人出来,是一个满皱纹的老虔婆,看到男人,还觉得奇怪。
“狗子怎么来了?”
最后一天了,不该是在家里守着女儿吗?
男主人看到她,道:“神婆,有人想见你。”
神婆愣了,“见我,谁啊?”
“我!”秦鹿从旁边出来,笑吟吟的看着她,“进屋说。”
神婆那里肯让开,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随后被人轻而易举的拎起来,往屋内走去。
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状态,让她背后渗出冷汗,一张脸煞白。
神婆家中的条件很不错,至少比起身边的狗子要强上太多。
且在来的路上,听狗子说,神婆是个寡妇,无儿无女,这些年就靠着给人算命过活。
由屋内的摆设可以看出,神婆这些年过得相当滋润。
把人松开,秦鹿在上首的椅子坐下。
“说说吧,河神是怎么回事。”秦鹿翘着腿,靠在椅背上。
男人见秦鹿一把力气,哪里还敢开口。
合上荷花伞,处在八仙桌旁,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很快洇湿了一块地面。
“一句谎话,换你一根手指,想明白了再说。”
神婆暗中看向狗子,心里把人给骂的死去活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河神就是河神,这怎么能叫说谎,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炸开,屋内的两人也没看到什么,就见那神婆的左手食指被砍断了。
手指掉在地上,切口处平整如镜,殷红的血液不断的跌落下来。
神婆捂着自己的手,疼的冷汗直冒,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抖若筛糠。
秦鹿手中把玩着一枚染血的刀片,“继续。”
之前她压根没把秦鹿的话当真,砍断手指什么的,怎么想都在吓唬人。
等到手指真的断了,她哪里还敢胡乱开口,只恨不得时光倒流,让手指重新回到手上。
“我说,我说,饶命呐。”神婆狼狈的跪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河神,我男人早死,无儿无女的,总得吃饭呐,出嫁前和村里的神婆学了一点东西,就捡起来了。早些年村里一个小姑娘死了,村正就找到我,说是不是江里有妖怪作祟,这我哪知道,我就告诉他,不是妖怪,是河神,河神想娶媳妇了……”
狗子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想到之前死掉的几个大闺女,他气得全身发抖。
同时也暗自庆幸,幸亏昨夜自己收留了这几位客人,否则他的闺女还能活吗?
“你这个毒妇……”他也不会骂人,能想到这一句就不错了。
秦鹿招呼男人,“你去村口告诉秦肃,让他去县里找人。”
男人二话没说,一头冲进了雨幕中。
秦鹿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婆子,笑道:“死了几个姑娘了?”
神婆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总计有十六,十六七个了。”
“那么多年轻的姑娘,因为你的缘故,被溺毙于江中,你这老虔婆可真够狠的。”
神婆一脸苦相,“我也没办法,村正非得让我想个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要是想不出来,我在村里也没法活啊。”
“你都这幅德行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她微微眯起眼,唇角挂着一抹冷笑,“不过也别着急,总归是要得到惩罚的。”
神婆不敢反驳。
不管之后的惩罚是什么,反正她不想再被砍手指了。
屋外,雨水顺着屋檐跌落。
哗啦啦的声音,让这方天地有种喧闹的静。
雨水落下的声音,似乎有种安抚人心的能力,明明四面八方都是声音,却又似乎是寂静无声的。
村子距离县城有一段距离,纵然禁军骑马,来回也需要进两个时辰。
男人回来后,秦鹿让把人绑在椅子里,她则找来一根绳子,甩手将绳子绑在正堂两幅门框上,翻身躺在绳子上。
嗯,小龙女的睡姿。
不难受,可也不是很舒服。
俩人瞧见这一幕,瞪大双眼,却不敢出声打扰她。
“把她的手包扎一下,省的失血过多死了。”秦鹿合上眼,“安静些,别吵我。”
男人找了个块布,给神婆包扎上,走到门口处蹲下身,静静的看着雨幕。
神婆想说话,张张嘴,不敢开口。
她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会杀人。
蹲在堂屋门前的男人,静默的看着屋外的雨。
似乎是知道女儿的遭遇,所以才下个不停?
随后他免不了自嘲,若非是这位夫人碰巧赶来,他的女儿恐怕真的就要死了。
真好啊,女儿命不该绝。
但是,在此之前,可是有十几个女孩子被溺死在江中。
她们的爹娘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村正可能要倒霉了。
县令和镇抚司看到禁军腰牌,得知太后娘娘居然驾临县中,县令和镇抚使忙不迭的冒雨赶来。
一路上众人紧赶慢赶,进入村中已经是午后了。
此时雨势逐渐退去,一抹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随后愈来愈多,最终光芒洒落,驱散了湿气和阴霾。
来到神婆家中,一眼看到悬吊在正堂的秦鹿,秦肃走上前。
“夫人,县令和县镇抚使到了。”
秦鹿睁开眼,扭头看着站在门前的人,起身坐在长绳上。
“同屏县县令王茂山……”
“同屏县镇抚使杨震……”
“参见太后娘娘!”
男人和神婆集体傻眼:“……”
太后娘娘?
谁?
然后他们听到秦鹿的声音响起,“嗯,来的倒是快。这个村子的事情你们俩处理一下,前提是你们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否则的话,小心你们这身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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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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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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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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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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