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徐良父母早亡,打小跟着奶奶生活。
徐奶奶人特别好,身子骨也硬朗,家里种着四亩地,一个人就照顾的过来。
因为两家的小子一样大,而且还一起读书,徐章的父母也经常帮衬着。
原本看到奶奶的尸身,徐良几乎要厥过去,漫天的大雨让他保持着最清醒的痛苦。
后来看到徐章帮着大夫搬动伤者,他也如同幽魂般的来搭把手了。
徐良听到徐章的话,黯然的点点头,继续俯身帮忙。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帮着救人,而雨势似乎渐渐加大。
临近乾州接到永州地动的消息,已经是临近半下午了,乾州知府二话没说,组织人手开始往永州赶去。
而永州当地的一些青壮年汉子听说府城发生了地动,不少人都往这边赶来。
有的人甚至带着煮好的红薯和土豆,毕竟现在天气尚且寒冷,能保存得住。
木棚都是很简单的,三面和顶部遮挡,下边铺设着一层木板,伤者就躺在木板上。
忙活到天亮的时候,一些尚能行动的人去废墟里翻找出棉被,有的掩埋在废墟下,没有被雨水打湿,有的则干脆不能用了。
那些尚且干燥的被褥,都被让给了无法行动的伤患。
而永州府的大夫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争取多救治一些伤者。
“谁帮忙照顾一下这个孩子?”临近黄昏,一个锦衣卫抱着一个孩子走过来,他还贴心的用衣裳给孩子遮雨。
“给我吧。”不远处一位女子开口,“是大槐树旁边的那一家吧?”
女子满身污泥,头发也被泥土给沾染的一块一块的,一只手臂擦伤,不算太重。
锦衣卫上前把孩子递给这位女子,道:“对,就是大槐树旁边的,辛苦了,我还得去救人。”
说罢,不等女子开口,那青年转身飞奔离去。
看到对方的背影,年轻女子眼泪模糊了视线,抱着孩子双唇颤抖,“大哥,多谢了。”
那男子背对着她挥挥手,渐渐跑远,消失在雨幕中。
“冬儿,这是木头家的吧?”旁边一位断了条腿的中年女子问道。
被唤作冬儿的年轻女子抱着孩子点头,“也不知道木头哥和嫂子怎么样了。”
中年女子叹息道:“那小伙子没提,估计是都没了。”
木头的孩子刚满月没几天,可惜了。
冬儿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脸颊上沾染着泥水,只有一点点,其他的地方都很干净。
再想想自己的孩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桂花婶子,我是希望木头哥和嫂子都活着,不能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爹娘,失去血亲太痛苦了。”
桂花婶子沉默良久,她也知道冬儿的儿媳没了,那是个还不满五岁的活泼可爱的孩子,再有两年就要去私塾读书了,冬儿和他夫君都为孩子上学做准备呢。
“如果木头哥和嫂子没了,我想养着他。”
说着,怀中的孩子哭了。
冬儿左右看了看,瞧见一个熟识的,抱着孩子走上前。
“梅香妹子,帮忙喂喂她行吗?”
梅花没有拒绝,抱走孩子,背过身去,很快传来孩子喝奶的吞咽声。
“小虎呢?”冬儿问道。
梅花抽噎两声,“守着我婆婆呢。”
梅花的两个孩子都在,大的不满四岁,小的不满半岁,不过她的公公和夫君为了保护家里的两个女人和孩子,都被砸死了。
外边,雨下个不停。
雨水沿着木板垂直落下,犹如珠帘。
每一个木棚里,基本上都是两人共用一床棉被,既能保障更多人盖上被子,还能凑在一起取暖。
冬儿不觉得那里冷,可她的心却好似被冻住了。
看着雨幕中,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来来去去的,他们似乎不知道疲累,有些人的手甚至都磨破了。
先前看到一个锦衣卫被刺穿了手臂,让大夫用力扎紧后,再次冲进了灾难现场。
抬手抹掉眼泪,走到梅花身边,看着吃奶的小孩子。
“锦衣卫都在为了咱们拼死拼活,既然地动没有要了咱们的命,那咱们就要好好的活下去。”冬儿声音渐渐地充满了坚定。
梅花抬头,一张脸早已被泪水打湿。
“冬儿姐,放心吧,我还有两个孩子呢,为了他们,我也得撑着。”
冬儿点点头,“之前我听福生嫂子提过一嘴,等地动走了,朝廷会每家给咱们一笔银子盖房子。”
梅花抽噎两声,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很快,孩子吃饱了,因为还太小,一会儿就睡着了。
冬儿谢过梅花,抱着孩子回到公婆身边继续守着。
她的夫君也没了,为了救公婆。
儿子则是乱跑被木梁砸死的。
她知道失去儿子的痛苦,所以也明白失去父母的悲痛,但凡可能,她还是希望木头哥和木头嫂子都活着。
其中一处废墟中,几名锦衣卫仔细的将上面的木头石块等搬开。
“有人!”其中一人喊道,“别怕,我们是锦衣卫,来救你们了,你们有几个人?”
大约几个呼吸后,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大,大人……救救我的孩子。”是个女子。
“快,快搬,人还活着。”几个人忙不迭的继续刨土。
可正准备挪动一根大梁的时候,却被其中一人制止。
“停,这个不能动,一动下边就塌了。你们在我腰上绑个绳子,我下去把人背出来。”
“别……”里边女子急促的喊道,声音压抑着,好似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里面是什么情况?大嫂,你还好吗?”
哪怕下着雨,周围都是石头木头的落地声,他们依旧听到了废墟之下女子的粗重喘息。
“大人,我被一根木桩刺穿了,救救我的孩子!”
不一会儿,他们听到一阵呜咽声,然后就看到一只大黄狗,拖拉着身子透过缝隙钻了出来,嘴里还吊着一个襁褓,而这只大黄狗的一条前腿断了。
“大人,下边没有活人了,请,请救救,我的孩子,民妇,民妇……民妇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几位大人,大人的,救命,之,恩……”
里面彻底没了声息。
大黄狗守在小婴儿身边,冲着缝隙内汪汪的叫着,声音凄厉,如泣如诉,好不令人悲痛。
“小魏,先把孩子送到木棚里,请一位大嫂帮忙照顾,回去后我领养这个孩子。”其中一人说罢,挥手招呼余下的几人,“走,下一家。”
救援仍在继续,眼瞅着天色暗了下来,到了夜里救援难度只会增大,他们必须要快快快。
入夜,锦衣卫分批,狼吞虎咽的填了肚子,再次扎进黑夜中。
这一夜过后,平地上再次添加了几十号亡者。
天色刚微微亮,远处的地平线突然出现一群人,等靠近后他们看到这些人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到来后,他们融入到当地锦衣卫,分批赶往各处灾难现场进行抢险救援。
因波及的面积比较大,这其中还有不少的临县青壮年。
胡言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韩镜。
韩镜这边命桑九带人火速赶往受灾地,同时调拨款项支援永州府的灾后重建,其中还包括米面粮油等物资。
次日,车队出发,秦鹿出现在桑九面前。
“夫人?”桑九大惊,“您这是……”
“一起去看看。”秦鹿跳上马车,“加速。”
“是!”
永州,按理说没有处在地震带上,大秦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生地动的州府居然是永州。
就算是在现代那种高精尖设备发达的国家,地动都是极大的灾难,更别说是设备落后的古代了。
这次恐怕死难者众。
放到前朝,但凡是还有点良心的皇帝,都要发布罪己诏了。
紧赶慢赶,走水路,总计耗时近十三日,终于抵达永州府。
秦鹿赶到州府,严知府汇报了此次的受灾情况。
三个县,近二十个村子,总计死亡人数达到了近七千人,有的村子只活下来不到百人。
秦鹿脸色严肃,听到严知府的汇报,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句。
十多年,好不容易增长了一些人口,这一下子就少了近万人。
“太后娘娘,锦衣卫损失了近二十人。”
秦鹿点点头,“可都有妻女。”
“有三人还未成婚,其余的都已经娶妻,其中有无人还没有子嗣。”
“按照规定给家眷发放抚恤银,同时御赐匾额,其子女中可有一人保送太学。”
“是!”
秦鹿看着头顶的艳阳,“你且处理政务吧,我去事发地走走。”
“恭送太后娘娘。”
各州在县此时都在帮助灾民重新搭建房子,每家每户都得到了朝廷发放的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银。
二十两银子看似不多,盖房子却也够了,不讲究的,十两银子也能盖一座简单的房屋。
不少村民还从自家的废墟中,找到了纸钞。
虽说经过长期大雨的冲洗,纸钞却依旧完好无损。
秦鹿过来的时候,这边还弥漫着无法消散的悲伤,好在他们看似悲痛,却已经打起了精神,准备迎接新生。
远处的田野中,有人正在伺候庄稼,尝试着能救活一棵算一棵,救不活的可以需要赶紧补种。
秦鹿穿着朴素,村中有年幼的孩子,似乎摆脱了地动来临时的恐惧,笑声再次在村中洒落,惹得周围心情低落的成年人,也忍不住露出丝丝的笑容。
视线瞥向远处,有几个汉子正在屋顶挂瓦片。
其中一人没有站稳,摇摇晃晃的,惹得身边几个汉子大惊失色。m.xiumb.com
眼瞅着从屋顶跌落,秦鹿飞身上前,险险的把人接住。
“仔细些,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鹿叮嘱道。
汉子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多谢这位娘子……”
“不用客气。”秦鹿摆摆手,看着房屋,笑道:“屋子修的倒是挺不错的,宽敞,窗户要用玻璃的吧?”
“是啊,玻璃也不贵,而且透亮耐用,不像窗纸那样得定期更换,两厢一比较,还是玻璃划算。”
汉子重新从木梯爬上去,来到屋顶,却看到秦鹿已经站在屋脊上了。
众人瞠目结舌。
“这位娘子,您会飞?”
“这是轻功。”秦鹿以脚尖支撑,蹲下身子,“有没有埋怨朝廷?”
“刚开始是想的,不过咱家里都有读书的孩子,知道这和皇帝不相干。”其中一人摇头,手中的动作未停,“咋埋怨?真要说现在的皇帝不行?人家明明就是好皇帝,咱老百姓也不能不讲理啊。”
“有几个锦衣卫救人的时候死了。”另外一个人说话声音有些闷,“他们本不用死的,都是为了救我们。”
秦鹿点点头,“有句话你说错了。”
“咋错了。”那人不解。
“有困难找锦衣卫,而锦衣卫成立的目的,就是为百姓服务,他们再穿上那身飞鱼服的时候就发过誓,誓死以保护百姓为己任。他们就你们是应该的,但是他们的离世,你们需要铭记。”
秦鹿看着几个汉子,他们都是朴实的老百姓,手掌粗糙有老茧,五官方正憨厚。
“天下的安稳,是无数的边关将士和锦衣卫挡在你们前面,他们的职责是为老百姓遮风挡雨,你们需要在后方,多多帮助他们的亲人,军民一家亲,才能打造繁荣盛世。”
“娘子是读书人吧,懂得道理真多。”适才被秦鹿救下的汉子,笑的憨憨的。
“我是大秦的太后。”秦鹿笑吟吟的,“接到永州府的奏章,赶过来的。来的有些晚,毕竟长安城距离永州府有些距离,一来一回二十天没了。”
“……”
四五个汉子面面相觑。
“你真是太后娘娘?”他们怎么不敢信呢,太后娘娘来他们村子干啥。
就算朝廷真的要派人来,那也应该是陛下,太后娘娘,一介女子,千里跋涉的,来了能干啥。
哦,不对,正因为她来了,才能救下癞子,不然这家伙肯定要断胳膊短腿的。
“如假包换。”
几个人普通跪在瓦片上,冲秦鹿磕头。
“草民叩见太后娘娘……”
“行了,跪什么跪,膝盖就那么不值钱?赶紧干活,早点盖好房子,早点住进去。”秦鹿翻了个白眼,招呼他们起身。
几个男人呆呆的跪着,他们发现跪着挂瓦片也挺好的,腿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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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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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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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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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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