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二房和大房分家了,崔家的祖宅自然属于嫡长子崔大老爷,不过兄弟俩感情好,家里父母存下的私产,由兄弟二人平分。
因当年前朝覆灭,韩镜没有动崔家,所以崔家的财产还是不少的。
崔怡即将嫁入宫中,二房的嫁妆准备的自然不少,不过他们也没有太过铺张。
有一说一,就算是把整个二房搭进去,也做不到门当户对。
崔怡心中有数,看过嫁妆单子后,自己选定了一些准备带着。
宅子一时半会儿建不成,崔怡打算在霸州出嫁,离着长安城相对要近一些。
距离婚期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宫里的这些太监们早已经习惯了严苛的宫内生活,他们对这方面的流程比秦鹿和韩镜都熟悉,准备起来有板有眼的。
虽说是自己儿子的大婚,秦鹿却没有插手,倒不是说不重视儿子和未来的儿媳,纯粹是没那个必要。
傅夺再次看到秦鹿,是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
这边已经有零星的简易铺子开张了,他也将自己的宅子搬到了这边,此时正在建造。
倒是有心想去宫里拜见太后,碍于自身的情况,只能空等。
“宅子进度如何了?”秦鹿和他在一个汤饼摊子坐着。
傅夺也说不上为什么,眼前的女人明明比他大上好几岁,可此时再见她,心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一年时间了。
她和陛下忙着迁都,无暇他顾,自己这边最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奈何总能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的音容笑貌,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地基已经起好了,之后还想在长安城买几家铺面。”
“四条主要大街的铺面都有朝廷建造,之后再卖给各大商户,其他的地段你们可以自己向户部审批修建。”
秦鹿看着旁边忙碌的一对父子俩,笑道:“老丈可有闲钱买铺面?”
正在摊面的老丈摇摇头,“这位娘子说笑了,我们都是小本买卖,赚的都是个辛苦钱,哪里有余钱买铺面呀。”
“之后在长安城会有坊市,那边的摊位费便宜,每天只需要三文钱就可以做买卖,等人住的多了,你们可以搬到那边去。”
老丈一听倒是高兴了,“娘子是宫里人吧?”
“对!”她转动着茶碗,“你这面里面应该汤几片小白菜,不止好看,味道还很好。”
“是嘛!”老丈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北地的饮食风俗还没有改良,百姓多是吃水煮的东西,而且里面还没有多少油水,就这样的汤面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现在盐巴是不是吃得起了?”秦鹿问道。
老丈点头,“的确是比起从前便宜很多,白花花的盐巴,只需要六十文前一斗。”
“……”秦鹿听到这个数字,微微拧眉,“六十文钱?老丈是哪里人,宫里定的细盐只需要二十五文钱一斗,为何你买的这般贵?”
“唉,我是曲丰县的,离着长安城不远,不到六十里路,我们县里的细盐就是六十文,我听说长安城的细盐便宜,就带着儿子过来摆摊赚钱散碎的银钱,没想到来了后,这边还没铺面呢。”
“曲丰县的县令不管吗?”傅夺不相信,居然还有人顶风作案。
老丈一脸苦哈哈的,“人家盐商就卖这个价儿,隔壁几个县也是六十文,比起前朝好太多了,前朝一斗粗盐都要一百五十文左右,那粗盐入口苦涩,盐水发黄,现在的细盐雪白,只有六十文钱,已经不错了。”
秦鹿敲敲桌子,远处走过来一个青年。
“夫人。”
“让桑九去查一查。下到盐商,上到州府。”
“是!”青年领命离开。
傅夺知道,曲丰县以及上边的涑州一众官吏要倒霉了。
“夫人,盐商从盐场的取货价是多少?”
“十六文。”秦鹿眸色带着一抹狠辣,“去除一路运输的成本,一斗盐可以赚至少三文钱,食盐乃百姓日常必不可少的,不需要担心压货,可以做到薄利多销。”
“而且食盐前期的运输有朝廷官船承担风险,他们居然敢将盐价翻了三倍,活的不耐烦了。”
傅夺沉默。
前朝盐价很高,盐商从朝廷取货,粗盐的价格都在至少五十文,更别提细盐了。
而前朝的细盐也仅仅是被研磨的很细,质量并不算好。
至少比起大秦的细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今的细盐真的犹如雪花一般,白到没有任何瑕疵。
且只有纯粹的盐味,不会发苦更不会涩口。
这般高质量的细盐,取货价只有十六文钱,可以说朝廷真的没赚什么钱了。
老丈见状,忙道:“这位娘子,真不用,六十文钱已经很低了。”
“天下各州的食盐都是由朝廷官船转运到各地,再有各大州府分发给地方盐商,而且朝廷给出的价格是每斗十六文钱,各地盐商却转手卖出六十文,哪里低了?”秦鹿喝了半杯水,傅夺帮她重新倒上,“此事非你们求情就能饶恕的,他们窃取的是朝廷的根基,决不能绕。一旦此事轻轻放下,日后大秦必定会走上前朝的结局,到时候苦的还是你们老百姓。知道朝廷不管,而你们老百姓也只能忍耐着,这些畜生只会得寸进尺。”
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的父子俩,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新朝建立,他们不但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且孩子都能去私塾读书。
这样的日子他们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好日子过了没多久,若是再重复前朝的苦难,那是万万不愿意的。
“老丈,大秦的天下,是属于你们老百姓的,而朝廷官员的职责,就是维护天下百姓的权益。若是有地方官员欺负你们了,你们可以上告州府,州府不管可以来京都告御状,如果皇帝不给你们一个合理的答复,你们便寻太后娘娘,最后就连太后娘娘都偏袒昏官,那你们就反了这个天下。”
傅夺:“……”他的表情都裂开了。
太后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让天下百姓反你?
开什么玩笑。
不说反不反,就是真的组织起反叛军,那红衣大炮一字排开,谁能推翻这大秦的江山?
“你们当地的盐商是拿着朝廷的恩惠当做暴富的筹码,这种人骨子里都是肮脏的,怎么可能留他们活着。”
老丈被秦鹿的话,吓得瑟瑟发抖。
说什么反了这个天下,都是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只要日子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造反可是要死人的。
这话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说,万一被宫里的人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娘子,这样的话日后可莫要再提了,万一被陛下知道,那可了不得。”
傅夺在旁边抬手遮面,双肩微微抖动,很显然是在忍耐着。
“陛下知道,也不会如何。”他眼神沁着化不开的笑容,“坐在你们面前的,可是当今太后娘娘,陛下的生母。”
这父子俩愣住了,许久之后忙不迭的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草民不知太后娘娘驾临,说话不过脑子,我们……”
秦鹿弯腰将两人扶起来,“好了,跪什么,咱们大秦朝不兴动不动就下跪的。”
两人战战兢兢的看着秦鹿,难怪她敢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
“日后再被人欺负了,只管壮着胆子去官府,他们若是不替你们做主,你们便一层层的上告,皇帝是我亲自教导出来的,他是站在天下百姓这边的。”琇書蛧
两人不断的点头,“是,是是是……”
身份暴露了,再留下也没意思。
秦鹿扔下几个铜钱,招呼傅夺回宫。
翻身上马,冲着站在眼前的傅夺伸出手。
他看着眼前纤细莹白的手掌,心脏似乎加速了跳动。
“走不走?不走你就回去。”
秦鹿似笑非笑。
不等她把手收回,傅夺伸手攥住,借力上马,坐在了秦鹿后边,随后握住缰绳。
现在的状态,他已经将太后娘娘容纳与怀抱之中。
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翼。
是从她的青丝中散发出来的。
策马回宫,一路来到浩渺宫。
宫内的人看到太后娘娘出门归来,居然还把傅公子给带回来了,而且两人的姿势那般亲密,不免觉得羞臊。
这是傅夺第一次看到大秦皇宫,被这里瞬间震撼到了。
傅夺跟随秦鹿来到一处独立的殿宇,王嬷嬷上前伺候着她准备更衣。
“晚膳送到殿内。”秦鹿交代一句,将人遣走。
她把外裳脱掉扔到屏风上,去了后边的浴池中沐浴。
傅夺被扔到殿内,四处打量着宫殿的布局,处处都透露着大气与尊贵。
内殿的殿门敞开着,上前去看了一眼,里边摆放着一张薄纱浮动的床榻,很是宽敞。
左右无事,他寻了一个画本子,斜靠在床边静静的看着。
直到秦鹿从后殿出来。
“去沐浴。”秦鹿交代一声。
傅夺:“……”
他莫名觉得口干舌燥,难道接下来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不然的话为何半下午的就要沐浴?
时下,古人都是很久才洗一次澡。
官宦世家,一般是十日洗一次,普通的老百姓可能最短要一个月才能洗一次,时间长一点的可能要半年。
夏天炎热,日头暴晒过的水洗澡相对方便,其他时候几乎没人舍得烧水洗澡。
再加上普通百姓都要劳作,日日洗澡不现实。
秦鹿做不到,她每晚都要沐浴。
最初韩镜那小子可能想着五日洗一次,不过被秦鹿催着,现在也已经习惯日日沐浴了。
“王嬷嬷,去问素娘,寻一套桑九的衣裳来。”
秦鹿对殿外的王嬷嬷叮嘱一句。
王嬷嬷心中了然,低眉顺目的领命离去了。
一路寻到素娘,她正在药房内配药。
“素娘子。”
素娘抬头看过来,“王嬷嬷怎么来了,是夫人有事寻我?”
王嬷嬷摇头,“夫人把傅公子带回宫了,差我来寻你,指挥使有没有未穿过的衣裳,给傅公子送去。”
素娘呆呆的看着王嬷嬷,好一会儿才点头,“有,王嬷嬷跟我来吧。”
“唉!”
两人走出药房,这一路表情恍恍惚惚的。
等找了一套新衣裳递给王嬷嬷,她才低声道:“夫人这是……”
王嬷嬷了然,点点头,“想来是了。”
她们不敢置喙秦鹿的决定,而且这也没什么吧。
若是做了太后就不能改嫁,未免太无趣了。
太后娘娘现在还年轻,这一辈子总得有个人在旁边嘘寒问暖的,傅公子就很合适。
毕竟王嬷嬷和傅夺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他的为人还是很看好的。
再说了,傅公子居然出现在宫里,肯定是太后娘娘的主意,王嬷嬷也不怕太后娘娘吃亏。
辞别素娘,她捧着衣裳一路来到寝宫,送给了秦鹿,然后退了出去。
推开门进入后殿,薄纱掩映的巨大汤池中,傅夺似乎有点慌张。
秦鹿也未靠前,把衣裳放到旁边的贵妃榻上。
“给你寻的衣裳。”
傅夺透过浮动的薄纱看着外边纤细的身影,眸色幽深。
“娘娘要走?”
秦鹿停下脚步,回过神来,看着里面模糊的影子,“傅夺,你最好考虑清楚。”
见她准备离开,傅夺叫住她,“娘娘可考虑清楚了?”
秦鹿低笑,“你问的就是废话,不然的话你觉得自己能进得宫来?”
傅夺没有泡太久,一刻钟后回到寝宫,看到秦鹿正在内殿看话本。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入内,在秦鹿面前站住,低头看过去。
散发着水汽的鸦发垂落,而傅夺的表情有些揶揄。
这哪里是话本,明明就是避火图。
“太后娘娘,可是想坐拥万千?”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着,言语间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气息。
明明是年近四十的女子,却保养的犹如二十多岁的女子,此时的她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好似那挂在枝头摇摇欲坠且熟透了的粉桃。
秦鹿挑眉,“那要看你了。”
傅夺:“……”
在这方面,他不如太后娘娘放得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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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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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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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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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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