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握紧拳头,抵着小腹,道:“民女李娇娘。”
“身体可有碍?”秦鹿道:“你可知这村中的其他被拐女子在何处?”
“知道。”李娇娘点头。
虽说她逃不出村子,但是在这个村子里还是走动过的。
她浑浊的眼神看向篱笆外的人,“这里面也有很多是被拐来的,她们都认命了。”
秦鹿带着人走出篱笆,看到躺在地上的人。
“买女子回来是为了传宗接代吧?”垂眸看着眼前的人,“血统那么高贵的吗?为什么不同族通婚呢?这样不就没人能玷污你们的血脉了吗?还不用额外花钱从外面买女子回来,一举两得呀。”
“非法买卖妇女罪,非法拘禁他人罪,强暴罪,虐待罪,还有山上被野兽啃食以及被你们杀死后掩埋的累累白骨,你们这个村子的人,今日可就要断子绝孙了呀。”
看到眼前几人那恐惧的神色,秦鹿笑了。
“别怕,暴利胁迫他人的时候,你们应该很嚣张吧?唯独在篱笆外,胁迫大秦皇太后的时候,你们不是各个眼冒绿光吗?现在怕我做什么?我大秦的律法,是保护遵纪守法的良民,更是惩治恶贯满盈的凶徒的,你们谁也逃不掉。”
走出去几步,看到一个男人,“你长得这么丑,也要传宗接代?为什么?相貌丑陋内心恶毒的基因,有何传承的意义?”
“还有你,也是被拐来的吧?当初是不是遭受了数不清的磨难,然而等你生下了儿子,却将魔掌伸向了其他无辜的女子?啧啧啧,该死呢。”
他们想跑,却不敢。
秦鹿伸手搂住李娇娘的细腰,招呼旁边的傅夺。
“会武功吗?”
傅夺摇头,“我体弱,太后可别丢下我。”
秦鹿忍俊不禁,一手搂着一个人,脚尖轻点,带着他们离开了院子。
在李娇娘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一个住户家中。
屋内黑漆漆的,到处都是脏乱差。
在里屋,一个女子坐在床上,旁边还有两个孩子。
而女子的精神面貌比之李娇娘都要凄惨,同时在她的脚踝上还有一根很粗的麻绳。
如果慢慢的磨,是可以挣脱的。
但是这些被买来的女子,除非真正的融入到这里,否则日夜有人看守,稍微有点举动,迎接她们的就是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
“胡儿。”李娇娘轻轻喊了一声。
那女子反应很慢的抬起头,愣愣的看了李娇娘很久,才咧开嘴笑的有些疯癫,“啊,你来了呀。”
李娇娘忙上前,道:“胡儿,这位是当今的太后娘娘,村子里的人都被太后娘娘制住了,我们安全了。”
胡儿眨眨眼,似乎没听懂,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娇娘。
许久许久之后,她的表情逐渐狰狞,就在李娇娘不知所措时,这位被称作胡儿的女子,突然仰头,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
那凄厉的哭喊声,直接将身边睡得正熟的两个孩子吓醒,看到身边疯疯癫癫的母亲,也跟着哭喊起来。
李娇娘没忍住,也跟着流泪,用本就枯瘦的怀抱将胡儿抱在怀里。
胡儿没有挣扎,依旧用那刺痛人耳膜的尖叫哭喊声来发泄心底的屈辱和痛苦。
秦鹿走上前,在腰间一抽,一柄软剑出现在她手中,手掌转动,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胡儿脚踝上的麻绳脱落。
“走吧,继续去下一家。”她可没太多的时间等着眼前的女子哭完。
李娇娘站起身,胡儿紧张的拽着她的衣袖。
“跟我走,我们离开这个魔窟。”
胡儿哪里会拒绝,她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立马飞离此处。
傅夺看着哭闹不止的两个孩子,道:“孩子怎么办?”
胡儿离开的身影停下,背对着俩人,不断的发抖。
秦鹿看着她,道:“这个村子的人罪恶累累,且手上几乎都沾染着血腥,最好的结果也是至少十年监禁,且其中有半数人恐怕都会面离死刑的结局。我要听你的真心话,你愿意养他们吗?”
胡儿身子抖动的更厉害了,哪怕知道开口的女子乃大秦皇太后,可她仍不敢回头看着秦鹿。
“我,我……”她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秦鹿明白了,“他们俩还小,想来是没做坏事。大秦律法,被胁迫拐卖的女子生下的子女,是可以不承担责任的,如果你不想养,那么他们将会由朝廷抚养至十八岁,等这里的案子审理完结,便会被送到当地的育幼堂。”
“同理,等他们长大成人,对你也没有赡养义务。”
秦鹿无声叹息,道:“只要你在官府出具的契书上写下了名字,你与这两个孩子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胡儿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娘,如果我们不养他们,您会不会觉得我们不配为人?”李娇娘心中忐忑的问道。
秦鹿摇头,“不会,如果我站在你们的立场,恐怕他们俩活不了,我会杀了他们。”
胡儿听到这话,没忍住,回过神惊愕的看着她。
秦鹿笑道:“当然,杀人是犯法的,我是拼着宁肯死,也要消除恶果的决心。毕竟我的脾性比较极端,你们却要对未来的生活心生向往才是。我大秦的江山,瑰丽壮美,华光万丈。可光明和黑暗是双生,这世间不缺光明,却也无法杜绝黑暗。人这一生,结婚生子不是必经之路,独身一人也能过得精彩万千。”Χiυmъ.cοΜ
“如果觉得无处可去,大秦有不少的纺织作坊,里面每月至少能拿到一两银子的酬劳。如若你们的父母无法接受,也无需伤心难过,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无惧他人眼光生活的。你们要记住,你们不脏,你们是受害者,是无辜的。除了你们自己,没人可以决定你们的生死,也没人可以左右你们的人生。”
胡儿不知该如何做,却对两个孩子有了决断。
“娘娘,我不愿意要他们,我恨极了他们,恨不得他们死……”边说,眼泪止不住的喷涌而出,“曾有很多很多时候,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们。”
“好。”秦鹿点头,“离开后,你便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了。你们不知,我也是寡妇,在我儿子还未出生时,丈夫就死了,可我却凭借自身养大了儿子。所以,我带着儿子都能过得很好,你们一个人自然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千万不要寻死,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来这世间渡劫的,大秦本身人口稀少,你们若是自寻短见,对我大秦是莫大的损失。”
两个历经磨难的女子面面相觑,喃喃道:“娘娘,我们真的那么重要吗?”
“相信我,你们很重要。”秦鹿拍拍她们的肩膀,“咱们该去解救其他的女子了。”
“是!”
夜色彻底暗下来,傅夺顺路取来了一盏宫灯,陪着秦鹿在村中游走。
这期间有人想趁着夜色离开,可没有一个人都逃得掉。
他们试图借着地形的便利从密林中逃走,却总会被人发现,然后被断掉一只手指送回来。
接连十几个人同样的结果,其他的村民绝望了。
村中目前有三四十个被拐的女子,有的人家家里甚至有四五个。
好点的被囚禁在屋内,一些个性子倔强不肯屈服的,甚至还有被关在茅坑里的,等秦鹿发现时,人身上都爬满了蛆虫。
这其中有七八个彻底的疯了,要么不说话只是傻笑,要么看到人就上蹿下跳尖叫不止。
纵然如傅夺,也不由得心生怜悯。
他知道他的太后稍稍有点洁癖,可面对着这些脏道臭不可闻的女子,秦鹿却愿意对她们伸出手,为她们诊治。
其中那个被关在茅坑里的女子,两条腿算是废了。
听李娇娘说,这个女子叫荣玉儿,是一位富家千金。
刚被拐来的时候,可谓容貌不凡,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逃跑了很多次,每一次被抓回来,面对她的都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后来更是被买主咋断了两条腿,扔到茅坑里自生自灭。
她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愣是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甚至还没有让自己发疯。
被解救的女子,也唯独这位荣玉儿没有哭到声嘶力竭。
秦鹿莫名觉得,这个女子必然不会就此颓丧下去,如她这般坚强的女子,真的很少见了。
众人找了个木板,几个尚且有点力气的,帮忙把荣玉儿搬到了之前的屋子。
那个男人还趴在门口的位置,尚未醒来。
李娇娘和几个女子,在厨房里烧水,轮换着去里面洗漱。
荣玉儿这边稍微有些麻烦,洗澡时的痛苦,纵然坚强如她,依旧难以忍耐的哀嚎出声。
秦鹿坐在正堂,对里屋道:“你的两条腿不可能站立了,外面有卖轮椅的,出去后可以坐着轮椅行动。之后我会为你下针,尽最大可能不让你截肢。”
荣玉儿自幼也是读过诗书的,算是这些女子里面文化说平最高的。
“多谢太后娘娘。”
“无须客气,你是我大秦子民,你们自然也是朝廷的责任。之后镇抚司会轻点村中的资产,作为你们的补偿。”秦鹿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甚至能听到远处山林里的虎啸狼嚎之声,“我有个建议,你们要不要听听?”
“娘娘请说。”荣玉儿咬牙道。
她需要和秦鹿说话,转移自身的注意力。
“女子遭遇这种事,莫说在时下不被世人接受,纵然是放到千年之后,依旧难以摆脱世俗的异样眼光,纵然你们娘家愿意接纳你们,恐怕也无法护你们一生。既然早知道结果,不如拿着赔偿款,你们另外寻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想来你们都会裁衣刺绣的,可以共同经营一家纺织作坊或者是刺绣坊。日后哪怕是上了年纪,也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可以吗?”李娇娘略显激动的问道。
“我大琴三千多万的广袤疆域,尤其是北境,有很多的州府尚处在荒无人烟的境地。只因现在大秦人口稀少,无法让百姓迁徙。北境虽然现在荒芜,可那里却是矿产富庶之地,或许十年二十年的看不到成效,然百年之后,哪里必然能发展的极好。如果你们想去,暂且留在县里,等我从南境返回时,再带你们北上,趁着这个时间,你们各自和家中父母联络一番。他们愿意,可以和你们一起迁徙,如果你们不愿意,自可离去,我不勉强。”
里间的一些个女子相互看着,有人已经动心了。
比如荣玉儿。
她看的明白,容家富庶,且在当地颇有些地位和名声。
自己从前的确是容家最娇贵的女儿,可如今自己早已被人糟蹋,甚至双腿残疾,已然是容家光鲜脸面上那块最丑陋的疤痕,回不去了。
甚至她都没打算通知家里,父母只当他死了就好。
“娘娘,民女愿意去北境生活。”荣玉儿道。
李娇娘紧跟其后,“民女也愿意。”
这三四十个女子,其中有一半愿意北上。
那些疯掉的女子,也需要带着,毕竟她们连自己的娘家在何处都不知道。
众人同病相怜,能帮一点是一点,总归是有口吃的,饿不到他们。
还有十个八个的,想试试能不能回家去。
她们或许心存幻想,爹娘说不定也在家里念着她们呢。
只是荣玉儿为她们的决定悲哀,即便真的能留在家中,最终的结果恐怕也是被家中长辈找个人随便嫁掉。
而且以她们的遭遇,未来的丈夫想来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荣玉儿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
剩下的则仍旧在考虑。
这其中还有几个女子可能是被驯化了,她们舍不得离开孩子,犹豫着想留下来。
荣玉儿等人无法理解这几位女子的想法,若不是尚且有理智在,她们甚至想撬开这几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不过想到村子里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秦鹿也没劝,只是给她们说起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几个人即便听明白了,也很难扭转心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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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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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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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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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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