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侧身让开,待他们磕了头,上前将里正扶起来。
“老丈,若不想让全族遭难,务必要将其看住。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纵然之前韩水生一家对其母子多有虐待,看在陛下的份上,暂且饶他们一命。若真的无法抗拒权利与富贵的诱惑,你们自可不必管,毕竟让他们一家死的无声无息的办法,有很多。”
韩水生一家子匍匐在地上,心里万分懊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好好的对待三房母子。
何至于落得今日的地步。
不说等得到个什么官当当,至少富贵是跑不了的。
现在好了,三房母子对他们韩家厌恶至极,甚至想让他们一家斩杀。
韩大牛也好不到那里去,想到曾经对秦氏的那点肮脏想法,现在只恨不得原地消失。
万一被对方知道,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进京吗?”黑衣男子勾起一抹凉薄的浅笑,“其实我可以送你们过去的。”
若是刚开始他这么说,韩水生一家必然欢喜接受。
可现在,哪敢呢。
“不,不不不,我们不去了。”
韩大牛疯狂摇头,踉跄着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家里跑去,连自己的媳妇都顾不上了。
最后还是里正招呼几个牛高马大的小伙子,把小王氏给抬回了韩家,毕竟这婆娘的一身肉,少说也有两百斤了。
放眼整个村子,别说两百斤,胖子都没几个。
高氏当晚找到了里正,提出了分家的事情。
里正没有拒绝,心里想着分出来也好,至少现在村子里分地,二房三个孩子,总共可以分到八亩地,足够家里吃得饱饭了。
韩家都这样了,分不分也没什么差别。
“里正,我们想再分两个宅地。”高氏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转过年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也该为他准备房子了。
“这个没问题。”里正点点头。
所以,当里正次日来到韩家,主持高氏分家的事情,韩王氏跳着脚把高氏骂的狗血淋头。
村子里的人在外边看了不少笑话,可该分还是得分。
不过为了发泄愤怒,韩水生夫妻俩不肯给高氏分银子,并且还要求对方每年给他们老两口送粮食,每年两百斤。
里正险些被气笑了。
“要点脸。”他板着脸呵斥道:“出去打听打听,谁要这么多粮食的?”
一个铜板都不给,每年居然还想要两百斤粮食。
高氏也不愿意受那个窝囊气了,她咬牙道:“一斤都不给。”
“你敢。”韩王氏表情疯狂,似乎要将高氏生吞活剥了。
高氏不怕她,冷笑道:“二牛死了,我就不是你们老韩家的人了,你少来恶心我。我警告你,分家后你们要是敢去闹腾,大不了咱们官府见,官府不管,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安子和顺子都大了,就算没了我这个娘,族里还能不管他们?”
不得不说,高氏发了狠,韩王氏的嚣张气焰此消彼长,弱了三分。
“分,赶紧分,收拾东西都走。”韩水生这些日子过得很不顺,自家再次被人看了笑话,他的老脸早就丢尽了。
**
贡院,科举第一场正式开始。
这一次的考生,都是平民出身,官门子弟占了不到三成。
秦鹿没有待在宫里,换了一套便装,也跟着来到了贡院。
她坐在监考区前堂,手捧一杯凉茶,比起在周边号舍内为了未来拼搏的考生们,这位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在拉仇恨。
如今可是夏天,酷暑。
大小也就一平方的号舍内,如同蒸笼。
别说是还要动脑子钻研考题,就算是干坐着,那也是汗流浃背。
“沈颂!”秦鹿叫了一声。
旁边一个青年上前道:“夫人,沈先生在后边的卿振堂呢。”
“哦,忘了。”秦鹿摆摆手,“都看紧这点,遇到作弊的,记下来,三代不得入仕。”
“您放心吧,府里的高手都派出去了,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
对方并未夸大,毕竟他们这一批人可都有内力,虽说内力有高低,对付一个科举却是绰绰有余。
莫说是说话声,就连喘息声都能听得到。
第一场考试为三天,这三天里不允许出号舍,若是想要出恭,须得有人陪同,而且同一个茅房不得两人同时入内。
因此,考生们这三天吃的少,还会尽量避免多喝水。
如今的条件如此,只能撑着。
秦鹿只在这边停留了一日便回宫了,宫里还有很多政务需要处理。
第一场科举结束,沈颂带人在卿振堂批阅考卷。
这次参加科举的人不算多,总计不过一万三千人左右。
初试需刷掉一半,剩余六千多。
复试再刷掉一半,剩余三千多。
最终试取五百人,调派到全国各地。
这也是自科举出现后,第一次录取这么多的朝廷官员。
没办法,真的是太缺人了。
若非大盛朝是个烂摊子,她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同样的,若非大盛朝是个烂摊子,她也不会轻易拿下大盛天下。
如此广袤的土地,不到两千万人,委实令人愤慨。
一个国家几百万人,都没办法让他们吃饱穿暖,这样的朝廷留着何用。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婉娘端着膳食进来,见秦鹿正在折腾玻璃。
秦鹿看着她手里的食盒,道:“做个望远镜,今儿中午吃什么?”
“天气闷热,给您做的清淡餐食。”婉娘将食盒拎到殿内,“夫人,先用膳吧。”
“嗯!”秦鹿起身洗了手,和婉娘一起用膳。
桑九此时正带人在贡院当值,批阅出试卷后,贡院的考官谁也不允许离开那边。
素娘大部分时间都和女儿在自己房中用膳,她每日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偶尔吃饭的时间不准时。
“入秋,你和胡言完婚吧。”
婉娘吃饭的动作一顿,“听夫人的。”
两人年纪也不小了,的确该成婚了。
“夫人,前朝的那些人,您准备怎么处理?”
婉娘给秦鹿盛了一碗汤,“天牢里关押了近三千多人,每日里的膳食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白白的养着他们,亏死了。”
秦鹿低笑,“你不说,我真把那些人给忘了,都杀了吧。”
婉娘唇角含笑,“我还以为夫人要把那些人放了呢。”
“怎么可能。”她慵懒的靠在椅子里,“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若我把他们给放了,那些死难者岂能瞑目。”
“夫人做得对。”婉娘也是这么想的。
“等科举结束后再处理掉。”秦鹿用过午膳,再次捣鼓她的望远镜。
婉娘把碗筷收拾走,蹲在旁边好奇的瞧着。
“夫人,这东西做什么用的?”
“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秦鹿捏着打磨好的凹凸镜,放在婉娘眼前,“能看到月亮,甚至更远的星星。”
她拿起做好的伸缩望远镜,交给婉娘如何操作使用。
“韩镜走的快了些,不然这个就用得上了,我现在要做的是高倍望远镜,晚上的时候可以看看星星月亮什么的。”
婉娘拿着望远镜,兴味盎然的到处观察,明明是很远地方的花花草草,透过望远镜看过去,好似近在眼前,而且特别的清晰。
这个玩意儿,让她爱不释手。
“夫人您真厉害。”她忍不住夸赞。
秦鹿哈哈笑道:“你好好读书的话,也可以很厉害。”
“我现在晚了。”婉娘摇头,“相比起这些,我还是更喜欢钻研美食。”
**
韩镜一路势如破竹。
原定两年时间拿下北黎,中间却发生了一些变故。
当然这些变故是好的,经过三座城池,原本的数万大军,很快汇聚成了近二十万的队伍。
那些被北黎皇室迫害过得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加入到大秦的队伍中来。
相比较起大盛的那种含蓄的压迫,北黎的百姓则是更加艰难。
好歹大盛文人都好面子,做事相对要柔和三分,再加上大盛多为一年两季的粮食,饿归饿,却不会让你饿死。
北黎不同,这边多处于寒冷地段,冬天大雪封山,哪怕是想寻点吃的也特别困难,每年冻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如此情况下,大秦军队入侵,他们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纷纷加入到大秦的队伍中来。
反正留在北黎早晚都是个死,说不得北黎被新朝取代后,他们还能有几年的好日子过。
“陛下,前面就是无崖城,我们何时进攻?”闻人曦站在韩镜身后,看着前方的城池,拧眉问道。
“探子回来了?”韩镜问道。
闻人曦摇头,“还没有。”
“那便等等。”
闻人曦不解,“陛下,我们有红衣大炮,何须再等?”
“轰塌了城墙,还得出钱重修,若对方识相,主动投降,我们还能省下几枚炮弹。”韩镜抬头看着闻人曦,道:“别急。”
如此一直等了近一个时辰,探子骑快马飞奔而来。
“公子,那边答应主动开启城门。”
“好!”
韩镜拍手大笑,“可沟通好了?”
“是!”秦洋点头,“对方的条件是留下一家人的性命。”
“投降不杀。”韩镜招呼人往城门方向而去。
临近入夜,他们抵达无崖城,韩镜让大军留在城外安营扎寨,他带着近两百号人入城。
无崖城很是荒凉,城内的建筑与华阳县相差无几,一个是县城,一个是府城,可见这里有多落魄。
如今刚刚入夜,街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两边的店铺也均以关门,整座城好似一座死城。
“卑职王威,叩见大秦皇帝陛下。”无崖城知府带着衙下僚属在城门口恭迎。
借着灯笼的光亮,韩镜看清楚了王威的相貌。
山羊胡须的高瘦男子,看年纪已是不惑之年。
“起来吧。”
王威愣住,看着眼前面向还稍显稚嫩的少年,愕然的沉默了许久。
没想到大秦皇帝,居然是个少年。
“多谢陛下。”王威带着众人站起身,“府内已经准备妥当,还请陛下移步。”
韩镜点点头,上了王威准备的马车,往府衙赶去。
王威倒是想拼,可怎么拼,拿什么拼?
前边毁掉的三座城池,城内衙署无一活口,他一把年纪了,且无崖城总共不过五千守备,如何同二十万大军硬碰硬?
再加上大秦军队手里有红衣大炮,一炮下去,城毁人亡,就算是想关起城门等到朝廷救援都不可能。
强悍如北黎,兵强马壮,王威从未想过,这个天下会被人犹如探囊取物般,肆意收割。
他自知不是个好东西,在自己的性命和忠诚二选一的情况下,选择了保全整个王家,只希望大秦军队能信守承诺。
“你可想好了去处?”进入府衙,韩镜问身后的王威。
王威心里忐忑,“请陛下明示。”
“你自身的财物可以带走,但是府内的房契地契须得留下,还有府库的钱粮也不能动。”
王威心中暗自叫苦,“谢陛下不杀之恩。”
“是你识时务。”韩镜来到前堂,“各类契书都交出来,切勿藏私,日后一旦被我得知,小心你们一家的下场。”
“是!”王威吓得两股战战。
只先前那探子出入府衙如入无人之地,王威就已经肝胆俱裂了。
府衙内的上百差役,几乎被他轻而易举的打倒在地。
如今这少年身边带着两百人,哪怕现在关闭城门,府兵都奈何不得他们。
提心吊胆的把府内的契书寻来,韩镜不得不说,贪官遍地都是,清官反而凤毛麟角。
就眼前这位,贪的比肃州知府都要厉害。
“你不能叫王威,而应该叫王半城。”韩镜翻看着眼前的契书,无崖城近半数的土地都在他的手中,其中私宅有六十套之多。ωωω.χΙυΜЬ.Cǒm
王威不知韩镜喜怒,忙不迭的跪倒在地。
“陛下饶命。”
韩镜没说话,翻完了房契翻地契,“无一遗漏?”
“回避下,无一遗漏。”王威忙磕头回答。
“既如此……”他从里面找出一份房契,这是一座四进的院落,不算最大的,“这套宅邸属于你的,另外可以让你带走总计一万两银子,你府内女眷的金银首饰自可留下一些,太过贵重的不允带走。”
“谢陛下天恩。”王威松了口气。
本以为会被光溜溜的赶走,谁能想到这位居然还给他留了宅子和银两。
一万两看似不多,可只要节约着花用,这辈子足够了。
“两日后搬走。”韩镜打了个呵欠,“你们也各自寻个住处休息吧。”
“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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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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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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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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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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