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背靠在一棵大树下坐着,胸前和衣袖沾染了血迹,在她身边还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胸口插着一把砍柴刀。
因头天晚上,秦鹿三人是在野外过夜,秦鹿陪着儿子看了大半夜的星星,天还未亮就出发,准备去府城找一家客栈休息。
按照胡言的出发时间,抵达安庆府时,正好是城门开启的时间。
所以,此时的官道上还看不到什么人。
“需要帮忙吗?”秦鹿问道。
女子似乎也不吃惊,略显呆滞的循声看过来,一张艳丽娇媚的面孔映入三人的视线中。
对方眼眶红肿,发丝凌乱,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惊人的美貌。
秦鹿是个颜控,不分男女和物种。
女子愣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开口,“我杀人了。”
然后她发现对面的三人,似乎都没表现出任何惊讶的情绪,她慌乱的心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
“看出来了。”秦鹿晃动着悬空的腿,“他是谁?”
女人撑着树干踉跄起身,低头看着死去多时的男人,“买我的人。”
秦鹿“哦”了一声,“看你的穿着,也不似贫苦人家,被拐的?”
“嗯!”女人点点头,“家里遭了难,本想带着家财投奔亲戚,对方留下钱,将我卖了。”
简单两句说完,看向秦鹿,“能带我走吗?”
这女子全程表现的很冷静,似乎秦鹿不答应,她也不在意。
秦鹿点了点头,“上来吧。胡言,尸体扔远点。”
胡言跳下马车,上前将那汉子的尸体拖到后边的林子里,找了个坑扔了进去,随即返回。
女子已经上了马车,看到车内坐着的小男孩,表情麻木的向他点头打招呼。
秦鹿找出一套干净的衣裳塞给女子,韩镜从马车出来,待女子换好衣裳后才重新入内。
车帘掀起,女子抱着自己,蜷缩在里边,后知后觉的开始发抖。
“多谢大嫂。”努力遏制发抖的牙齿,“你们不报官吗?”
她似乎有点认命了。
“报什么官呐,你被强迫的不是吗?”这点看人的眼光她还是有的。
女子呆呆的点头,虽说是被强迫的,可对方未免太大胆了吧?
一般人看到那一幕,都会被吓到。
“你要把我卖掉吗?”她知晓自己长得好看,父母健在时,因家里颇为富贵,倒是能护得住她。
父母一死,舅舅和舅母为了那笔家财,给她灌了药偷偷卖掉。
若非她长得好看,那人牙子想卖个高价,说不得连清白都没了。
此次她趁着对方看管不严,偷偷逃走,结果被对方追上。
无奈之下只得用美色诱的对方放松警惕,这才将其杀死。
本想着自我了断,或者是干脆去官府自首,谁晓得就遇到了他们三人。
秦鹿失笑,“我可不是人贩子。”
女子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敢真正的放松下来。
却听得对方继续说话。
“你长得好看,如今没了亲人,在这个世道,恐怕很难活下去。”
活是肯定能活的,只看是怎么个活法。
大盛朝没有立女户的概念,父母不在了,就得由族中抚养,也就是抚养权变更。
变更后,是养是卖,在大盛朝都是合法的。
拐子被抓到判死罪,可人牙子却是官府认可的职业。
父母对子女有绝对的控制权,或杀或卖,在大盛都是寻常。琇書網
女子沉默,这些她心中也明白,却觉得天地之大,已然没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如她这般女子,要么成为权贵的玩物,要么委身于青楼。
原想着去舅舅家里住着,到时候再寻个好人家嫁出去,谁想到那两人就动了贪念呢。
父母健在时,可没少帮衬着舅家,两人对自己这个外甥女也一直都很亲热。
抵达安庆府,缴纳了入城税,秦鹿准备在这边和女子分开。
女子跳下马车,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马车走出很远的距离,她突然飞奔着追了过去。
因城内不允许民间马匹奔驰,女子不多时便追到,喘息着招呼秦鹿。
“大嫂,不知你家是否缺下人?”
胡言勒马停下。
秦鹿低头看着她,一顿追赶,两颊染上红晕,更加好看。
“你要卖身于我?”秦鹿问道。
女子咬着红唇,犹豫片刻,“我已无家可归,之前承蒙大嫂搭救,铭感五内,恳请大嫂收留。”
一女子能坐着马车招摇现世,可见对方也是豪爽之人。
想来是不会苛待下人的。
这边心里还没底,却见一只手掌出现在眼前。
抬头看向她,见对方眉目弯弯,笑容清浅,“上来吧。”
“奴家冯氏婉瑜,谢过夫人。”说罢,将莹白小手送到秦鹿手中,借力上了马车。
胡言笑了笑,重新御马前行。
“我姓秦,寡妇一个,你旁边是我儿子韩镜,外边驾马的是管家胡言,算上你,目前家里就四个人。”
至此,心里最后一点忐忑也烟消云散。
家中没有男主人,冯婉喻就不需要担心给人做妾,这张脸着实太招人。
当天,他们留宿府城的客栈,秦鹿直接要了天字号的两个最好的房间。
安顿好车马行礼,趁着天色尚早,一行人在街上闲逛。
秦鹿和胡言聊起了大盛朝的商户。
“最初是有商税的,主要那时朝廷每年入不敷出。后来彻底掌控盐铁后,商税就取消了。”
胡言对这些知道的不算多,却也比秦鹿了解的深一些。
韩镜被母亲握着小手,插了一句,“不收商税,是因为这些店铺的背后都有官府中人。商税虽然被朝廷取消了,可背后的明目却不少。背后有人的自然不怕,没人的会被下边的人强行入股。比商税时还要可怖。”
“天下商铺,七成的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影子,余下的三成则被一些下边的小官当做了摇钱树。”
韩镜仰头看着母亲,“这都是听先生曾经说起的。”
“千香胭脂铺也是如此,每年有近四成的盈利,都进了前任县令的口袋。”胡言道。
“当初商税取消也算被迫。”韩镜板着小脸,说的很是正经。
秦鹿揉着儿子的脑袋,看向身边的冯婉喻。
“你倒是不怕我是坏人。”
冯婉喻笑道:“夫人说笑了,没见谁做坏事还带着孩子的。”
事实上,她也是赌一把,再差又能落魄到哪里去呢。
在外边用过膳食,回到客栈歇下了。
秦鹿打算在这边停留三五日,看看府城的景点,体验一下本地的人文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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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就是缘分。
她并没有把人留到死的打算。
日后自己这边稳定了,总会放胡言和冯婉喻离开的。
这姑娘在家里看过几本书,会做女红,平时喜欢在家里做些小点心。
秦鹿就想着日后可以教她膳食,尤其是点心的制作,离开后还能开家铺子养活自己。
目前出门在外肯定不方便,回家后再说。
安庆府不算大,也不够繁华,却因临近边关,民风说好听点是豪放,难听点就是不服管教。
再加上官场上下沆瀣一气,环境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
酒楼里,四个人围坐一桌。
在外秦鹿吃得了苦,哪怕饭菜的口味着实难吃,也都不在意。
素衣难掩冯婉喻的好相貌,从坐下后就惹得周围的食客各种打量。
或许是有胡言这个男人在,倒是没人上前打扰。
只是周围人那赤裸裸的眼神,让冯婉喻分外不喜。
曾经作为富商之女,她极少出门,整日里都待在府中和母亲做女红。
冯婉喻的母亲曾经是一位清倌人,琴棋书画、吟诗作对都略有涉猎,后来被其富商父亲看重,花费重金娶回家中。
冯父早年父母皆亡,他是逃荒到了外地,后搏命打拼出一份偌大的家业。
娶了冯婉喻的母亲后,夫妻之间琴瑟和鸣,感情极好。
其母也自卑于自己的身份,婚后便很少出门。
即便如此,冯父也帮着冯母找到了亲人,哪怕冯母是被其父亲亲手卖掉的。
或许正是因为感情不够深,外家才能贪墨财产,将冯婉喻发卖。
大概是想让她重复冯母的遭遇。
客房中,秦鹿听说了她的遭遇,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还不如冯婉喻的美貌有冲击性。
“你想如何?拿回你父母的财产?”
冯婉喻摇头,“即便拿回来,我也守不住,而且奴家父母双亡,没有兄弟,谈何容易。”
大盛律,女子没有继承权,女子唯一的傍身便是嫁妆。
父母不在,家中财富归宗族所有,若没有宗族,财富归于公家。
“那就报官。你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他们。”秦鹿道。
冯婉喻愣住,许久才点了点头。
“夫人说的是。”
“不急,过些日子再去,到时候让胡言将你整理好的家资账目送去地方官府,让他们去讨要,咱们不沾这浑水。”
“好!”冯婉喻点头,“就照夫人说的办。”
秦鹿盘膝坐在床榻上,曲臂撑着额头,“你父亲没有纳妾?”
“有两位妾室,却没有生育子嗣。”冯婉喻道:“非是我娘的干系,我娘不管这些的。”
她就知道,但凡是有点钱,哪有不纳妾的。
倒不是唾弃什么,秦鹿也想左拥右抱。
当然只是想想,她在某些方面的控制力堪称恐怖。
**
游览了府城,马车驶出城门,之后两日是在周边的县镇村落看看。
一方面是考察一下此处的农耕,顺便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毕竟本地人占据着天生的优势。
此次的行程时间有限,绘制地图须得靠脚步丈量,想靠着双腿走遍大盛,半年时间可不够。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青翠的粟米苗,产量不高,且每年只能种植一茬。
并非不想多种,而是如今没有任何的肥地措施,种两茬的话地力不够,会糟蹋土地。
种粟米的之后临近的三五个府,其他的府城种的多是稻米。
粟米的产量亩产不到三百斤,其中一半拿出去交了农税,剩下的人少点还好说,人口多的话完全不够吃。
而今田产几乎掌控在世家手里,土地兼并早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些世家大族只想着如何得到更多的财富,丝毫看不到底层的百姓是如何挣扎的。
佃农除了要交纳朝廷的税收,还得给地主上缴粮食,最后拿到手里的不到两成。
哪怕让秦鹿感官不错的陈家,也是祁州府有名的大地主。
她也就是有点谋生的手段,若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只会在一日日的重复劳作中,变得麻木认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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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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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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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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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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