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壮的步鼓,自西向东、自东向西,连成一片、响彻天地!
九万虎贲军将士、十万红衣军将士,在步鼓的指挥下,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前推进,一步一步的压缩着十万雍州军的活动空间!
十万雍州军兵将,被将近二十万汉军包围在中心,未战先怯、乱成一团。
白起居于大军中心,不断的发号施令,力图稳住阵脚,相机突围。
然而此刻他的帅令,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威慑力,任由传令兵们川流不息的传达着帅令,依然无法止住大军的溃败之势。
战局层面的计谋交锋、心理博弈,那都是将帅们需要考虑和执行的事。
底层的将士,他们哪里知道上边儿的将军们,为了打赢这场战争,都付出了哪些努力?
他们只知道,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身体验到的。
他们只知道,上边儿的将军们说‘决战开启’。
结果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倾巢而出,去攻打汉军营寨,却一战击溃。
他们只知道,上边儿的将军们说‘毕其功于一役’。
结果现在不但老家被汉军给偷了,自己也被汉军给围了。
就这,哪里像是要带着他们去打胜仗?
这分明就是带着他们去送死啊!
这或许也是将帅资历太浅的弊端。
战局顺风顺水的时候,还不甚明显。
一旦战局受挫,大军即刻脱离将帅的掌控。
……
步鼓停歇。
十九万汉军彻底完成了对雍州军的合围。
陈刀驱策战马,在阵前徘回着眺望前方的雍州军兵将,气沉丹田、仰天大喝道:“弃兵投降者既往不咎、顽抗到底者累及亲族,切莫自误!切莫自误!”
他的话音落下,周遭的兵将齐声应和道:“弃兵投降者既往不咎……”
高呼声,先是席卷了九万虎贲军。
传至七八里外的蒙恬部,他亦率领麾下十万红衣军将士遥相呼应:“弃兵投降者既往不咎……”
浩瀚之音,排山倒海!
十万雍州军兵将被这高呼声夹在中间,肝胆俱丧、士气全无!
溃败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雍州军中军,白起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招降之声,感受着大军彻底失去掌控的恐慌之势,老脸一片灰白之色……这一局,终究还是败了啊!
他徐徐摘下了兜鍪,露出一头银白长发,好似枪矛一样挺拔的嵴梁,也渐渐句偻了下去。
这位百岁老人,终于老了……
“投降罢!”
他轻轻的说道,苍老的声音嘶哑得就像是夜风的呜咽声。
簇拥在他周遭的一票将校听言,齐齐红了双眼,七嘴八舌低呼道:“上将军,吾等还有一战之力,或可突围!”
“末将愿率本部大军为先锋,为吾大军开路!”
“末将愿拼死护卫上将军突围……”
外行才只看热闹。
他们是内行,他们看得动门道,早就被白起的绝高兵法造诣所折服。
白起只是摇了摇头,澹澹的道:“大势已去,无谓挣扎只会徒伤儿郎性命。”
这些将校,都有几分本事。
只可惜,水平还不够。
如果他们能有白起的水准,就能看明白……哪怕是突围成功,仍是死路一条!
此役成败的关键,至始至终都不在于战阵搏杀之胜负。
而是在于,函谷关在谁人之手!
函谷关若未易手,他们此番出战纵然是一败涂地,也还有卷土重来之机!
可函谷关既易手,那么他们即便是大胜而归,也依然是一败涂地……
更何况无论是红衣军、还是虎贲军,皆是九州有数的强军。
兵力相近,他尚要以伏兵合围击之。
而如今,却是敌众我寡、十面埋伏。
但凡是还有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他白起不死战到底,这是他白起有负君恩、有违为将之道。
可若连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还要枉顾士卒性命顽抗到底,那就是他白起不当人子!
周遭的将校们紧咬着后槽牙,失魂落魄的垂下了头颅。
“哐当。”
不知道是谁先抓不稳兵刃,坠落在地。
霎时间,乒乒乓乓的兵器坠落之声,便连成了一片。
“俺们降了!”
“……降了!”
……
是日,蒙恬与陈刀合兵一处,扫平函谷关周围所有反抗的雍州军。
扫荡结束之后,蒙恬将十五万雍州军降兵,移交陈刀的虎贲军看押。
自己连夜率红一军十五万将士,穿越函谷关,直奔咸阳而去……
只可惜,嬴政提前一步得到赵佗回报,先蒙恬一步率残部弃咸阳城,向陇西方向遁逃。
大汉西进战略,大胜!
……
成都,阴雨绵绵。
温暖如春的明堂之内,刚刚赶回成都的周勃,跪坐在火塘旁毕恭毕敬的向刘邦会汇报着陈胜同意他们南迁的条件。
刘邦听着他的汇报,手里无意识的往火塘里添着柴火,面上阴晴不定、时喜时忧。
不多时,周勃回报完毕,刘邦将一壶温好的酒浆递给他,自顾自的说道:“前两日,乃公从行商口中得知了一个事情。”
周勃双手接过酒壶捧在手心里,疑惑道:“是末将能知道之事吗?”
刘邦微微颔首:“与你也有关。”
周勃连忙揖手道:“请大将军明示!”
刘邦沉吟了片刻后,忽然轻叹了一声,低声道:“汉军大举进驻沛县,拿了吾等父老家小。”
周勃大怒,抓着酒壶就想掷于地,可这股子突如其来的怒意,就像是混进了别的什么东西,怎么都到不了勃然大怒那个高度,也没有理直气壮的底气。
“这……”
他不知该作何评价。
讲道理,汉王捉拿他们父老家卷,的确有些不爷们,不够光明正大。
可这事儿真要论起来,好像也是他们不讲道义,归降大汉后复叛在先吧?
犯上作乱者,本就是累及三族的大罪!
于是乎周勃只能战术饮酒,沉默以对。
刘邦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心头失望之余,还有些许冷意……这样的反应,他这几日已经见过不只一次了!
“以你看来,汉王的条件可还有得商谈?”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心静气的与周勃商量:“百越之地凶险、杀机四伏,八万兵马委实太少了些,不足以支持我等立足,且丽先生追随乃公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乃公如何忍心将其斩杀?”
周勃微微苦笑道:“大将军,似这样的话语,末将面见汉王殿下当日,就已经说过,但都被汉王殿下一口回绝了……依末将看来,这已是汉王殿下的底线,他既亲自领兵赶到江州,便足见其势在必得之心,再在这些小节之上诸多纠缠,恐其恼羞成怒之下,会直接挥兵杀将过来啊!”
刘邦灌下一口酒液,浑浊的酒液打湿了他敞开的衣襟,面容说不出的阴郁。
其实对他而言,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但面对陈胜那近乎命令般的强硬条件,他心头又总觉得恼怒、不甘!
我的人。
你说杀就杀?
我的兵马。
你说留下就留下?
在你陈胜眼中,我刘邦到底是何物?
周勃用余光偷偷打量他的脸色,多年的交情,令他多少能够猜到一些刘邦的想法,小声劝解道:“大将军,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忍过今朝、以待来日,总有扬眉吐气之时!”
刘邦晃动着酒壶与他碰了一下,仰头再次灌下一大口闷酒,而后才苦笑出声:“乃公今年四十有六、形销骨立,而汉王今岁才双十出头,正直鼎盛之年,我等今朝这一走,哪还有来日?”
周勃怔了怔,刘邦要不提这事,他都已经忘记了汉王今岁才二十出头这个令人又惊叹又无力的事实!www.xiumb.com
他跟着灌下一大口闷酒,由衷的感叹道:“昔年黄巾起事、席卷天下,群雄并起、逐鹿九州,何其壮阔也!可谁能料,最后竟叫一黄口孺子成了事?”
刘邦亦感叹道:“时不予我,奈若何!奈若何!”
就在二人长吁短叹之时,一名谒者快步入内,跪地双手将一竹筒高举过顶:“启禀大将军,汉中急报!”
刘邦:“呈上来!”
谒者:“唯!”
谒者躬身上前,毕恭毕敬的将竹筒呈给刘邦。
刘邦接过竹筒,取出筒中绢布条展开,晃眼一扫,脸色当即大变,当即低喝道:“就按汉王殿下说的办,即刻!”
周勃一听,强振精神:“大将军,发生了什么变故?”
刘邦阴沉的面色之中难掩慌乱之意的,随手将绢布条拍进周勃怀中,而后提起酒壶仰头饮酒,却饮了一口空,勃然大怒的将酒壶重重的掷于地,“啪”的一声摔了一个粉碎!
碎裂的瓷片打在周勃身上,他眉头一跳,连忙放下酒壶拿下绢布条张开,就见上边只有一句话:‘汉军两日之前攻破函谷关’。
再一看落款,消息送出之日,也已是日之前。
即是说,汉军攻破函谷关,已经足足五日。
以汉军的战斗力,六日之间已足以扫平半个雍州。
也即是说,雍州通向益州的数条通道,大概率已尽数落入汉军之手。
与此同时,失去雍州嬴政遥相呼应之后,他们益州这一支兵马,就是真正的举世皆敌了!
一夕之间,局势再度翻天覆地!
周勃还在思索之时,刘邦已经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道:“该死的项羽、该死的韩信、该死的嬴……”
此时此刻,他心头的懊悔,简直是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去将那个决意反出大汉的自己,按在地上饱以老拳!
你是喝了多少黄汤马尿,才会上这种头啊?
你是吃了多少猪油蒙了心,才敢冒这种险啊?
除了恨自己脑子不清醒,他更恨嬴政、韩信、项羽三人。
说好的群起攻汉之局,你们三个竟然连三个月都没撑过就全寄了?
老子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你们仨的邪……
“大将军,多思无益!”
周勃将绢布条扔进火塘里,面沉如水的起身道:“末将这便去整顿兵马,力求赶在汉王反悔之前,南迁百越!”
刘邦如梦初醒,一把抓住周勃的小臂,急声道:“勃,某身家性命,便全拜托于你了!”
周勃毕恭毕敬的向刘邦一揖到底:“勃必不负大将军所托!”
说完,他转身就步履匆匆的往明堂之外行去。
刘邦独坐在明堂,目送周勃远去,许久之后,忽然重重的一拍大腿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
江州。
桌面大的雍州舆图在陈胜面前徐徐铺开。
他拿着朱笔站在舆图前,根据雍州传来的诸多信息,仔细的将嬴政退兵的路线绘制到舆图上。
红色的行军路线,从咸阳一路指向了河西走廊方向。
陈胜直起身,打量着舆图,慢慢的拧起了眉头:‘看这架势,这厮怎么也像是要往关外遁逃的样子?’
嬴政的主力,大部分都扔在函谷关了。
如今手里就只剩下留守咸阳的两万府兵,以及驻守河西走廊的五万章邯部。
要知道,河西走廊以西,便是犬戎人的地盘。
就凭他们那七万兵马,在关外能站得住脚吗?
况且,雍州军可不比刘邦麾下的益州军。
益州军的主体,是跟着刘邦从扬州转战益州的扬州兵,那些兵将无家无业,除了跟着刘邦一条道走到黑,别无选择。
而雍州军,都是八百里秦川的良家子弟,有家有业人在故乡,有多少人肯跟着嬴政往关外走?
“罢了!”
陈胜扔下朱笔,平复了心头的恼怒之意,暗自想道:‘换个角度想,这其实也算是最好的结果,真要杀这二人,损伤的也是九州的气运,还不如放他们出去,为我华夏开疆扩土打前站!’
‘而且这俩人,好像都没多少年活头了,就算他们能在关外坐大,也不足为虑!’
‘等到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将当地的人口都同化得七七八八了,再派兵马去接管,当是事半功倍!’
‘正好,九州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是发展民生与抵御外敌入侵,短时间内应当是不会再往外打……’
这样一想,他心头竟微微松了一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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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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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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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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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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