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伫立在高高的瞭望台上,眺望西方天际火红的晚霞。
绚烂的晚霞之下,是雄壮蜿蜒的二百里函谷……
此刻他位于函谷东端的崤函(SMX),在他的身下,就是二十里红二军营寨!
是的,他自北疆归来,并未再回转恒山郡虎贲军大营,而是搭乘大毛,径直来了河洛盆地,坐镇红二军。
并州黄巾军……不值一提!
不是陈胜看不起韩信。
而是势已至此,韩信的确已经没有与他博弈的资格!
准确的说,是从项羽归顺大汉的那一刻起,三面接敌的并州,就已经失去了割据的凭仗。
摆在韩信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西逃。
要么东进。
西逃,陈胜就在函谷关外等着他。
东进,若是李信搭配项羽,统领十五万虎贲军与十三四万项羽军,合共近三十万大军,还挡不住带着十余万兵马的丧家之犬韩信……
那他们也别带兵了,还是趁年轻回家种地吧!
所以,相比上蹿下跳的韩信。
当前真正需要警惕的,其实是函谷关内不声不响的白起!
反正陈胜是抖擞起精神严阵以待,连进入红二军大营的消息,他都下令特战局全面封锁,决不允许泄漏……谁知道对面那个杀胚憋了一百来年,到底憋出了多少杀招、阴招?
「大王!」
身披士卒甲的季布,快步走上瞭望台,向陈胜的背影抱拳行礼道:「冀州战事有消息传来。」
陈胜头也不回的说:「念!」
「唯!」
季布再抱拳,而后压低声音,一句一顿的禀报道:「八月初九,韩信率五万卒,渡过泜水,列阵攻打井陉关,镇北将军紧守关门不出,鏖战半日,韩信退兵十里,安营扎寨。」
「八月初十,征北将军率三万部将,向南迂回滏口陉,击溃韩信右翼,斩首八千级,驱赶三万败卒向井陉遁逃……」
他口中的征北将军乃是李信,镇北将军乃是陈刀。
陈胜根据季步的汇报,结合恒山郡的舆图快速盘点了一遍恒山郡的战局,慢慢的拧起了眉头。
这仗打得,不太对头啊!
以韩信的段位,怎么可能一开局就往死路上走?
并州与冀州中间,隔着太行山脉。
其中有八条相互连通的山道,统称为太行八陉。
而太行八陉之中,有三四条都靠近并州南北,十分接近上党地区。
王贲带着平西军团控制着上党地区,那几条山道韩信肯定是不敢去,他必须得考虑虎贲军与平西军团南北夹击的后果!
抛开靠近上党地区的那几条山道,可供韩信选择的就只剩下三条。
北线靠近幽州的飞狐陉。
中路靠近恒山郡的井陉。
南线靠近邯丹的滏口陉。
韩信此番东进,就像是打着兵分三路的幌子,实则集中优势兵力猛攻井陉关。
从战略的层次来看,这的确像是韩信的手笔。
但他这战术,可太糙了!
井陉百里,道路险隘,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
想下井陉,非奇谋不可!
而韩信却太早就漏了底,令李信与陈刀都得知了他欲集中优势兵力的真实意图。
这不,李信反手就通过滏口陉,突袭了韩信的右翼,瞬间就陷韩信于进退两难之境。
进,攻不破井陉关。
退,又不得不考虑李信陈刀前后夹击的可能性。
而按照先前李信递交上来的作战计划书,南下的项羽军,将驻扎于飞狐陉……李信不愿让友军插手此战的想法,陈胜当然是知道的,李信也知道陈胜知道。
看破不说破,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但以李信与项羽的脾性,一旦韩信军显现颓势,项羽军必会通过飞狐陉,配合南边的李信,南北夹击以围攻韩信。
届时三路兵马合围,韩信再想逃出升天……除非他能插上翅膀飞天遁地!
局势就是这么个局势。
明明战役才刚刚打响,却好似已经决出了胜负雄雌!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处在并州黄巾军当前的处境,仗打成这副模样,也不全是指挥不利的锅。
但那是韩信!
那是一万兵撬动冀州三路大军合围太平道大战略的韩信!
那是不动声色的就给李信挖了一个大坑,李信还一无所知的带着十万虎贲军往里跳的韩信!琇書蛧
他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是疑兵之计?
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胜叩击着佩剑,沉思了许久都未能拨开眼前的迷雾。
单从战局分析,并州黄巾军已经是大势已去,无计可施!
可从韩信的角度分析,他似乎又还有无数种破局的办法……
韩信的兵法,的确是已经玩到了百无禁忌的高度,旁的将领用之必败的兵法禁忌,在韩信的手中却总能发挥出负负得正的神奇作用。
「传我王令至恒山虎贲军帅帐。」
陈胜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斟酌着语言,边想边说道:「恒山之战以围堵韩信部东进为要,井陉关绝不容失,若能全歼韩信部,自然是锦上添花,若不能全歼,于大局也无碍,个中分寸与得失,望诸君务必三思而后行!」
说着这样的话,陈胜是真有种既想帮助子女渡过难关,又唯恐伤了子女自尊心的老父亲心态。
至于恒山战局的情况,他当前的确是有些看不明白,只得下令李信和陈刀步步为营,以不变应万变!
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
无论韩信玩儿的是什么花招,终究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突破虎贲军的拦截,东进华北平原。
只要李信和陈刀能放弃打沉韩信的念想,凭借兵力上的优势稳稳的把握住守势,那无论韩信当前蹦达得有多欢,终究都只是秋后的蚂蚱,陈胜什么时候腾出手,什么时候就能一把捏死他!
季布领命,转身匆匆奔下瞭望台,代陈胜传令去了。
陈胜再一次抬眼,望向西方只剩下微弱落日余晖的黯淡天穹,喃喃自语道:「我还是该说你们沉得住气呢,还是该说你们对韩信太有信心呢?」
按照他的判断,早两日函谷关内的雍州军,就该打出来了。
毕竟韩信若是倒了,雍州可就真彻底陷入孤立无援、举世皆敌的绝境了!
可他耐着性子等待了两日,函谷关内的雍州军别说出来打出来了,连叫骂都未曾叫骂过,稳得就如同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雍州军不打出来,陈胜也就不好挥师打上去。
倒不是说他真奈何不了函谷关。
他有攻破函谷关的办法。
他真正感到棘手的,是十里函谷!
十里函谷,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涧谷之中、深险如函。
函谷关,只是在十里函谷中较为险要的一段山谷设立的一座城关,是不是最险要一处山谷都难说。
若是不先行击溃函谷关
中雍州守军,就闷着头的往里冲,恐怕得填进去数十万兵马才能通过那十里函谷!
若非函谷关如此险峻,另一个时空中,六国伐秦大军也不会数次止步函谷关!
「报……」
正当陈胜心头盘算着得想个办法引函谷关内雍州军出城交战,忽然听到一道悠远的高亢呼声,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自西方飞速由远及近!
陈胜下意识的定睛往西方看望去,一连扫视了好几圈,才终于发现一点暗淡的火光在夜幕之中燃起。
「行家啊!」
他心下由衷的轻叹了一声,趁着昼夜交替之极的烽火信号混乱之机,悄无声息的出兵攻打他红衣军大营,回营报信的斥候都冲进营寨之内了,营外报信的烽火才堪堪燃起来……
烽火报信,白日是烟,夜晚才是火。
火在白日传不远,烟在夜晚看不见。
废了烽火信号,就等于是废了他们大半预警系统。
不起眼的小花招。
却非常的有用!
陈胜「啧啧啧」的感叹着,按着佩剑不疾不徐的往下走。
还未等他走下瞭望台,沉稳的鼓点声、吹角声,已经联通十里营寨,杂乱却不惊慌的急促脚步声,如同山呼海啸般席卷天地!
「大王请留步!」
陈胜刚刚跨坐上战马,就听到一声疾呼传来。
他一回头,就见才离去不久的季布,又纵马匆匆赶来。
陈胜心头叹了口气,松开了佩剑的剑柄……得,快乐没了!
「敌军袭营!」
季布赶到陈胜面前,也顾不得再为陈胜保密,急声道:「兵分两路,约有五万步卒、两千战车,请大王移步帅帐,坐镇中军!」
「走吧。」
陈胜认命的拨转马头,往中军帅帐方向行去,一边走一边询问道:「由哪个师担纲前锋?」
敌军袭营,自然不可能再悠哉悠哉的集结兵马、整军列阵,须得先派一部分兵马出营,顶住敌军的进攻,给后方正在集结的袍泽弟兄们争取时间。
季布连忙回道:「回大王,是十二师!」
陈胜想了想:「钟离眜那个师?」
季布:「回大王,正是钟离眜师长。」
陈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纵马赶向中军帅帐。
……
「报……十二师急退敌军前锋!」
传令兵冲进帅帐,无有任何多余礼节的径直汇报战况。
季布看了一眼兵棋沙盘,再看向陈胜。
陈胜亦凝视着兵棋沙盘,感应到季布的目光头也不抬的一摆手道:「你是统兵大将,如何应对,你自行决策,不必事事向我请示,我要接掌指挥权,我自会开口!」
「末将谨遵王令!」
季布一抱拳,而后大声下令道:「令十二师紧守本阵,另令九师运动至十二师右翼,肃清大营西北方五里之内所有敌军,警戒范围扩大至十五里!」
「喏!」
传令兵领命,转身匆匆奔出帅帐。
陈胜动手,将代表一个汉军师的兵棋,推进到十二师的右翼。
局势很混乱。
敌军来得太快,几乎是出了函谷关后就直奔着他们红衣军大营来了,这附近又大多是难以藏身的高坡与平原,散在大营之外的斥候们还没有获取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就被敌军的兵锋给压回营寨中。
以至于,连帅帐之内现在都是两眼一抹黑。
除了知道敌军的大致兵力与兵种之外……
敌军统兵者何人,不知!
敌军列何阵、分几路,不知!
敌军可曾携带拔寨军械,依然不知……
以至于,季布明明握着优势兵力,却只能束手束脚的先行稳固基本盘,再步步为营的往外拓展视野。
陈胜也没觉得季布的指挥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感觉,敌军进攻力度,与他们的兵力和目的,并不匹配!
五万步卒加两千战车的配置,算不上雄厚。
可作为一支袭营的兵马,他们的攻击力度至少应该比当下再强两到三倍!
至少,那五万步卒应该拼尽全力为那两千战车创造冲营的机会。
但现实却是,他们的前锋与钟离眜的十二师交战不到一刻钟,就溃败了……
陈胜沉吟着审视整座大营的营盘。
「派一支兵马,去大营东北角看看!」
他拔出泰阿剑,点了点大营东北角,哪里滨临渭水,是大军的取水地。
季布顺着长剑看了一眼,心中了然,当即开口呼喊道:「来人啊!」
一名传令兵应声冲入帅帐,抱拳道:「标下在!」
季布:「传令十一师一团,火速巡查大营东北角滨临渭水处!」
「喏!」
传令兵领命,转身匆匆奔出帅帐。
陈胜凝视着沙盘,思索着头也不抬的再次开口道:「传令给前锋,列阵护卫营盘,不得追击!」
季布从善如流的再次唤来传令兵,将陈胜的军令转述下去。
陈胜虚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你想玩什么花样呢?」
这是两代七杀之间的第一次试探***手!
双方各有优劣。
陈胜的优势在于大局,在于绝对实力。
劣势在于他对这个白起的了解,接近于零!
而白起的优势在于,陈胜与红衣军摆在明处,他有充足的资料来研究克敌制胜之法。
劣势在于,大势不在他,雍州军绝对实力也远不及汉军强大。
谁胜谁负,就更谁手段更高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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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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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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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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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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