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广站起身来,亲近又中带着些拘谨的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陈胜。
陈胜按剑登上台阶,随手拍了拍他肩头上的雪花,笑骂道:“脑子坏掉啦?这么冷的天儿,跑屋外边坐着作甚?”
吴广“嘿嘿”的笑了笑,眉宇间的拘谨之意消散了许多:“方才进家寻大兄,嫂嫂言大兄外出,这个时候也该回家了,小弟便出来迎一迎大兄。”
“我有什么好迎的?”
陈胜低头扫视了自己一眼,见别无长物,索性解下腰间纯钧剑连鞘塞进吴广怀里,然后从身畔的侍卫手中接过一个南瓜大小的细麻布包袱,打开了从中摸出一块花生糖塞进吴广嘴里:“好吃不?”
吴广咀嚼了两口,裂开大嘴就乐得直点头:“好吃!”
陈胜见状,也摸出一块塞进自己嘴里,笑眯眯的推开大门一步跨进陈家大院:“大姐、阿鱼,我回来了!”wWW.ΧìǔΜЬ.CǒΜ
庭院中,阿鱼穿着一身儿不甚厚实的贴身月白色曲裾,站在雪地中站桩,就见她身上蒸腾着氤氲,就好像是清晨的浓雾般,飘洒的雪花还未落到她的身上,就被一股无形给排开了!
听到陈胜的声音,她维持着站桩的姿势,只移动乌黑的眼眸瞥了陈胜一眼,然后努力往伙房方向耳房方向努了努嘴,向陈胜示意,赵清人在后院。
就这略一分神的功夫,就已经令她内气走差,急促的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了气息。
陈胜向她扬了扬怀里的包袱,“嘿嘿”笑道:“有好吃的哟,快点收功,迟了可没了!”
听着他狭促的话语,阿鱼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他手里的包袱,但眼泪还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适时,听到他声音的赵清,解着围裙快步从与耳房里走出来,见了陈胜,脸上也一下子就欢喜得像是绽放的花朵:“回来啦,饿不饿呀,晚上想吃点啥?”
陈胜缓步迎上去,将怀里的包袱递给赵清,笑着说道:“这个叫饴糖,是豫州那边的有名小食,大姐你尝尝。”
“诶?豫州的小食吗?”
赵清惊异的看了看怀里的包袱,不知道陈县离豫州有多远。
而后打开包袱,熟练的摸出一块,先塞进陈胜的嘴里,再摸出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当略带焦香的纯净甜味在她嘴里散开一瞬间,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就弯成了天边的月牙,乐滋滋的点头:“真好吃!”
听到她的话语,一旁正努力收功的阿鱼,呼吸越发的急促了。
陈胜见状,随意的抬起右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上,雄浑的真气微微一吐,就轻而易举的将她体内散乱的内气给压制到了正途上。
经过这大半年的调养,阿鱼的身子骨已经好很多了。
现在她正在做的,就是将以前落下的基础,一点一点弥补上……这并不难,只是需要时间。
以阿鱼在刺客之道上表现出的绝顶天赋,她若能补足武道根基,同境界之内,不说无敌,能胜她之人也绝对是少之又少!
至少,同等境界之下,若将距离放入十步之内,连陈胜都没有接下她暴起一击的必胜把握!
“晚上想吃点啥?”
赵清将饴糖塞回陈胜怀中,上前解下陈胜背上的熊皮大氅,乐呵呵的询问道。
陈胜抱着包袱想了想,笑道:“先不久蟠龙寨那边不是送了几只腊雉鸡吗?难得石头在家,炖一只来吃……大姐你先烧水,腊雉鸡留着我来切。”
赵清拿着大氅转身往耳房行去,边走便说道:“那石头先去伙房把火给生上,嫂嫂先把你大兄的大氅挂上!”
吴广拔腿就往伙房走:“哎,俺这就去!”
适时,陈胜也从阿鱼的肩头收回了手掌。
阿鱼整个人一松,原地蹦起扑到陈胜身上,缠着他连声说道:“大兄给我尝尝,大兄给尝尝……”
“好好好!”
陈胜笑着打开怀里的包袱:“又不是不给你吃,你急啥?”
阿鱼低着头从包袱里摸出两块花生糖,陈胜一块、自己一块。
然而,二人齐齐眯起了双眼。
“甜不甜?”
陈胜揉了揉阿鱼的头顶。
“甜!”
阿鱼见牙不见眼的重重的点头,一颗可爱的虎牙在雪地里熠熠生辉。
……
点着油灯的宽敞伙房里。
换上一身粗布居家袍子的陈胜,撸着袖子,麻利将洗刷干净的腊雉鸡按在菜板上,“笃笃笃”的剁成麻将块,然后盛入翻滚着浓浓热气儿的大铁锅里汆水。
赵清和他肩并肩的站在案板旁,也撸着袖子淘洗着风干的萝卜,预备稍后加入锅里和腊雉鸡一起炖煮,手边还有尖尖一盆绿豆芽和几颗水灵的萝卜,都是鲁菽的大棚实验室里送来的新鲜蔬菜。
阿鱼腮帮子里一边鼓着一块花生糖,像只快乐的小松鼠一样忙碌的在伙房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大铁锅里翻滚的腊鸡块,一会儿看一看赵清手里清洗的蔬菜,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吴广老老实实的坐在灶膛后,一边往灶膛里添着柴火,一边不住的抬起头打量着伙房内的三人。
红彤彤的火光跳跃在他那张恍恍惚惚的脸上,仿佛置身梦中!
他不会因为陈胜撸着袖子在伙房里砍腊鸡,对他汉王的身份与威势产生任何的动摇情绪。
身在此山中,才会不识庐山真面目。
他远离过陈郡,甚至还在冀州盘桓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他非常清楚陈胜的名头在外界有多响亮!
也非常清楚外边的那些大人物们对陈胜的忌惮有多深!
但也正是因为他清楚,眼前的场景才令他发出灵魂的悸动!
“我让你回家后多走走、多看看,想清楚后再做决定,等过完年再说也是一样的,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定决心了?是闲不住了,还是怕过完年王廷里就没你的位置了?”
陈胜仿佛没有注意到吴广那恍惚的眼神,一边低着头切着风萝卜,盛入大铁锅里和腊鸡一起汆水,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从他在家门前见到吴广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吴广的来意,也知道了他的选择。
毕竟,作为千机楼的高层,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陈家大员门外呢?
就算是长宁坊有大批幽州军老卒驻守,没有闲杂人等能进,千机楼的高层也不应该有这种做法!
吴广很清楚这一点……他回陈县的那一日,不就是天黑之后才来的陈家大院么?
他既然知道,还这样做了。
就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千机楼高的身份,由暗转明了。
听到陈胜的话,吴广老老实实的回道:“都有……”
“啧。”
陈胜笑了一声,摇头道:“到底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这心思,可就比以前复杂多了!”
吴广低头:“愚弟知错,请大兄责罚。”
陈胜将最后一刀风萝卜盛入锅里,放下菜刀,拿起麻布擦了擦手上的水迹,轻描淡写道:“在家里,哪有什么罚不罚的,你也还知道轻重,没把心眼拿到家里来使!”
吴广低着头给灶膛里添柴,不敢说话。
“说说吧,想去哪里!”
陈胜轻笑着问道。
吴广用余光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了脸上没有丝毫恼意,心下的沉甸甸的大石头才轻柔的落了地:“大兄,俺想去稷下学宫。”
陈胜微不可查的一皱眉,径直反问道:“你想去红二军?”
吴广面色一僵,愣愣的看着陈胜。
陈胜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再度浸湿了双手,将赵清清晰干净的几颗水灵萝卜拿过来,按在菜板上切丝:“换个地方吧,你一没有战功在身,二来年岁太轻,你去红二军,压不住那些老兵油子,要么走弯路,要么成不了气候,凭白的耽搁了!”
吴广沉默不语。
事实上,他原本的去处,定的是红一军。
也正是出于对陈胜所说的那些方面的考量,他才退而求其次,定了红二军。
如果是去红一军,那么肯定是先入伍,后去稷下学宫,这样更易站稳脚跟,更能服众。
而如红二军的话,自然是借稷下学宫这块跳板,直接一步到位到营级,这样最为有利。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抬头道:“依大兄看来,愚弟去哪儿最合适?”
“你若执意要领军的话……”
陈胜放下菜刀,沉吟了几息后说道:“近几个月内,红一军可能还有几场硬战要打,你若想领军,就先领个后勤副职随军作战,待战役结束后再入稷下学宫进修……至于从稷下学宫出来后去哪儿,先暂且保密,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只要你能学好带兵本事儿,保管比你预想中的要高!”
他没有暴露屯田军的存在。
但吴广听后却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全凭大兄做主!”
陈胜笑了笑,低头切菜。
赵清适时开口:“你们哥俩说完正事儿了吧?”
陈胜:“说完了,咋的?”
“石头,跑一趟,去请二伯过来宵夜……”
“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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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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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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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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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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