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大营,中军大帐。
吕政正坐在帐上,拿着一方帛书出神的凝视了许久,才缓缓起身,轻笑道:“夫子,此有谯郡急信一封,请您过目!”
他很是尊敬的双手将帛书呈给稳坐于帐下左手边,埋首于一堆竹简之中的灰衣中年男子手中。
这灰衣中年男子头裹葛布褐巾,身穿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袍,一身朴素衣物,端坐于锦衣华服的吕政身前,却神色泰然,没有半分局促。
且看其须发密度颜色,似是不惑之年上下,然双目之中透露出的那股子饱经沧桑的宁静、淡泊之意,却又唯有耄耋老者身上才能得见。
这灰衣中年人乃半月之前,自荐入吕政门下,自言名魏僚,陈留郡大梁人。
吕政如获珍宝般的接待了他,将他请进帅帐,奉为东席,以半师的礼仪待之。。
也正是因为得魏僚入门下,吕政才会将倚以为左膀右臂的赵佗,打发到砀山,接替蒙恬的位置……
他会如此尊敬信赖魏僚,却是因为按照当世的惯例,此人姓名之后,还须得加一个“子”字敬称。
魏僚子,著有兵法《魏僚子》,乃是当是仅次于兵圣孙武所箸《孙子兵法》的一流兵家经典。
值得一提的是,此人师承“谋圣”鬼谷子。
在当下这个时代,一个看年纪不过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自言出自鬼谷门下。
其含义,不亚于陈胜穿越前的那個时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言曾在前苏联留学。
可偏偏,魏僚还真是出自鬼谷门下。
魏僚一字一句的看完手中帛书之后,轻轻放下帛书,点头赞叹道:“此子心智坚韧,行事刚柔并济,稳中求胜又不乏孤注一掷的豪勇之气,若不早夭,当世豪杰,当有他一席。”
很显然,他已经看过陈胜的资料。
吕政闻言,讶异的睁了睁眼,旋即便若无其事的笑道:“夫子是否过誉了?一万破五万,还胜得这般轻松,定是取了巧,非他才能至此,何德何能得您一句‘当世豪杰’的结语?您先前品评黄巾四大渠帅,最有才能的任嚣,也不过得了您一句‘可为开疆扩土之将’的结语。”
魏僚未经思虑,便笑着轻轻点头称“是”,“你之见也有你的道理,此子尚且年少,心性未定,而今便下论断,为时尚早。”
吕政这才志得意满的拍手。
顿了顿后,他又揖手道:“请夫子教我,我部与宋义军已对峙半月有余,何日才是破敌之时?”
魏僚凝视着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旋即便神态自若的轻声道:“还不到时候,宋义此人,谨慎有余而进取不足,虽非将才,但二十多万战兵紧守不出,已足以弥补才能上的差距,此时强攻,殊为不智。”
吕政面露不甘之色,“可如此拖下去,也非是长久之计!”
魏僚如何能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但还是温和的徐徐说道:“拖字诀,于我军确是深根固本之道,于宋义军,才非是长久之久,拖下去,拖到宋义军粮秣耗尽,拖到朝廷三路大军齐聚,宋义军自当不战而溃!”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吕政还张口欲语,却见魏僚已复俯首于案牍之中,心下只得长叹了一口气。
他如何能不知,只要拖下去,宋义军自当不战自溃?
可无论宋义军是分崩离析于粮秣耗尽,还是分崩离析于朝廷三路大军合围。
与他吕政,又有何干系?
届时,朝廷三路大军击溃黄巾军百万乱兵的泼天大功在前。
谁会还记得他吕政率五万孤军,阻四十万青州黄巾军与兖州之外的功劳?Χiυmъ.cοΜ
更何况。
连陈胜那弱冠小儿,而今都有一万破五万的大功在手。
他执掌五万精锐府兵,却迟迟没有大建树。
岂不是更显出他的无能与平庸?
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寂寂无名郁郁长存!
吕政心下挣扎着,一个又一个激进的念头在他脑海之中百花齐放。
……
“唔……为何陈兄弟闻此捷报会是这般神情?”
蒙恬疑惑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陈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不成,令郎建功立业,名传九州,陈兄弟不为他自豪吗?”
“呵呵……”
陈守艰难裂开血盆大口露出了一个笑脸,难看的就像是便秘了一样:“蒙将军,末将今岁三十有六。”
蒙恬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我知啊,你比我年轻三岁,这和令郎立此大功有何关系?”
陈守神情古怪的看着他:“请问,将军膝下是公子还是淑女?”
蒙恬不假思索的答道:“一子一女。”
“哦,有淑女啊……”
陈守忽然笑道:“若是将军不嫌我陈家出身商贾,你我结个儿女亲家如何?”
蒙恬先是一愣,旋即面容一僵,结结巴巴道:“这个,那个,令…陈大人之才,可为当世青年俊彦之翘楚,小女骄纵,怕高攀不上陈大人!”
“呵呵……”
陈守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连陈胜已有内室之言都不必言说,“将军现在知道,末将的苦恼了吧?”
当下这个时代,上古年纪尚未作古,娥皇、女英仍是古老传颂的佳话,公卿权贵阶层皆以三妻四妾为标配,反倒是只娶一人为异类。
以陈胜今时今日的地位,在已有妻室的情况下,再向另一位官宦之女提亲,并不算冒犯。
蒙恬同情的看着他。
就在方才那一刹那,他短暂的体会到了被儿子支配的恐惧!
十五岁的一郡郡守!
十五岁拉扯起两三万大军的一郡郡守!
十五岁带着一万兵马去干五万兵马还干赢了的一郡郡守!
这种不世出的妖孽人物。
若是生在别人家,当然会惊羡、会赞叹,会忍不住道一声“生子当如陈家子”!
可若是生在,真是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噩梦!
“陈兄弟,我们暂且不聊儿子的事,先聊一聊联手破屠睢军的事。”
蒙恬说道:“而今谯郡的形式也已经明朗了,我军与令郎所部,乃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之势……”
还未等他说完,陈守已经摆了摆手:“将军莫要与我说这些弯弯绕,我就一走货的商贾,听不懂,一听就头疼。”
“往常这些事,都是我儿拿主意,我全听他的,他要肯与将军联手,无须我说;他要不肯与将军联手,我说也无用!”
“所以,我们还是来聊一聊儿女亲家的事吧,这件事,我能拿主意!”
他一脸老实巴交的说道。
瘪犊子啊,蒙家军太厉害了,绑肯定是没办法将蒙恬绑回去的了,现在就看你的男色管不管用了,要不管用,老子也没办法了。
蒙恬:……
适时,帐外执卫的甲士躬身入内,抱拳道:“启禀将军,沛郡假兵曹缘刘季,在外求见!”
沛郡?
陈守一听到这个地名,不由的往帐外望了一眼,就见一头戴滑稽的皮质高冠,身形纤长,气度颇为不凡的中年男子,垂手恭恭敬敬的立于大帐之外。
临走前瘪犊子还交代了要绑沛郡的谁来着?
是不是姓萧?
回头找这厮打听打听,蒙恬肯定是绑不回去了,把那个姓萧的绑回去,勉强也能交差。
免得那崽子埋怨他这个当爹的,不把他的话放心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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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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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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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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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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