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安坐在三楼临街的位置,不紧不慢的将又干又硬的蒸饼掰进热气腾腾的肉汤里,待到蒸饼吸住了肉汤之后,再用筷子夹起来送进嘴里。
他身上的玄色劲装满是风尘,横置于食案之上的佩剑还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却是前不久才结束了一场大型猎妖行动,从颍川回转金陵,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又陈县,便索性来此间祭一祭五脏庙。
不知是因为此间乃是陈胜第一次请他饮酒之地的缘故,还是因为当初陈胜便是在此间邀他入大汉组建斩妖司的缘故。
此间平平无奇的吃食,不知怎么的就时常出现在他的心头,吃了不下百回,却总也吃不够。
独独这回儿,吸足了肉汤的蒸饼一入口,他就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没有以前好吃。
但一大碗肉汤蒸饼都快见底儿了,他也没能吃明白,到底是差了什么,但反正就是味不对!
他咂着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失笑着摇了摇头,暗道:‘或许是因为大王不在此间了吧……’
他抬眼,目光往出酒楼,落到午时人来人往的热闹长街上。
去岁大汉中枢东迁,陈县大半百姓,都跟着东迁的车队一起去了金陵。
但陈县并未因此落败,空出来的住房和田地,吸引了大量陈县周边村镇的穷苦百姓入城落户,轻而易举的完成了原本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才的完成的阶级跨越。
当然,这其中自然是离不开新一届陈郡郡府的一力推动。
此地毕竟是自家大王的故里,谁敢让陈县落败?
若是某天自家大王途径陈县,心血来潮入城歇歇脚,却看到一个人丁凋零、破败不堪的县城,那得影响多少人的乌纱帽?
转眼一年有余,陈县早已恢复了昔日的热闹与喧哗,至少单凭肉眼看,是决计看不出这城中曾有过大半人口迁徙……
然而或许是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荆轲怎么看,都觉得长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没了迁都前的那股子从容、硬朗的精气神儿。
也是,没了大王的陈县,还能是昔日的陈县吗?
或许是。
或许不是……
荆轲遗憾的收回目光,心道往后或许又要少一项癖好了。
“客官,您的鸡子面!”
适时,须发斑白的店家送上来一大碗鸡蛋面,满脸堆笑的奉于荆轲食案前。
荆轲道了一声谢,抄起筷子就要吃面。
不曾想,送上了鸡蛋面的店家却未离开,而是拿着托盘笑容满面的站到了一旁。
周围落座的诸多食客见状,默不作声的齐齐放下筷子。
荆轲头也不回的抬手压了压,大感有趣的端详着这位平平无奇的店家,试探道:“特战局的人?”
店家揖手道:“大总管好眼力!”
荆轲点了点头,一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一众食客听言齐齐起身,鱼贯走下三楼。
待到下楼的脚步声渐渐停歇之后,荆轲才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可是大王有令?”
店家连忙摇头:“回禀大总管,无有王令,小人乃是私自面见大总管。”
荆轲听言,诧异的再度端详这店家许久,突然道:“你不是特战局的人?”
店家从怀中取出一块铸铁令牌,双手呈给荆轲:“请大总管查验!”
荆轲接过铸铁令牌,仔细查验了一番后,的确是特战局的令牌,等级还不低。
但随即,他便将令牌交还给店家:“还是拿出你真正的信物来吧。”
店家迟疑着收起令牌,面露难色道:“大总管,这不合规矩……”
荆轲略一沉吟,说道:“你既私自来见我,就说明是有不该我插手的要紧事,我必须先确定你的身份,才能决定要不要听你说事。”
斩妖司严格说来也属于大汉隐秘战线中的一条,且平日里与特战局多有公务上的往来。
是以他知道,大汉除了特战局这个摆在明面儿上的特勤机构之外,暗地里还有一条隐藏得更深的战线——千机楼。
不过他也仅仅知道千机楼的大体等级,以及其对应的信物样式,其余的一概不知。
面容敦厚的店家思索了足足百十息后,这才用腰间取出一把一指长的割肉刀,双手呈给荆轲:“请大总管查验。”
九州当前的肉食烹饪方式仍以烤和煮为主,而这两种烹饪方式在吃的时候都需要再用小刀切割,是以当下的男子大都会随身携带这么一把用途广泛的割肉刀,富裕人家的还会对其饰以珠玉金银,哪怕是吃不起肉食的穷苦人家,往往也会想法设法弄上一把带在身上表示自己吃得起。
荆轲接过割肉刀,就见割肉刀的一面雕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虎,另一面雕刻“甲子”二字。m.χIùmЬ.CǒM
他惊异的再次翻看了一遍割肉刀,再看了一眼面前这位毫不起眼的敦厚店家,站起身来双手将割肉刀交还给店家,客气的说道:“未曾想是虎使当面,多有失礼,还往海涵!”
说话时,他心下还暗自嘀咕道:‘难怪敢坏规矩来见我……’
论品秩,这位虎使在大汉隐秘战线中的地位,仅比他低一级。
店家收起割肉刀,恭恭敬敬的揖手道:“大总管太客气,实是迫不得已,否则小人也不敢来打搅大总管!”
荆轲没有拿大,依然和客气的请他坐下:“虎使多礼了,请坐下详谈!”
店家:“谢大总管!”
二人相对落座,荆轲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何某家能帮手之处,虎使尽管直言,但凡于吾大汉有益,某家绝无二话!”
店家揖手:“那小人便先行谢过大总管……小人此番违反楼规直接面见大总管,与我方当前正执行的一项任务有关,半月之前,一伙可疑人员进入陈县,多次秘密潜入大王故居与汉王宫中,虽不知其在查找何物,但我方有理由相信,这伙人心怀叵测,欲意加害大王!”
“其后经多方核实,这伙人乃是活跃于河洛之地的一伙道家中人。”
“三日之前,上峰便指示小人收网,然小人下属在监察得过程中,得知这伙人还有一名头目将在近日入城,便暂停收网,以待大鱼入网之后再一网打尽。”
“然小人方才收到消息,那伙人贼人在午时之前紧急转移了藏匿之处,且有逃窜出城的迹象,未免打草惊蛇,遗漏了那条大鱼,当下又不敢动用卫戍团,小人思来想去,唯有冒险请大总管出手,秘密将其擒下……”
荆轲老脸一红,羞愧的道:“可是某家入城,惊动了那伙贼人?”
店家极有眼力劲的回道:“此事罪在小人,是小人未能预见大总管入城而提前告知,才致使收网行动出了纰漏……”
“虎使不必为某家掩过,此事确乃某家的过失,若是因某家之过导致后续收网行动有失,某愿一肩承担!”
荆轲听后,老脸红得连头得快抬不起来了……他如何听不出,人家分明是一路注视着他们回转金陵的,乃是确定他们不会途径陈县,才未多此一举提前告知他们的?
店家连忙说道:“眼下言过,为时尚早,只消能将无声无息的抓捕这群道家中人,不令大鱼逃出法网,便不算纰漏!”
荆轲不再多言,直接抓起佩剑起身:“事不宜迟,贼人藏匿于何处,还请虎使派人引路!”
……
长宁坊,一间偏僻的民居之内。
一名一名手长脚长、身披羽衣的相貌堂堂男子,跪在一座杏黄法坛之前,口头念念有词的祝告许久,而后手捏剑指,对着法坛之上的一盆清水一点,轻喝道:“咄!”
滚滚清韵华光,好似涌泉般自他的剑指之中涌入清水之中,清水也随之绽放出耀眼光辉,犹如烈日下的铜镜般。
不多时,便听到清水之中传出一道苍老而冷峻的声音:“何事!”
羽衣男子连忙叩首道:“启奏神人,汉王斩妖司爪牙、武墨庆轲,午时突然入城,许是吾道谋划有变,是否推迟大醮?”
清水那头沉默了几息,再开口时语气越发冷峻:“慌什么!庆轲数日前才与一众爪牙在颍川斩杀了化形大妖一头,入陈县不过是回转金陵途径罢该地了!”
羽衣男子闻言心下大定:“弟子惶恐,万请神人恕罪!”
“罢了!”
清水那头声音缓和了一些:“祭仪准备得如何了?”
羽衣男子为了挽回印象分,急忙回道:“已以汉王之发肤成功勾连汉王宫中残余气韵,只待神人降临,便可开启大醮。”
清水那头淡淡的道:“稳住阵脚,机会仅此一次、失则不再来……”
羽衣男子再叩首道:“弟子谨遵神人法旨!”
水盆中清韵光芒渐渐消散,羽衣男子跌坐在地,满头大汗的长出了一口气。
下一秒。
房顶瓦砾破碎,荆轲持剑落入其中,右脚带起一阵凄厉的破空声,一脚便将翻身跃起的羽衣男子踏翻在地,雪亮的长剑紧跟其后抵在了其咽喉之上。
听到堂内动静,十数名衣饰杂乱的男子手持法剑惊慌失措的冲进来,然而还未等他们围住荆轲,便有数十道身穿玄色劲装的精悍人影,撞碎屋顶和墙壁冲了进来。
霎时间,铁锁与刀剑齐飞,一众衣饰杂乱的男子手中法剑刚刚绽放出华光,便被这些玄衣人打翻在地。
屋外,更有轻微而密集的脚步声,层层叠叠的朝着这间房屋涌过来……
荆轲环伺了一圈,确认无有失手之后,才回过头来,俯视着地上这名满脸绝望的羽衣男子,认真的问道:“方才说话那人,可是黄石老人?”
羽衣男子汗如雨下、抖如糠筛,却还强撑着大笑道:“朝闻道,夕可死矣!”
荆轲拧起眉头,一脚踩住他的胸膛便要挥剑砍下其手脚。
就在这时,面带黑铁恶鬼面具、身穿一身黑衣的店家快步入内,远远的便呼喊道:“大总管且慢动手!”
雪亮的长剑定在了羽衣男子右臂,荆轲扭头向店家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店家连忙说道:“小人手下有善拷问的刑人,请大总管将这些贼人交给小人,小人保管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话间,大批如他一般头戴面具的黑衣人涌入屋内,熟稔的挨个将屋内的所有杂衣男子的四肢关节卸下、手筋脚筋挑断、再毁去丹田……
荆轲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他手下,的确没有擅长拷问的人才。
他收剑入鞘,任由店家的人接手脚下这个羽衣男子:“虎使,这些杂碎在汉王宫中有所布置,请即刻命人清查整座汉王宫,勿要有半点遗漏!”
店家听言,转头招来一人,在其耳边密语了一番。
那人当即匆匆离去……
不多时,一众黑衣人便押着一群被铁索困得严严实实的大残杂衣人,迅速离去。
荆轲拉着店家走到一旁,面色凝重的低声道:“虎使手中连络金陵的最快传讯方式,须得多久?”
店家没有问他想做什么,径直答道:“即刻传书,明日天明前可至金陵!”
荆轲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那便立刻上奏大王,言道家大能黄石老人欲加害大王,为保万无一失,最好拜请诸圣出手相护!”
店家环视一圈,指着被打翻在地的铜盆问道:“大总管所说,可是这条大鱼?大总管识得此人?”
“这哪是什么大鱼啊,那分明是一条北冥之鲲啊!”
荆轲苦笑着低声道:“当世黄老高人虽不少,可能尊称其一声神人的,唯有下邳神人黄石公,此人学究天人……我今日因口腹之欲入城,也算是错有错着,若是真叫你将那老怪物钓进城,指不定要生出多大乱子,你我生死是小,可若是危及大王,吾大汉危矣!”
店家悚然一惊,后脑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当即想也不想的一点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走:“小人这便去传书。”
荆轲立在堂内,环伺了一圈儿,暗道:‘但愿真是失不再来吧……’
他举步往外走:“随我前往汉王宫!”
一众玄衣斩妖使齐声应喏道。“喏!”
昨晚卡文,写了一大堆垃圾,心态有点崩,就睡了一会儿,凌晨4点爬起来重新写……咕了老爷们一晚,万分抱歉。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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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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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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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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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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