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早起飞鸟,振翅飞过人潮涌动的喧哗集市,越过宛如井田般横平竖直的坊区,叽叽喳喳飞入一片赤红如火的浩大宫殿群之中,当要落地,便被一声清蕴的钟声惊起!
“铛……”
一位位或身穿花鸟鱼虫官服,或者身披虎豹熊皮甲胄文武百官,踏着悠扬钟声,鱼贯进入春秋宫,对着上方空荡荡龙塌,行跪拜大礼:“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内侍抑扬顿挫的尖细声音,响彻巍峨的春秋宫:“陛下龙体抱恙,有事呈奏,无事……”
“退下吧!”
一道不怒自威的苍老声音,淡淡的打断了内侍的颂唱。
“谨遵王令!”
不一会儿,便见两排内侍躬身退出春秋宫。
“诸公!”
春秋宫内,端坐于左首之上,身着宽大的赤色四爪龙纹衮服的魁梧老者,再一次开口了:“颍川之变,都已听说了吧?”
“听说了、听说了……”
“那商贾小儿,气焰实在是太嚣张了!”
“若再不速速遣兵评判,恐又是一个张平啊……”
群臣七嘴八舌的附和道,巍峨的春秋宫内竟是一片同仇敌忾的讨伐之声!
区区两三郡之变,原本是不够资格出现在此时、在此地。
即便是下方的州府要上报,奏章也顶多只会出现在了三公手中,由他们三言两语处理掉!
但谁叫颍川往北一抬脚,都到洛邑了呢?
“既诸公主见一致,那今日便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魁梧老者认真把玩着手中的龙纹酒爵,头也不抬的淡声道:“此事确是不能再议了!”
群臣面面相觑,很快便有一身披甲胄的武将起身,向魁梧老者抱拳高呼道:“殿下位居太尉,一应征伐大事,皆当由殿下做主!”
一言出,群臣齐齐看看着这个魏王一系的武将,神色各异。
很快,宫内端坐的上百文武臣工之中,便接连站起来二十余人,行礼高呼道:“末将附议!”
“下臣附议……”
而其余大臣,齐齐将目光投向端坐于右首之上那位身穿绿色文官服,官服上花鸟鱼虫俱全的皓首老者。
皓首老者微微低着头、双目微闭,似是在打瞌睡,压根就没注意到宫内的一道道奇异目光。
宫中的氛围,一时凝滞……
把玩龙纹酒爵的魁梧老者见状,微微一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皓首老者,轻笑道:“万相爷有何异义?”
上百道目光注视下,皓首老者苍老的身躯微微颤动,传出一声低低的鼾声。
魁梧老者眯起虎目,虽面上认识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宫内的百余文武大臣,心下却是齐齐一颤。
“相爷、相爷……”
最后还是坐在皓首老者身后的少府顶不住压力,偷偷扯了扯皓首老者的衣袍。
皓首老者才这如梦初醒,旁若无人的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这人老了,就是觉多啊……你们都看着老夫作甚?”
魁梧老者似是毫不介怀,眯着双眼笑吟吟的说道:“万相爷,孤与诸公正在议论颍川之变,想请问万相爷有何高见。”
“颍川之变?”
皓首老者一脸诧异的扭头四顾:“颍川发生了什么变故?难不成颍川也闹粮荒了?那就速速拨粮振灾啊!”
此言一出,宫中群臣齐齐脸色微变,纷纷低着头颅,沉默不语。
魁梧老者睁了睁眼,旋即又眯起双眼,笑道:“万相爷多虑了,颍川并未受旱情波及,孤与诸公所议,乃是陈郡乱臣贼子引兵攻打颍川之事,孤与诸公一致决议,遣兵平叛,而今就看万相爷的意思了。”
“哦,原来这就是颍川之变啊!”
皓首老者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旋即一伸手,说道:“拿来吧!”
魁梧老者微微皱眉:“何物?”
皓首老者诧异的看着他:“当然是兖州牧请军平叛奏章啊!无有兖州牧的奏章,本相如何启奏陛下?无有陛下的旨意,三司九衙如何运转?不会吧?堂堂魏王殿下,不会是想要罔顾国法,私自调遣兵马吧?”
寂静!
巍峨堂皇的春秋宫内一片寂静!
所有的文武臣工,都将头颅埋得更低了,唯恐惊扰了两位巨佬的日常斗法,殃及池鱼。
“呵呵……”
魁梧老者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微微抚须道:“万相爷不亏是孟子高足、儒家大贤,圣贤书的确是读明白……只不过,朝廷行事,当以社稷为重、万民为要,岂能抱陈守旧,因噎废食?更何况,立法为牧民,若朝廷收法度所限而置万民于水火,岂不是与立法的本意南辕北辙?”
“再者说,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若苦等兖州牧之奏章,只怕等吾王师抵达陈郡之时,那陈郡乱臣贼子已然又是一个张平!”
“若令战火殃及京畿之地千万黎民百姓……这个责,谁人来担?”
“是万相爷担,还是你儒家一门担?”
皓首老者拢着双手,面色淡泊如雨后青山,没有丝毫受魁梧老者所恫吓的意思:“法度制定出来,就是遵守的,今日魏王殿下有十万火急之务,便逾越法度,明日他御史大夫有是十万火急之务,也跟着逾越法度,长此以往,朝廷法度还算个屁?”
“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若连吾等蒙皇恩、食君禄之人,都视朝廷法度如无物,还有何颜面去令九州百姓遵纪守法?”
“至于魏王殿下所说的,谁人担责一事,并不在老夫所思之内。”
“老夫承蒙先帝礼遇,入朝为相,自当殚精竭虑,为我大周计、为天子计……”Χiυmъ.cοΜ
“若天子认定老夫渎职,自会除老夫相位,不劳魏王殿下为老夫忧心!”
魁梧老者眯起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皓首老者。
皓首老者拢着双手,再一次垂下眼睑作睡眼朦胧状,视魁梧老者刀子般的眼神于无物。
“啪。”
龙纹酒爵在魁梧老者的掌中碎裂,浓郁的酒液流了一地。
他面色铁青的徐徐起身,一字一顿道:“孤这便去向陛下请旨!”
皓首老者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解,那陈郡逆贼到底与这老匹夫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令他不惜退步还权,也一定要即刻派兵围剿陈郡。
但他与魁梧老者的立场,令他不可能问出口,当即只是伸手朝殿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淡淡的说道:“那老夫便等着魏王殿下持圣旨以令三司九衙!”
魁梧老者拂袖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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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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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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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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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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