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陈胜快步入厅堂,一边麻利的将他身上的湿衣衫扒下,一边板着脸数落护送陈胜还家的陈虎:“妾身放心将大郎交与二伯,二伯就这样照看我家大郎?”
陈虎老脸一红,讪讪的笑道:“未曾料到今日有雨,疏忽了,清娘勿要责怪。”
赵清阴着脸,看也不看他。
陈胜见状,不但不帮忙打圆场,还煽风点火道:“就是,这老不休今早还在有余酒家忽悠我饮酒,得亏我定力好,没上他的恶当,不然不知得醉成什么样子!”
陈虎瞬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陈胜:小崽子,你玩阴的?
“是吗?还是我家大郎知分寸!”
赵清眉开眼笑拿着一方汗巾,像挫狗头一样擦拭着他头上的雨水,末了转过脸看向陈虎,瞬间晴转暴雨:“二伯,这月家中银钱紧,只能供大郎食肉补身子了,您那一份……没了!”
大妇风范尽显!
陈虎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赵清,再看了看陈胜,举起左手颤颤巍巍的指着这小两口,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响憋出一句:“小崽子,没你这么欺负人!”
家里那些老护犊子的欺负咱,咱也就忍了,连你个小崽子也这般欺负咱……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赵清一步上前,叉着腰像护小鸡仔儿一样将陈胜护在身后:“莫非二伯哄骗我家大郎饮酒还有理了?他身子骨才好了几日,二伯莫非不知?”
陈胜躲在赵清身后,瞅着陈虎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虎指着陈胜,擀面杖似的手指颤抖、再颤抖,最终“恶狠狠”的丢下一句“小崽子,你给老子等着”,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小两口目同仇敌忾的送他出门去后,赵清才“噗哧”的笑出了声,转身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的点了点陈胜的脑门,嗔道:“你呀你,咱二伯可是个实诚人,你可不能欺负他!”
陈胜也不辩驳,“嘿嘿”的笑了笑,挽住赵清的手臂:“好大姐,中午吃啥啊,早晨在有余有家,我就吃了一碗肉糜粥,早就饿了!”
赵清大眼睛弯成月牙:“中午吃香椿炒鸡子,还有王二爷送来的羊头肉!”
“香椿?”
陈胜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香椿与香菜,乃是他的一生之敌:“不吃香椿好不好呀,我不喜欢那股子怪味!”
赵清:“今日是谷雨呀,正是吃香椿的好时节,嗯,本来还得吃些鱼肉的,预祝今岁丰收有余的,可惜鱼肆里已经好些时日未见草鲤了,听打鱼的渔夫说,沙河水今岁水量下降得厉害,水浅之地已经行不得船,淮河水的鱼群都不下来了……”
她絮絮叨叨的拿着仆人送来的干净衣衫往陈胜身上套。
陈胜却是有些恍惚的望向厅堂外亮堂起来的庭院,原来,清晨的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
南城,郡衙郡守官寺。Χiυmъ.cοΜ
雕花的象牙箸轻轻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鱼脍,扔在了光可鉴人的水磨石地板上。
一条溜光水滑的细腰犬,摇着尾巴冲过来,一口将便将鱼脍舔入腹中,而后满怀期待的抬起头,望向矮几后的清瘦老人。
清瘦老人须眉雪白,面容却像中年男子那般刚硬,他轻轻的将象牙箸扣到筷架上,温和的轻笑着朝细腰犬招了招手。
细腰犬当即撒着欢的凑到清瘦老人脚边,舔了舔他宽大的手掌。
清瘦老人笑了笑,端起盛放鱼脍的小鼎放到脚边,任其大快朵颐。
适时,一名黄袍小吏躬身轻步入内,长揖到底:“禀大人,接到昌邑州府典农长史公牍,言今岁雨水枯竭,恐有旱灾粮荒之忧,命诸郡发动青壮春垦,备粮备荒,不得延误。”
清瘦老人眼睑低垂,笑吟吟的注视着脚边的细腰犬食鱼脍,看都未看堂下的小吏一眼,只是轻轻的从鼻息之中吐出一个“嗯”字音。
“唯!”
黄袍小吏恭谨的长声道,保持着长揖到底的姿势慢慢向后挪动着,轻手轻脚退出浓烈森严的赤色大堂。
黄袍小吏刚刚退出大堂,便又有一名绿袍小吏轻步入内,长揖道:“禀大人,今早有市井徒抬尸于北市亭报官,指认太平道徒当街杀人,北市亭遣亭役前往捉拿,不料太平道众徒暴起杀人、夺路奔逃,杀伤亭役十二、郡兵十七,终于北城门下,明正典刑、无一逃脱!”
“太平道?”
清瘦老人抚摸细腰犬的干枯手掌微微一顿,而后慢慢皱着眉头,似是极为不悦的低声呢喃道:“已这般肆无忌惮了吗?”
堂下小吏不敢答,保持着长揖到底的姿态,稳如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堂上的清瘦老人淡淡的道:“传令诸县,逐尽太平道。”
“唯!”
绿袍小吏一如先前的黄袍小吏那般,撅着屁股慢慢退出这件赤色大堂,似乎这间空旷的大堂内,有千钧无形重力,压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是吐出了寥寥几个字,清瘦老人却已像是极为疲惫一般,怀揣着双手慢慢合上了浑浊的双目,久久无声。
唯余在獬豸纹方几上轻轻敲击的二指还能证明,他并未沉睡。
不多时,两排年轻俏丽的侍女手捧漆盘垂首轻步入内,动手轻柔而行云流水的将方几上用一尊尊精美鼎器盛放的食物撤下去,换上水灵灵的青梅与精致的点心。
至始至终,清瘦老人都未睁开双眼,看一眼这些俏丽侍女,就好像,她们就和这间浓烈森严大堂内的诸多珍贵陈设一样,只是器物。
而众多娇俏侍女,也无一人敢发出任何声音惊扰这位清瘦老人,似乎她们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这位清瘦老人的眼中,还不如趴在他脚边小憩细腰犬……
许久。
空荡荡的大堂内,才回荡起清瘦老人低低的呢喃声:“张平……生而知之,仙人扶顶、得授长生吗?”
“纵然你是真,是否也太急迫了些。”
“这天下,仍是姬家人的天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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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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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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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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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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