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短兵一步上前,奉上兜鍪。
他脚步不停,接过兜鍪反手扣在自己头顶上:“开始吧!”
“参谋长有令,三军后撤!”
“参谋长有令,三军……”
侍立帅帐周围的短兵们齐声呐喊着,将白起的军令层层放大,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不多时,传令兵凌乱的马蹄声,飞速渐行渐远。
白起走出帅帐,扶剑徐徐登上战车。
大军拔营的兵荒马乱之声,已经随夜风传遍山海。
无须刻意张扬。
敌我六十万大军陈兵方寸之地,三十万大军转移的大撤退,想瞒过对方的耳目无异于痴人说梦!
搏浪军这厢刚有风吹,那厢百越人的草就已经动了。
一场大战,已在所难免。
当然,像这样说打就打的大战,这些时日里搏浪军与百越人已经打了不下二十多场。
每次都已经双方损兵折将,各自收兵,自行舔舐伤口收场。
百越人冲不开搏浪军的防线,而搏浪军也击不溃百越人的兵锋。
无一例外!
双方将士的神经,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谁人都以为,此战依然会以前一样。
谁人都以为,此战不会有什么不同。
……
“杀啊!”
“杀啊……”
喊杀声爆发,两条火龙涌动着将大地装点得如同飘满莲花灯的长河。
高空之上,陈胜身披甲胃、腰悬太阿剑,目不转睛的俯瞰着下方的战场。
他早就来了,只是为了不抢夺此役的功劳,他选择了在高空中吹冷风,而不是入营接管大军指挥权。
“扑棱棱……”
羽翼扇动声中,缩小成一尺多高的大毛,收起羽翼停在陈胜的肩头上,拉长了脖子蹭着他的面颊:“咕咕咕……(铲屎的,本王能下去帮忙吗?)”
陈胜没回头,反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你体形太大,容易被集火,你除了飞得快点,又没其他保命本事,就别下去添乱了。”
这厮稀里湖涂的突破化形境之后,就无师自通的拥有了化为人形、口吐人言,以及缩小身躯等等本领,时速更是已经超过了三千公里!
从金陵到南疆,它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大毛炸毛了,脖子一梗,小嘴就跟吃了火药一样的咕个不停:“咕咕咕……(哦,你看不起我,铲屎的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陈胜头疼的捏住了它的叭叭的鸟嘴:“行行行,你厉害,我让你去帮忙还不行么?那个方向看到了么,待会儿会有一支汉军将士从那个方向杀出来,切断下边这些百越人的退路,你过去,待会帮着那一支汉军将士,击溃挡路的百越人,我记你一功!”
大毛兴奋得眼珠子都亮了,战场杀敌诶?它还没耍过呢!
它当即挺起胸膛,似模似样的大声领命道:“唯!”
说完,它就纵身一跃,扑腾着翅膀朝南方飞走了。
它一走,高空中就清静下来了……
陈胜捏了捏太阿剑的剑柄,继续定睛打量下方的战场。
……
搏浪军边打边撤,百越人穷追不舍。
搏浪军越撤士气越低迷,连掩护撤退的阵形都有些松散了。
百越人越追士气越高昂,本就不成形的阵形越发的凌乱了。
搏浪军中,知晓白起诱敌深入、十面埋伏之策的将领甚少,九成九的将士至今斗仍被埋在鼓里,他们是真的以为己方是在战术撤退!
从他们的切身感受出发,这仗打得……岂止是湖涂!
他们不但放弃了最擅长的运动战,转而去和百越人打百越人最擅长的阵地战。
还总是朝令夕改,今日清晨都还下死令固守金溪一步不退,半夜便突然更改军令全军撤退……
这叫他们如何生得起与敌决一死战之心?
而处在百越人的角度,老对手舍弃了最擅长的运动战,用他们最擅长的阵地战挡了他们十数日……这无疑是莫大的耻辱!m.χIùmЬ.CǒM
眼下老对手终于撑不住了,逃得这叫一个狼狈,连殿后的阵形都变形得一塌湖涂了。
他们岂能不乘胜追击、乘火打劫、落井下石?
一追一逃之间,数十余万兵马就这么乱哄哄的从衡阳郡一个名叫金溪的地方,向北运动到了一个名叫双峰山的地方。
金溪本无名,概因溪水在照样下泛金光,仿佛溪底都是金沙,而被博浪军的将士们起名叫做金溪。
双峰山也无名,概因两山夹道,山形高耸挺拔、难以逾越,加之间距过近、形如妇女xx,而被搏浪军的将士们戏称为双峰山。
白起的战车堪堪通过双峰山,便断然下令道:“三通鼓,全军倒戈、就地驻防……决一死战之日,到了!”
“喏!”
“喏!”
“喏!”
大批传令兵领命,纵马将白起的军令传达给各军主将。
不多时,激昂而雄壮的战鼓声,陡然响彻夜空!
许多还未接到军令的搏浪军将士,迷茫的抬起头望向夜空……都这个时候,还锤什么鼓啊?
难不成伴着鼓声,能撤得更快吗?
但下一秒,左右两侧飞速蔓延的火光,就闪瞎了双峰山外十数万搏浪军将士的双眼。
就见一道道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两侧的双峰山,飞速的奔走着,期间还有战鼓之声,以及熟悉的战吼声,从山上传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所有的搏浪军将士,都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兵刃,转身将兵刃对准了扑上来的百越人大军!
死战……
他们搏浪军从来都不怕!
他们怕的是,毫无意义的死战。
以及,看不到半点胜利希望的死战!
此时此刻,左右两侧的火光、鼓点、战吼,无一不是在告诉他们:‘这是计,将军们早有准备,稳住,稳住就能赢、稳住就能胜!’
低迷的士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振作了起来。
虽然不至于高涨,但至少不再低迷,也不再崩溃。
所有的搏浪军将士,都自发的调整阵形、构件战阵,拿出决一死战之势,迎接即将到来的老对手!
很快,追击得七零八落的百越大军,就涌了上来,连口粗气都没带喘的直接压了上来!
短兵相接,士气已然在追击过程中攀升到极点的百越大军,乍一冲入搏浪军阵中,就杀得搏浪军战阵晃动不止、军阵节节败退。
数万搏浪军将士,一度被百越大军硬压进双峰山中心的通道之中。
适时,只听到一阵喧嚣的锣鼓之声,双峰山两侧之上陡然飞出密集的箭雨、石雨,宛如暴雨般落入百越人大军当中,予以迎头痛击!
冲得如狼似虎的百越大军,当场就被这阵箭雨、石雨给干得人仰马翻,慌忙退出箭雨和石雨的攻击范围之外,方才那股悍不畏死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给干没了大半!
而退回双峰山过道的搏浪军将士们,趁机重整旗鼓,改换防御战阵,稳扎稳打的冲出通道,再次迎战百越人!
那厢的百越人见状,再一次不信邪的冲了上来……
然后历史再一次重演,精疲力尽的搏浪军将士们,再一次被百越大军打得退回通道里,而百越大军正要趁势追击,就被两侧双峰山上倾泻出的箭雨、石雨,给打得抱头鼠窜。
】
‘嗯?’
退回通道内的搏浪军将士们见了,心头都升起了一个略带窃喜之意的问号。
少顷,通道周围这部搏浪军的统兵大将吴芮,就再一次指挥麾下兵马,一步一步都走出通道,站在箭雨和石雨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齐声大骂道:“区区百越小儿,猪狗不如之辈,也敢在此耀武扬威,今日乃公便站在此地,汝等焉能取乃公胯下九寸耶?”
百越大军,无论是听得懂华夏语,还是听不懂华夏语,都不难从他们挑衅嘲笑的嚣张语气中,得知他们没放好屁的事实。
当即就有那暴躁的百越头人,哇哇大叫着带着麾下冲上来,然后再次被吴芮部的战阵,外加头顶上倾泻下的箭雨、石雨所构成的立体防线击退……
百越人刚退,吴芮就指挥着麾下兵马再次破口大骂,语言更加粗俗,骂的那些连伤口还未来得及清理的百越蛮人三尸神暴跳,毫不犹豫的再次扑了上来。
如此数合之后,百越大军中的西瓯王译吁宋,终于从双峰山上那些绝非一日两日就可建成的临时工事当中,发现了事情不太对劲,慌忙指挥着大军,向着来时的路奔去。
而此时,指挥八万搏浪军偏师,切断金溪口百越大军退路的孔藂,已经将金溪口布置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撤回的百越大军,毫无防备的一头撞在了金溪山口的铜墙铁壁之上……双峰山下的闹剧,再一次重演!
一夜之间,来回奔波了七八十里,已然精辟力尽的百越大军,再一次败退!
直到这时,西瓯王译吁宋的心头,才真正多了一次令他心季的凉意。
他都没敢令大军休整片刻,败退之后就带着大军,转道向西方的邵阳方向狂奔……
虽然百越人作战,并不太看重谋略,但译吁宋作为这支百越联军的最高统帅,立志要做百越人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的百越枭雄,他对于周围的地形地势,还是了如指掌的!
他知道,脚下这片土地,除了双峰山、金溪口,就只有邵东方向还有一条出路。
然而他赶到之时,就只见到一条等候多时的火龙……
奔走大半夜,译吁宋原本已经劳累得满身大汗,但在远远见到那条火龙的一瞬间,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他清楚脚下这片大地的地形地势,但无论是百越历史上,还是在华夏历史上,从未有这等以数十里山水为棋盘落子决胜的战役!
这叫他如何防备?
而今落入陷阱,他才被敌方统兵大将的大胸襟所震撼!
可为时已晚……
“白起?”
译吁宋转头望向北方双峰山,眼神复杂之极,又有彻骨的胆寒之意,又有热血澎湃的针锋相对之志:“我倒想看看,是你的盾更坚固,还是我的矛更锋利!”
……
“好一个白起,好一个胆大心细!”
高空中的陈胜,亦在击节赞叹!
从他的视角,更能看清白起的微操。
搏浪军大军自金溪口撤退之时,的确是三十万大军!
百越人又不瞎,若不是确定撤退的搏浪军乃是三十万,百越人也不可能不顾一切的穷追勐打。
而绕回金溪口的八万搏浪军偏师,以及分兵邵阳方向的那十万搏浪军偏师……
都是在撤退的途中,以蚂蚁搬家的方式一点一点的从主力中分流出来的!
分流的地点与路线,都是提前就计划好的。
而黑夜和兵荒马乱,都是分流最好的保护色。
别说追击的百越大军,没有发现自己的追击目标,无声无息的从三十万变成了十一二万。
就连撤退的搏浪军主力,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袍泽弟兄们,撤着撤着就撤不见了……
白起将撤退的时间,定在午夜十二点左右。
不单单是为了迷惑敌人,令百越人相信他是真想无声无息的悄悄撤退,一方面强化敌人心中‘搏浪军已经怯战、畏战’的认识,一方面强化敌人心中想要乘胜追击的欲望。
百越人必须要在今夜,就跟着他们一起向双峰山方向运动,白起的诱敌深入之策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否则若是拖到天亮,那么他的布置,就有很大可能会露馅……
别说什么“百越人用兵极少派遣斥候,不太可能会发现伏兵”这样的傻话。
存在风险,哪怕只有百分之一,那依然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作为一支大军的统帅,手里捏着的,是几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是一域乃至一国的太平安定,岂能心存侥幸?
就算不能将风险都消灭在萌芽状态,也必须要尽可能的将风险降至最低……
细节决定成败!
“咕咕咕咕……(铲屎的你是没看见,刚刚本王大发神威,一巴掌噼死百八十个蛮夷,一爪子绞死十个八个蛮夷……)”
去而复返的大毛在陈胜肩上兴奋的喋喋不休。
陈胜不紧不慢的凌空坐下,一手托起下巴注视着下方战场……最危险的一步,已经完成了。
但此役,才刚刚开始!
他很有耐心。
他等着看白起,一战成名,天下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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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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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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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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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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