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虽然全程见证,却看得迷迷糊糊,不甚明了。
不知道谁得了好处,谁吃了大亏。
见四周安稳如常,陆沉没有急着前往墟山,而是折返奉仙镇,见长春观一切如故,众女安然无恙,这才一路飞向东南。
等陆沉赶至墟山。
天色已接近傍晚。
夕阳余晖。
春风乍寒。
墟山高约千丈,千百年前曾是一大宗的宗门,此宗盛极一时,传闻被天上仙人所妒,一张法纸降下,全宗上下尽被仙火焚灭,无一幸免,连宗门的名号都淹没在了岁月中。
仅剩残垣断壁,焦石废墟。
不过。
此宗毕竟盛极一时,底蕴非小,据说在山体中藏有不少密室,让许多散修流连忘返,徘徊不去,偶有发现者,莫不是一飞冲天,飞黄腾达。
只是,近几十年来已经少有这种听闻,也就渐渐冷落下来,不复从前。
直到天目真人召集,这墟山才渐渐有了人气。
“哥哥,好多人呀~”
“嗯!”
陆沉与孟瑶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在虎妞身上远眺墟山,墟山高近千丈,最高处已经逼近罡风,远远望着就好似刺天的一把利剑,又险又陡,凡人难以企及,又因为散修的不断折腾,山体上被人为凿出许多窟窿,显得残破不堪。
早年的墟山寸草不生。
近几十年来,似乎恢复了些许生机,长了一些草木植被。
山顶上有修士高来高去,山脚下则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墟山距离凤坡城仅有一百余里,凤坡城覆灭后,残存的灾民大多逃到了此处,足有近十万人口,只是条件比较简陋,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型村落。
无城可居,又没有强势人物管理,其中混乱可想而知。
“走吧!”
“吼~”
陆沉一声令下,虎妞扇动翅膀飞向墟山,绕着墟山,一点点向上飞升。
陆沉打眼一扫,就见山体上,有不少凡人向山巅攀爬,只是因为山体太陡,太险,时不时有人惨叫着摔成肉糜。
孟瑶蹙起小小的眉头,疑惑道:
“哥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求仙缘吧。”
“哦~~”
孟瑶歪了下小脑袋,似懂非懂。
早年锦衣玉食,修仙的念头可能还不算强烈,如今凤坡城覆灭,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生离死别,巨大的落差下,又亲眼看着每日有神仙人物高来高去,不知有多少人生出过修仙的念头。
只可惜。
仙缘难求,可不是说说而已。
“阿~”
一声惨叫在头顶响起,陆沉眉头一皱,伸手轻轻一托,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落在了他的手上,少年还没反应,就被陆沉挥手投进了山体的一处窟洞,任由对方大喊大叫,磕的头破血流,也没有回头。
“哥哥,那里!”
突然间,孟瑶的大眼睛一亮,小手指向上方的一块山壁。
“怎么了?”
“那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吆~”
“亮晶晶?”
“嗯嗯~”
陆沉心中一乐,屈指轻弹,青云剑飞出,一下刺穿了薄薄的石壁,破开一处洞口,又劈砍了几下,形成一处通道。
虎妞收起翅膀,往前一扑,钻进了洞口。
这是一间石室,三丈大小,角落里放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摆放着三样东西,一书,一灯,一匣。
还没等陆沉靠近,一股微风吹进了石室,书册直接化成了飞灰。
“可惜了!”
陆沉从虎背跳下,来到供桌盘,油灯只是普通的灯盏,匣子上布满了灰尘,还贴着一张符纸,他手握青云剑轻轻一挑,上面符纸脱落,匣子应声打开。
只见匣子中堆满了灵砂,足有上万粒。
可惜因为符纸早就失效,灵砂中的灵气也大都逸散,变成了白色沙粒,能正常使用的不足一成。
“数百灵砂,也算不错了。”
陆沉咧嘴一笑,抱起匣子跳上虎背,刚要出去,就见一人堵在了洞口,这人三十岁上下,长发束于脑后,脚踏一片竹叶状法器,目光在陆沉抱着的匣子上瞟来瞟去,皮笑肉不笑,拱手道:
“道兄福缘不浅啊,恭喜恭喜~”
“呵呵~”
陆沉打开匣子,伸手一抄,尽是白砂,能用者不过三五粒,谦逊道:
“当不得道友恭喜,能有几十粒灵砂就算不错了。”
“那也不算差了。”
“也是。”
两人勾心斗角,陆沉寒暄几句,骑着虎妞继续飞向山巅,对方则快步走进石室,扫了一眼就知陆沉所说不假,顿时满脸失望,骂骂咧咧远去。
孟瑶是怨灵,能看穿一些阻挡,可惜目力终究有限,此后再无收获。
当虎妞飞到半山腰。
散修就多了起来,不少人选择在这里开辟洞府,或是谈玄论道,或是斗酒吟诗,或是默默静修,当然,也有一些比较出格,他们从山下挑选一些女子,在洞府中聚众耍弄,奢靡之音传出极远。
还有一些,一人左拥右抱十几人。
更有甚者,当众淩辱,或是耍弄后,将人直接从洞府抛下,极尽屈辱。更恐怖者,却是一女修,此女以收徒的名义,从山下骗来数十精壮男子,吸干陽气后,不知以何种手段将人全部制成人蛹,吊在了洞府外。
场面极度血猩。
“乌烟瘴气!”
“污七八糟!”
“看样子,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陆沉叹息一声,骑着虎妞飞上了山巅,短时间内,山顶上已经建成一座小型坊市,修士不绝,门店林立,还有天目宗的修士在执法,一派井然有序的样子。
骑着虎妞转悠了一圈。
陆沉很快找到了四方阁,见到了韩玉春。
“小友终于来了。”
“韩老,可知那拿着木心的张宇此刻在何处?”
“这.....”
韩玉春苦笑,为难道:
“山上人多眼杂,四方阁虽然有些耳目,却也没办法打听到一个修士的确切地点。”
“哦!”
陆沉对此早有所料,也不失望,拱手道:
“那就劳烦韩老将此人画像给我一张。”
“这個没问题。”
韩玉春额首,讪讪一笑:
“那个,小友的封印球......”
“好说好说。”
陆沉也不意外,将多余的五枚封印球取出,眼看就要交到对方手中,突然一顿,咧嘴一笑:“韩老,咱交情归交情,价格嘛...八块灵石一枚。”
“这...先前不是六块?”
“那不一样。”
陆沉笑了笑,解释道:
“那是四方阁同意在奉仙镇设立分阁的前提下,既然贵阁不愿设立,六块一枚是不可能的,只能用这个价格。”
“分阁那事老夫也做不得主。”
韩玉春苦笑一声,墩了下手中拐杖,咬牙道:
“八块就八块吧。”
“好!”
......
陆沉离开四方阁,身上少了五枚封印球,多了四十块灵石,还有一页大纸,将叠着的纸页展开,就见纸页上印着一副黑白两色的画像,这是一位中年男子,头戴玉冠,器宇轩昂,耳垂比较大,几乎垂到下颌。
此人正是拥有灵物【木心】的张宇。
“这该怎么找啊?”
陆沉站在坊市中,望着熙熙攘攘的修士,有点茫然,叹了口气,就在街道上闲逛起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
“阿,杀了我吧!!”
“嗬嗬~”
走出不远,就听有惨叫声在头顶响起,抬头一望,就见上空百米处正有罡风肆虐,有三人被吊在半空,任由罡风凌迟。
形销骨廋!
凄凄惨惨!
“可怜!”
陆沉摇头,继续在大街上逛荡,墟山坊市初立,这三人不过是被天目宗拿来立威的倒霉蛋,多半也不是什么好鸟。
逛荡了半宿。
一无所获的陆沉来到一处阁楼外,就见大红灯楼高高挂,彩灯璀璨歌舞齐,正是从千目坊市搬来的【花楼】。
只见人进。
未见人出。
陆沉踏上台阶,就见一位红衣小娘子手拿罗扇,歪歪扭扭迎了上来,娇滴滴唤道:
“仙师,有什么需求嘛?”
“怎么个说法?”
“哎吆,仙师还是个雏呀,我们花楼可讲究了,无论仙师有什么需求,都能满足,像母的,公的,仙的,凡的,老的,幼的,单个的,成双的,类人的,非人的,应有尽有吆。”wWW.ΧìǔΜЬ.CǒΜ
“这么多花样么......”
陆沉目瞪口呆,感情之前来的那一趟,人家只是半营业啊,他问道:
“这个类人和非人,有什么讲究?”
“咯咯~”
小娘子以扇遮面,调笑道:
“看着仙师文绉绉的,没想到还是个重口的。”
“......”
陆沉摸了摸鼻子,有点无语,俺只是好奇而已,小娘子扯住陆沉衣衫不放,笑着解释道:“这类人嘛,就是黑羊女,羽女,昆仑女等等,这非人嘛,就是狐妖,鹿妖,蛇妖一类,保证让仙师大开眼界,流连忘返。”
“二阶妖类?”
“嗯嗯~”
陆沉诧异道:“花楼这么大能耐?连二阶妖类都有。”
“哎呀,仙师还真喜欢刨根问底,她们是自愿来此,不过是为了修炼各取所需罢了,来嘛,进来嘛,若是想要一探究竟,仙师何不以身试法~”
“哦!”
陆沉了然,任由对方拉扯,脚下硬是不动分毫,将几枚灵砂塞进对方胸膛,又问道:
“你们花楼的头牌,花解语仙子什么价?”
“哎吆,仙师还是个心大的,花仙子可不出来接待,明天不是交易会嘛,我们花仙子可是要登台的。”
“这样么......”
陆沉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留下小娘子好一阵心塞。
......
找不见张宇,见不了花解语,陆沉也是无法,只能在明天交易会上碰碰运气,出了坊市,骑着虎妞飞下山巅,在山腰一处僻静的地方选了一处山洞作为落脚。
学着其他散修。
在山洞外插了一根黄香,宣示有主。
山洞比较狭长,一直向山体延伸了十多米,陆沉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取出一块蒲团,盘坐下来,开始给孟瑶讲故事:
“森林里有一只小兔兔,非常骄傲,觉得自己什么都会,有一天,森林里又来了三个小家伙,一只小乌龟,一只小狗狗,一只小猫咪,三个小家伙找到小兔兔,请求住下来,小兔兔骄傲地说,想要住下来也可以,但必须要打败我。”
“小猫咪说:‘我和你比爬树!’”
“小狗狗说:‘我和你比跑步!’”
“小乌龟眼珠子一转,也说道:‘我和你比游泳!’,请问小瑶瑶,三个小家伙,哪个是坏蛋?”
......
“哥哥,瑶瑶困了~”
两人嬉闹一阵,孟瑶打了个小哈欠,钻进了陆沉的长发休息,陆沉修了会御剑法,挥手放出一个一尺高的青花瓷瓶,这次出来,白骨山庄留在了长春观,他随身带着的,只有这一个秘境【琉璃花海】。
陆沉取出鬼坛,放出两只疾行鬼守夜,抬脚踏进了琉璃花海,“吱呀”一声,推开了一间木屋。
“主人??”
睡眼朦胧的绒女醒了过来,三千白发披散,转头望向门口。
陆沉来到榻前,咧嘴一笑:
“一起吧?”
“嗯~~”
见绒女回应,陆沉掀开被褥躺了进去,绒女小声道:
“朵朵伺候主人......”
“不用。”
陆沉将绒女拥在怀里,整理了下披散的白发,轻声道:
“就睡一觉。”
“嗯~”
玉香满怀,陆沉嗅了一口绒女的香气,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绒女趴在陆沉胸口,怔怔地望着这个异族的仙师,她的主人。
小时候,萨母大人说人族都是坏人,被人掳来后,发现萨母说的很对,人族果然都是坏人,直到遇见陆沉,她才发现,人族竟然可以这么坏。
可是......
可是为什么就恨不起来呢?
绒女紧了紧抱着陆沉的手臂,轻轻靠在他的胸口,闭上湛蓝色的眼眸,静静享受着...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
......
夜色已深,墟山之巅,花楼内的喧嚣声也渐渐平缓了下来,一红一白两道流光从花楼飞出,彼此纠缠着飞舞。
“姐姐,天色不早了,你左边,我右边,今晚争取吸纳一百份陽气,照此下去,不出十年,咱们姐妹也有希望成为一方大妖,称尊做祖,逍遥快活,娃哈哈~~”
“好,努力!!!”
声音落下,两道流光分开,一左一右飞向山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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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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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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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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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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