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向清冷的眉眼透着淡淡笑意,如同微风吹皱的湖面,阳光洒在上面,泛着潋滟微光,明媚却不灼人。
她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心里乍然浮现过这个念头,她心头忽的涌起一股莫大的勇气,用力抿了抿唇,她紧盯着她出声,“其实我……”
“该练琴了。”嘉先生率先垂下了眸。
涌到喉头的话突然止住,她张了张嘴,眼里的情绪翻涌莫测,良久,闷闷地“嗯”了一声。
程清坐下,心里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再也开心不起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脑子一热,居然有种想要坦白的冲动。
她迫切想将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一一说与她听。
可是说了之后,然后呢?
她要如何面对她呢?
她瞧了眼亭子外的春光,明媚耀眼,烂漫至极。
可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却腐朽阴暗,不被这世俗所容纳。
算了吧,这些滋味她自己知道便好。
没必要拉着别人一起。
她的先生清风皓月,不值得陷入她这泥潭。
她舍不得。
“你不开心?”嘉先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主动出声询问。
何止不开心,她难过的快死掉了。
眼里涌起几分热意,程清忽的开口,“听说母亲最近在张罗我的亲事。”
琴音倏地顿住,发出突兀的一声响,然后戛然而止。
嘉先生缓缓抬眸。
“你喜欢他吗?”
程清没看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里那株桃花,她默然片刻,幽幽地道,“听说王公子一表人才,学问也好,还温柔体贴。我想……”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弯出几分笑意,“我应该是喜欢的吧。”
瞧见她嘴角的笑,嘉先生顿了一下,垂下眸,半晌她扯了扯嘴角轻声道,“那也挺好的。”
挺好的。
程清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心像是被刀子割一样,钝钝的疼,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语气,“先生呢?”
对方沉默一会儿,语气疑惑,“嗯?”
程清看过去,眼角洇出浅淡的红,笑吟吟问她,“先生以后想嫁什么样的男子?”
她想象不到她这样冷清的人会喜欢上什么人,会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会穿着大红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也不敢想。
嘉先生敛着眼眸沉默,心里明镜似的,她的婚事,怕是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然而少女笑盈盈期待的模样,似乎还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想了想,缓慢出声,“应该是个,性子活泼一些,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哄我开心,懂得尊重我的意愿,十分在乎我的人吧。”
程清眼睫颤了颤,敛眸扯了扯嘴角,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轻颤,“先生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虽然很难过。
可她是由衷的希望,先生能够得偿所愿。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甚至称得上是突然。
——
再次见到嘉先生的时候,程清的婚事几乎已经定了下来,两家正在走交换庚帖的流程。
程清坐在院子里发呆,忽的见院门处走进来一人,她猛地站了起来,神色呆呆的,“先……先生?”
“您怎么来了?”Χiυmъ.cοΜ
不怪她惊讶,嘉先生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来了,据说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她本以为近段时间都见不到对方了,没想到她今日居然来了,而且还没有提前打一声招呼。
程清眼底忍不住掠过一丝喜色,可是很快,她察觉到对方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嘉先生原来只是清冷,可现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复杂。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程清脚下的步子不禁有些迟疑,“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对方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她的心情莫名有些一紧,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不祥的预兆。
又说不上来。
嘉先生主动走进来,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琢磨着措辞,两人谁都没开口,无声对视,气氛有些古怪。
程清抿了抿干燥的唇,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慌张,愈演愈烈,她忍不住开口出声打破沉默,“先生为什么这样一副表情,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终于,嘉先生还是开口了,她盯着她半晌,眸里情绪很是复杂,神色敛着,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低声开口,“我要走了。”
程清一愣。
有那么一瞬间,她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扯了扯嘴角,她嗓音有些干涩,“走……走去哪儿?”
对方再抬眸,之前那些犹豫复杂的神色,已经收敛的一干二净,她平静出声,“我要回皇京了,家里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我要回去成亲了。”
程清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一个踉跄,几乎快要站不住。
她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太过于失态,然而她知道她此时的脸色一定十分苍白。
“怎么这么突然?”她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前段时间不是才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
心头一阵一阵的绞痛,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翻涌而来,压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天知道她是怎么维持表面的镇定的。
嘉先生眨了眨眼,垂眸,“是有些突然,我也挺意外的。”
本来是嘉菲的婚事,却推给了她,只因那人不想嫁。
所以他们大发慈悲,不远千里送来一封书信,要求她回家。
入宫,听上去是多么大的福气啊。
她眼里划过一抹嘲讽。
气氛再度陷入了沉默。
程清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缓慢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你,你喜欢他吗?那人……那人好吗?”
嘉先生想了想,很久以前她见过那位陛下一面。
年轻的天子坐在龙椅上看过来,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盏,眉眼携着冷淡,看上去冷情冷心。
他们说他是暴君,杀人不眨眼。
她嘴角露出一个笑,看上去像是愉悦。
“挺好的,能嫁给他,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话倒是真的。
谁敢说不是呢?
程清一颗心彻底冷了下来,如坠冰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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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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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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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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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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