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年,有多少中国人过的是百味陈杂,沦陷区的百姓就不说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罗耀自己就是之一。
父亲在日本兵杀进金陵之前就躲到乡下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邮路断绝,想要了解家里的情况,基本上不可能。
自己又一个人进入了国人谈之色变的复兴社特务处,未来搅动时局风云,大名鼎鼎的军统组织。
这怕是父亲不愿意看到。
晚上很多人都喝醉了,虽然限令每个人不超过二两酒,可筹备处的教官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道还能每个人都计算好了,都是凑一个整数,不超过就行了。
有些人不喝酒,比如罗耀这样的,酒量有一些,但浅尝辄止,那属于他的量自然就匀到别人的嘴里。
每逢佳节倍思亲!
何况这是中国人最为看重的春节。
因为这场反侵略的战争,多少人不得不远离自己的家乡,远离自己亲人,与孤独和凶残的侵略者斗争。
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在前线与日军浴血拼杀,但也是时刻准备上战场。
宫慧因为身上有伤,没有喝酒,很早就回去休息了。
满仓喝醉了,躺在床上,不停的念叨在家中的妻儿,他早就结婚了,妻子是家里给定下来的,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儿,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来,这家伙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
顾原捧着一本《三民主义》背靠床,半天都没看他翻开一页,就那几百字,还能看出花儿来不成。
刘金宝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那边擦皮鞋,这家伙没干警察之前,跟一个鞋匠学徒,擦皮鞋的技术那是真的好,他那一手察言观色和跟踪人技巧都是从老鞋匠身上学来的。
顾墨笙就是看上这一点,才将他拐进来的。
擦完自己的,觉得没事可干,又把顾原的皮鞋拿过来擦了一遍,后来觉得这样不太好,把所有人的皮鞋都挨个儿的擦了。
罗耀呢,在台灯下写日记。
他这个日记,其实就是记录自己在特训班所见,所遇到的一切人和事,单纯只是记录,至于所想,有一些留在心里为好。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很难看清楚,因此可不能有丝毫的大意,保护好自己是第一位的。
“罗耀,你跟宫慧什么时候开始的?”擦皮鞋的刘金宝似乎憋不住了,他是个话痨,不说话真是很难受,找话题问罗耀一声。
“你想多了,我跟宫慧什么关系都没有?”罗耀头也不回的说道,儿女私情,他暂时不会考虑的。
“就你俩知道这关系,筹备处谁不知道?”刘金宝卖力的擦着皮鞋。
罗耀也懒得解释了,有些事情越解释,越是说不清楚,人家还会说你心里有鬼,不承认。
“她今天晚上可是只单独给你敬酒了,我们几个也只是一齐喝了一杯而已?”
“那是感谢我帮她捎东西了,你没听她说吗。”罗耀回头道。
“切,说的跟真的似的。”刘金宝吹了吹皮鞋上的灰尘,“反正,我就觉得,她对你就是另眼相看。”
“提醒你们一声,特训班有纪律,学员之间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违者是要受到重罚的。”顾原突然合上手中的书,重重的道。
“顾原,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宫慧,可惜呀,宫慧对你并不感冒,你呀,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
“擦你的皮鞋,你不说话会死呀?”顾原恼羞之下,拿起手中书砸向刘金宝。
“嘿嘿,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刘金宝早有准备,嘿嘿一笑,一低头躲了过去。
罗耀起身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三民主义》,递给顾原道:“这是中山先生的著作,可不能随意丢弃,要是让教官看见了,至少罚你五十个俯卧撑。”
顾原并不领情,冷哼一声:“要你多事儿。”
罗耀摇了摇头,他跟顾原的关系只怕是很难调和了。
……
凌晨一点多,余杰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老谢呀,这第一批学员骨干中,有几个还是不错的,需要重点关注和培养。”会客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人。
特训班总教官谢立秋。
“你看重的人,那必然是有所长的。”谢立秋
“这一次戴老板委任我们这些人搞这个培训班的目的,你是知道的,咱们这些人过去都在那边待过,你老弟还留过苏,接下来除了业务方面的训练之外,思想政治方面也是重点,咱们在教学的过程中,需要注意引导和观察,不能让人浑水摸鱼,渗透进咱们的核心中来。”
“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谢立秋点了点头,这从上到下都知道,老头子把“共产党”视为心腹大患。
“郑州那边梁主任招募了大概有一千多失学的学生和青年,不日就会抵达,年后我们就要搬迁到临澧,戴老板已经给我们选好了一处地方,作为接下来班本部所在地,海兄已经派人进驻,修缮房屋以及前期物资的准备工作,我们这边打算过了年初五就开拔,以行军的方式前往……”
“好,我来安排。”谢立秋点点头。
“另外,在开拔前,这一批学员的‘自传’应该可以写了。”余杰道,“早写,晚写,反正都要写,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写好了,交上来,我们也好进一步的审查。”
“嗯,只怕他们当中有些人会有抵触情绪,不会认真书写或者在写的过程中有所隐瞒?”
“隐瞒那是给他们自己将来埋雷,这怪不得我们了,但提醒还是必要的,还有,挑选几个人单独谈话,让他们留意身边其他人的言行,有什么异常或者不满情绪的,第一时间汇报。”余杰命令道。
这是在学员中安插眼线,常规手段了。
……
年初一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恢复了出操和训练,除了体能和队列训练之外,还增加了一项。
那就是“打背包”。
看来,开拔在即了,只是没有宣布而已。琇書網
至于罗耀心心念念的枪械训练,可能要等到到达临澧班本部基地之后,正式开班后才会排上日程了。
第一批学员里,很多人都有配枪的,而既没有配枪,又没打过枪的,恐怕就只有他一个。
“讲一下,一会儿,你们每个人都会领到一张表格,按照上面的项目,认真填写,这关系到诸位的前途未来,不要有所隐瞒,一旦查出有隐瞒或者伪造的,从严从重处置!”训练结束后,沈彧集合所有人,宣布道。
拿到这张表,罗耀扫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这是戴雨农控制手下的手段之一:写自传。
这是每一个加入“蓝衣社”或者军统的人必须要经历的,不写这个那是过不了关的。而隐瞒或者伪造,一旦被查到,轻则坐牢,重则执行家法。
除了自传之外,这份表格中详细列举了要填写的东西,除了基本履历之外,还需要详细的永久或者临时通信地址,婚姻状况,参加过什么政治或者帮派组织,进入特训班的经过,介绍人,在国内外的近亲和社会关系,家庭成员以及家庭经济来源等等,而且还要求将填写家庭主演成员的社会关系……
三代以内的血亲事无巨细,但凡知道的都要写上。
填写了这个,你这个人在“军统”上峰眼里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晚上熄灯就寝时间延长至九点半,就是为了给出时间让大家伙写“自传”。
这东西不要求任何文笔,写成流水账都行,只要把意思表达清楚,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写明白就行。
各组组长都被叫过去分别谈话了,强调写“自传”的重要性。
上面就给了三天时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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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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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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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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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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