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耀被戴雨农拽上了自己的汽车,这让毛齐五很吃味,这个位置本来是他的。
不过也没啥,罗耀已经不在军统内了,再怎么受宠,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攸宁呀,这一次去柳州,你真是救了我一次,这校长若是出点儿事儿,倒霉的第一个就是我。”戴雨农想起那场轰炸,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日军居然出动了近五十架飞机,等于把驻扎在广州的第7飞行团能执行轰炸的飞机都派过来了。
这明显就是一次针对老头子的预谋的行动。
日本人就是想炸死老头子。
而此时此刻,在香港,日本人还假惺惺的跟他们秘密谈判呢,这种屈辱令戴雨农怒到骨子里了。
敌强我弱,就是他这个暴脾气,也得忍,不忍不行呀。
“先生您别这么说,要没有您果断决断,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抓获咱们内部的奸细,还让日军这一次袭击落空,白白损失了一批珍贵的航空弹药。”罗耀忙道。
“你这个谦虚的性格是我最喜欢的,有些人自以为立了一点儿功劳,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戴雨农哼哼一声。
罗耀对军统内的发生的事情还是知道的,戴雨农这是对在静海工作跟陈宫澍起冲突,争权夺利的曹理君的不满。
这个他已经不军统局内了,不好置喙了,只能报以一个不失尴尬的微笑。
“先生,学生知道,您是在提醒我呢,到了军技室一定要更加谦虚谨慎,跟温博士和同僚搞好关系,不要轻易的得罪人……”
“我是这个意思吗?”戴雨农眼珠子一转,看了罗耀一眼问道。
“您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说这个了。”戴雨农一摆手,问道,“对了,你怎么就凭那封密电,觉得日本人是要针对校长呢?”
“学生不是在电话里跟您解释过了嘛,就是猜的。”罗耀忙道。
“真是猜的?”
“这个也不是胡乱猜的,这也是根据我们根据日军陆军第三师团的跟下面的飞行团通讯联络的规律做出的合理的猜测,这突然更换么密语,又卡在委座前往柳州的时候,从暗语的字面意思就可能够看出来,这是有一个非常秘密的轰炸计划,而现在桂南会战都结束了,双方都在总结和休整当中,这个时候什么秘密行动需要动用飞机轰炸呢?”
“你怎么知道是轰炸?”
“那下雨不就是从天上下吗。”
“有道理啊,哎,我说,攸宁,你这个脑子这是快,我给你评价那个‘军统之狐’的外号还真是没说错。”戴雨农点了点头。
“先生,您夸奖了,我就是一点儿小聪明,在您面前不值一提。”罗耀道。
“你小子,嘴甜起来,也能把人甜死,难怪宫慧对你死心塌地。”戴雨农指着罗耀鼻子道。
天地良心,他从来没跟宫慧说过什么“含糖”的话。
“宫慧跟着你,我也放心,当年我在津门,她没少帮我做事儿,那个时候,她才是一个从警校毕业的女学生,那时候从警的女孩子很少,她又是那么漂亮,在学校里很受欢饮,很多男学员都喜欢她,但是没一个能坚持三下的,我有一次行动,需要一个女生配合,但必须是生面孔,我就去警校选人,相中了她……”戴雨农突然说起他跟宫慧过往认识的那段往事。
“那次任务后,我就安排她进了北平市警察局,之后,好几年没联系了,没想到,等我再一次想到她的时候,北平已经沦陷了,她不愿意给日本人卖命,脱了警服,干起了私人侦探,也没干多久,我知道她的近况后,就拍了一封电报让她去了静海,她静海的工作很出色……”戴雨农一边说着宫慧的过往,一边很是怀恋的表情。
罗耀静静的听着,宫慧的这些过往,他确实不知道,他也从来没问过,每个人都有过去,如果她不想说,你非要知道,反而会影响感情,她如果想要说出来,自然也就会说出来的。xǐυmь.℃òm
“这些,宫慧都没跟你说过吧?”
“先生,这些宫慧确实没有对学生提过,我知道她的家是东北的,之前在北平警察局工作。”罗耀点了点头。
“她在静海工作也就几个月,后来不就进了临训班了,你们还分到了一个组,这是你们的缘分。”戴雨农道。
“先生,您这是……”
“你俩的事儿,知道的人都知道,还用说吗?”戴雨农呵呵一笑问道。
罗耀讪讪一笑,他好像还真的是非宫慧“不可”了。
“你现在不在军统了,我定的那条家规,对你没有效了,什么时候把事儿办了?”戴雨农下一句话差点儿没把罗耀给吓着把舌头给咬了。
“先生,学生虽然不在军统局里工作了,可还是军统的人,这家规是您立下的,我是您的学生,我若是都不遵守,怎能让其他同僚遵守和信服呢?”罗耀可从来没想过要在现在这个时候结婚,就算要结婚,也得是抗战胜利之后的事情了。
戴雨农愣住了,罗耀说的在理呀,他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他若是都不遵守自己定下的禁令,那以后有人不遵守的话,岂不是就可以拿这个来说事儿?
以后谁还把他定下的规矩当回事儿?
戴雨农不禁有些后悔,在禁令下之前,让她们俩把事儿给办了,这不就没事儿了。
“你们这样不清不楚的住在一起,总归是惹人闲话的。”戴雨农说道。
“我们是住在屋檐下,可并没有睡在一张床上,清者自清,学生不怕被人嚼舌根。”罗耀道。
“这次这个江记者的事情,不就是这种事闹起来?”戴雨农道。
“下次再有这样的采访任务,您给我安排一个男记者就行了,这样不就没事儿了。”
“这个事儿我说不过你,还是说说眼下的事儿吧。”戴雨农道,“我也不想把你召过去汇报了,你现在的身份,不太合适去局本部了。”
罗耀点了点头,军技室编制在侍从室下面,按照隶属关系,他现在属于老头子的人。
他要是频繁去戴雨农那儿,不管是干什么的,都是有不好的嫌疑的,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避嫌。
“您吩咐。”
“那个石孝贤你打算如何处置?”戴雨农问道。
“这不是听您的嘛。”罗耀直接把球踢给了戴雨农,这个人如何处置,确实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上头不满意,他做的再好都没用。
“按照他的罪,能判几年?”
“禁烟可是国策,这要是按照国法来顶罪的话,可能得把牢底儿坐穿。”罗耀实事求是的说道,以石孝贤这样的贩卖量,他要是个普通人,真得把牢底儿坐穿。
“关上一年半载的,能不能做到?”
“当然可以,前提是,他可别把那摊事儿都揽到自己头上,那我们总得堵住民众的悠悠之口?”罗耀道。
“他还没开口吗?”
“有些松动,应该很快了。”罗耀道,这人要是放到未来,那就是十恶不赦之罪了,足够枪毙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搁在现在,真枪毙也可以,可后果谁来承担?
这国民党可不是共产党,还真就没有那个魄力。
这事儿要搁在根据地,公审大会一开,直接押到郊外某个乱坟岗子,后脑勺来一枪,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让他尽快开口,再给他找个好一点儿的律师,判一个三五年的,把这事儿了了。”戴雨农吩咐道。
“明白。”罗耀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戴雨农估计也是承受不小压力,袍哥跟川军的关系紧密,川军的那些将领们自然是要联手保人的,他们拉不下面子找罗耀,其实他们找了也没用,罗耀跟他们说不上话。
他们就给戴雨农施压,这些军头们一个个都是掌兵的,你让他们干事儿未必积极,但给你捣乱那是绝对一把好手,而且他们当中还有人暗中跟北边有联系,联合起来抗衡中央的渗透。
这事儿很头疼。
真把这些人逼的团结起来,真就是个麻烦事儿。
“还有那个叶川的身份查明了?”戴雨农继续问道,反正回城还有段距离,足够他们在车上把能谈的都谈了,也省的回去再耽误功夫。
“叶川的身份现在还不好说,但是他身边那个叫阿香的女子是日谍的可能性非常大。”
“日谍,你当初的猜测还真猜对了?”戴雨农惊讶一声。
“我觉得叶川这样出身,眼界,学识都不差,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这个动机确实让人费解。”罗耀说道,“但是如果他被日本人收买了,或者他就是日谍的话,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采个访,就能迁出这么多事儿,还挖出一个隐藏更深的日谍,攸宁,我都不知道说你这个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了。”戴雨农感叹一声。
“我当然希望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山城的日谍越少越好了。”罗耀讪讪一笑。
“这一次校长去柳州开会,泄露他的行踪秘密的未必在柳州那边,很可能会在山城。”戴雨农道。
“那边查过了?”
“校长虽然去之前做了保密措施,但行程还是小范围公开的,但是现在不好查呀,知道消息的都是党国的要员,有些人就是口无遮拦,这回到家里,随便说漏一句,那都是有可能的,谁能保证家里的佣人一个个都没有问题?”
“以我对日本人的了解,一次失败,是不会轻易罢手的,说不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日本就是一个喜欢玩阴谋,搞下三滥的国家,正面战场赢不了我们,就想着用这些歪门邪道,实在是令人不耻!”罗耀愤慨的说道。
戴雨农嘿嘿一笑:“你这个总结很精辟,日本人就是这样,总玩这种下三滥,上不了台面的把戏,这仗战争我们赢的一定是我们。”
“学生也相信抗战一定会胜利,眼下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而已。”罗耀道。
“很好,有信心是好事。”戴雨农点了点头,“这个叶川,身份特殊,他父亲是南洋巨商,据说当年还资助过中山先生革命,叶川虽然不是他的长子,但也是他的儿子,这次把他派到国内来,也是想为抗战尽一份力的,没有确凿证据,还是要慎重。”
“学生明白,所以才让邓毅准许保释的,不然,就算他有外国护照,想把他留下,还是有办法的。”罗耀点了点头,戴雨农都发话了,除非有实质证据,再想把叶川抓起来,就得有确凿的证据了。
“不管怎么说,叶川参与走私以及贩卖D品的罪名是洗脱不掉的,这个他推不倒别人的身上。”
“绑架记者呢?”
“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除了阿香之外,还有一个关键人证没找到。”罗耀道。
“谁?”
“就是一支收买和暗中指挥匪首谢大巴的那个祥叔。”
“不是叶公馆的那个管家郭祥吗?”
“不是,是另有其人,谢大巴指认过了,确定他不是接受郭祥的命令,是另一个自称‘祥叔’的人。”罗耀道。
“证据链不完整,甚至连都牵连不到叶川了,可为什么郭祥要来自首呢?”戴雨农奇怪的问道。
“这个祥叔和谢大巴都是打着叶川手底下‘祥叔’的名号躲进了那个庄子,这石孝贤肯定知道的,不然石贵怎么可能答应让谢大巴一伙儿藏在庄子里,叶川脱不开干系的,他要是不承认的话,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谢大巴的头上,是可以撇清楚关系,那可是把石孝贤给坑了,石孝贤能够给他背锅吗?”罗耀道,“我想,他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让郭祥出来自首,这样,他就把自己摘了出去,至于我们从庄子里抄出来的东西,那就只有让石孝贤一个人扛了。”罗耀解释道。
“嗯,有道理,庄子里的货物被抄,那是石孝贤的问题,跟叶川没关系,反而叶川因此还蒙受了巨大损失,按照这个逻辑的话,石孝贤出于义气是一定不会供出叶川的。”戴雨农点了点头,这个案子得了解这些人的想法,才剖析他们的动机。
叶川从主动跳出来承认是自己干的,再到安排郭祥第二天的自首,其实就是演给石孝贤看的,他不回避自己做的事情,该承担的承担,并不是他故意的坑他的。
这一切都是军统搞出来的,甚至还暗示,军统就等这个机会,把他给弄进去。
然后他也是被算计和利用了。
不然,怎么这么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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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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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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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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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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