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住的范三拨,一时大笑,一时大哭,一时又在破口大骂,不知是笑得多了,喉咙发出难听沙哑声,
看起来好像疯了一样,
陆长庚呆得越久,心里越难受,忍不住找个借口出去躲一下。
陆长乐有些同情地点点头说:“长庚哥,去吧。”
很明显,陆长庚受不了残酷的行刑场面,找个借口放松一下,
二叔公硬是推一个文质彬彬的陆长庚来这里,是为难他了。
陆长庚难受到要找理由离开,木生却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族长,还是你厉害,一出招,那头肥猪就受不了,对了,为什么羊喜欢舔盐水呢?”
“羊也要吃盐的,你看到羊在野外喜欢舔石头,其实那石头有盐,它在补充盐分,听过羊车望幸的典故吗?”
范三拨还没松口,反正是闲着,陆长乐和木生闲聊了起来。
木生表现得不错,折腾那些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土豪恶绅,变着法子让他们写欠条,
连张老财那么抠门的人,也写了一千多两的欠条,
为族里增收不少,陆长乐也没食言,奖励了他两只小猪崽。
“羊车望幸?族长,坐着羊车过杏林吗?”木生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答案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陆长乐。
好像在等陆长乐夸他聪明一样。
陆长乐楞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地说:“你这个大聪明,想法不错。”
“族长,说说,我也想听故事”陆长威凑过来,一脸敬佩地问道。
长乐哥真是厉害,好像什么都知道。
“晋代有一个皇帝叫司马炎,后宫嫔妃太多,不知宠幸那个...宠幸就是睡,明白吧,于是他就想了一个办法,坐上一辆羊车,让车拉着车随意走,羊车在哪个嫔妃的门前停下,他就睡哪个嫔妃,有个聪明的妃了想了个办法,在路上和门口洒下盐水,羊喜欢盐水的味道,舔着舔着就来到那位妃子的门口,于是那位妃子也成功上位”
原来是这样,不仅是陆长威,一旁的木生、长胜也频频点头,
刚讲完故事,那边就有了效果:
“哈哈哈...拉走...哈哈哈...我说,我说”说到后面,范三拨差不多是吼出来。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太难受,
再这样笑下去,范三拨感觉自己会死,不能再忍了。
挣扎了这么久,笑了这么久,范三泼全身都是汗,整个人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喘气的声音,像刚犁完田的老黄牛。
陆长乐拉起一张小板凳,坐在范三拨面前,拿一条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心平气静地说:“琼标兄能想通,最好不过,我也不忍心你受刑”
抓住一个人的弱点,很快就能打开突破口,
二柱香的时间不没到,范三拨就屈服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强、立场坚定的人。
范三拨有些怨恨看陆长乐一眼,认命地说:“陆族长,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不过你要保证饶我一命,不然我死也不会说。”
落到别人手上,保住小命再说。
“我们本来没有仇怨,陆某这样做,也是求个明白,求个安稳,琼标兄放心,我陆长乐以福州陆氏的名义起誓,只要琼标兄说出实情,一定放过琼标兄,如有违誓,天打五雷轰。”
发完誓,陆长乐很快笑着说:“不看僧面也看佛面,陆某受过琼标兄那么多恩惠,心里还是感激的。”
范三拨冷哼一声,很快就认命地说:“陆族长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了。”
像感激这些话,范三拨一个字也不相信,
这家伙,比自己还要无情,不过他以福州陆氏的名义发誓,范三拨选择勉强相信。
宗族血亲,对一个正常的大明人来,太重要了,重要到神圣不可侵犯。
终于把这货的口撬开了,陆长乐强行按下内心的激动,用平淡的语气问道:“方文到底是什么人?”
范三拨还没开口,陆长乐看到他神色有点闪烁,警告他说:“那边也在审问,实话说吧,你们暗中勾结建虏的事,就是他说的,只是很狡猾,说半句藏半句,真让人心烦,刚才我去看了看,唉呀,那个惨啊,估计他老娘来都认不出来了,琼标兄,相识一场,最好说实话,要是两边对不上,那时休怪我不念旧情。”
陆长乐说一句,范三拨的脸色变一下,当听到“他老娘来了都认不出”那句,眼里露出恐怖的神色。
“文先生其实是化名,他的真名是范承荫”范三拨咬咬牙,供出文先生的真实身份。
陆长乐心中一惊,范承荫,范文程的长子,没想到范三拨嘴里的文先生是他。
范文程是铁杆汉奸,跟很多被迫加入建虏的人不同,他是主动去投靠,并竭尽全力为建虏效力,
凡讨伐明朝的策略、策反明朝官员、进攻朝鲜、抚定蒙古、国家制度的建设等等,他都参与决策,可以说为建虏入主中原立下汗马功劳,
没想到,他的儿子落到自己手上。
能让范三拨这么听话的,的确需要范承荫这种级别的人。
陆长乐内心极为震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点点头说:“镶黄旗参领范承荫,这个我已知道,算你还老实。”
因为贡献巨大,范文程还被清史列传,陆长乐看过他们一家老小的故事,此时范承荫的身份是镶黄旗的参领,。
什么,连文先生的职务也知道了?
范三拨先是吃惊,接着有些庆幸,最后情绪夹杂一些愤怒。
那个范承荫,没少敲打自己要忠于后金,
说什么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拖累那些没死的亲人云云,
从张家口出发来福建前,范承荫还骗范三拨参与特训,
一受痛就会晕,就是给范承荫的人折腾出来的,
现在倒好,自己什么还没说,那个范承荫自己受不了刑,把秘密都跟陆长乐说了,
他是活自己,让别人替他受死?
要不然,陆长乐一个连福州还没出过的人,怎会知道范氏商行和后金的事,
还知道范承荫在建州的职务,肯定是范承荫受不了酷刑,自己说了。
“陆族长慧眼如炬,琼标不敢再有丝毫隐瞒”郑三拨有些讨好地说。
陆长乐知道自己唬住了范三拨,点点头说:“这就对了,说吧,范氏商行为什么来福建,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范三拨心中再没有丝毫侥幸,应了一声,老老实实交代起来:
“福建好茶多,范氏商行最初的目的,就是到福建贩卖茶叶,大玉川茶叶店,就是范氏商行在福建开设的第一间店”
“到福建发展后,发现福建政局相对稳定,百姓殷实,于是又开设粮油、杂货、丝绸等店”
“后来郑芝龙归顺朝廷,海贸算是正式打开,像人参、皮货这些更容易出手,于是又扩大的规模”
“后金的主子...不,杀千刀的建虏,对我们运送的数量不满意,当时是范文程那老贼找到我爹,让我爹不惜代价在福建发展人脉关系,为建虏打探情况、收购急需物资”
“效果比预想中好,六年前范承荫化名为方文来福州,那个夭寿种,其实就是来抢功劳的。”
范三拨说到后面,忍不住发起牢骚。
陆长乐面不改色地说:“收集急需物资,怎么运回建州?”
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范氏商行在福建遍地开花,少东家范三拨亲自坐镇,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是范文程那个铁杆老汉奸的手笔。
范三拨犹豫了一下,很快说道:“大多走海运。”
这事本是机密,不说也说了,还是老实回答,免受皮肉之苦。琇書蛧
陆长乐稍稍坐直身子,有些不耐烦地说:“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别说半句留半句,吊人胃口。”
“刚开始时,我们收集粮食铁器这些,价钱高,效率慢,在运送时也不太方便,刚开始时走汉口,用船把东西运到汉口,再想办法运到建州”
“为什么不直接用船运到建州?那不是更省事吗?”陆长乐插了一句。
范三拨解释道:“越靠近建州,查得越严,朝廷为了不让建虏获得补给,在海路上设了不少哨所,有些不是用钱就能解决”
“很好,继续说”
“后来认识郑家二公子郑渡,郑渡不反感和我们来往,对赚钱也很有兴趣,只要好处给到位,什么事都好说”
“当然,郑渡不会亲自出面,出面的是他的心腹亲信,搭上关系后,粮食、铁器甚至是武器,都能轻松弄到,他还利用福建水师到沿海巡视的机会,用兵船帮我们运东西,可以运到一个建虏方便接收的地方交收”
陆长乐皱着眉头说:“张家口的陆路运得多,还是福建的海路运得多?”
果然跟姓郑的脱不了关系,
以范永斗为首的山西商人,暗中私通建虏,很早就用骡马把他们急需的物资运到建虏的老巢,
小冰河时期,农业高度发达的在大明朝难熬,更别说游牧为生的建虏,
建虏能熬过最艰难时期,山西那帮卖国商人功劳不小。
范三拨想也不想就回答:“肯定是海运,大船不是那些骡马所比的。”
看到陆长乐有些疑惑和不信,范三拨解释:“陆族长没走过商,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假如从张家口运一车粮食到建州,人吃马嚼,每天都要消耗,再加上路难行,到达建州时,能剩一半就不错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朝廷在边境设立大量的哨所,不定期更换卫所的将领,我们不可能收买所有人,只能等到买通的将领轮值时,才有机会运出去,二三个月都运了一批也正常。”
“所以,陆运远远比不上海运”范三拨总结道。
陆长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追问:“琼标兄,郑二公子跟你们做买卖,福建总兵郑芝龙,知晓吗?”
清史记载,那八大所谓的皇商,在大清建立初期,用骡马把后金急需要物资运到建州,让后金渡过饥荒的危机,
很多人不相信,包括陆长乐,
商人的马队,能运多少?一千几百匹骡马能满足数以万计的建虏上下?
人吃马嚼,一路得耗费多少粮草?
再说大明沿路设立那么多卫所、坚城,还有那么多忠贞之士,
就饱受争议祖大寿为例,出身将门,宁远望族,曾是抗击后金的中坚将领,
在锦州被围了一年,没等来朝廷的援军和粮食,在城中杀人相食,
老人、妇人、伤兵都吃光,实在没力气抵抗,最后才投降,
以他的个性,绝不放任地位低下的贱商暗中通敌、资敌,
像祖大寿这种忠于民族朝廷的人还有很多,也制约范永斗他们这些汉奸运送的规模和数量,
想到清人有修改历史的惯例,陆长乐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
范三拨的话,正好印证陆长乐的怀疑。
范三拨很肯定地说:“动静那么大,姓郑的不仅知道,还想暗中操纵时局,陆族长你看着吧,无论大明还是建虏哪个赢了,郑芝龙绝对不会好过。”
“哦,这话怎么讲?”
“把朝廷明文规定违禁品卖给建虏,朝廷知道,能饶得过他?郑渡卖给建虏的物资,价格很黑,从中大赚也算了,他还根据时态来暗中操控,例如大明占优时,会加大物资的运送,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很是爽快;若是建虏占优,他会卡住建虏要的物资不放行。”
“姓郑的就是坐山观虎斗,让建虏和大明拼得你死我活,他正好从中渔利”
“我听爹说过,建虏的几个旗主对郑芝龙很不满,还有人扬言要灭他全家”
陆长乐闻言忍不住说道:“有因必有果,有趣。”
手握重兵、号称东南亚海上霸主的郑芝龙,好像没有主动攻击过建虏的海防线,
至少没有大规模偷袭、攻击,能留下史料的那种,
建虏的铁蹄一到福建,郑芝龙就带着家人、心腹去迎接,后来被裹挟到京城,
没用利用价值后,惨遭斩首,
除了他儿子郑成功不肯归降外,会不会有前面积下的不满呢?
“是是是,有趣,有趣”郑三拨一脸讨好地附和道。
生死就在陆长乐的一念之间,现在要做的,就是讨好眼前这个...无耻之徒。
都说吃人的嘴欠,拿人的手短,这句话对陆长乐一点也没用,
吃拿那么多,玩得很么爽,
表面恨不得把心挖出来表忠心,转过身就拿刀捅上了,
要是有机会,郑三拨真想抽传授陆长乐知识的老师几巴掌,
不是教四书五经吗,看看教出什么样的祸害。
陆长乐问出自己最想知的问题:“范氏商行是建虏设在福建的一个大本营,九重天呢,到底是干什么的?”
知道神秘人的身份后,现在最令陆长乐感兴趣的,就是设在晓月岛的九重天。
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打造九重天,所图肯定不会小。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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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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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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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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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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