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禁地闹出的动静有些大,被惊醒的巫门弟子不少,不过未等他们出去探究,就被长辈们勒令待在各自的房里,不得出去打探。
天亮后,巫门祖宅一切如常。
年轻的弟子们按平时的安排去做了早课,然后去找他们的老祖宗一起用早膳。
巫雅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她的年纪不大,十五六岁,正是少女最青葱活泼的年龄,看到叶落就问:“老祖宗,昨晚禁地那边好像出事了,您知道吗?”
叶落朝她微笑,“知道。”因为她就是罪魁祸首。
“那您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一群巫门弟子围在她身边,眨巴着眼睛,暗暗期盼老祖宗能偷偷透露些许内幕给她们知道,长辈们的口风太紧,他们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便想去找看起来很好说话(因为年纪轻更好说话)的老祖宗。
巫马正好过来,听到这话,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关于巫门祖宅禁地的秘密,因事关重大,素来只有长辈和高阶弟子能知晓,以免年轻的弟子不知轻重,不慎泄露出去。
叶落点头,慢吞吞地说:“知道。”
“您能偷偷透露一点给我们吗?”巫雅朝她凑近,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爱又讨喜,希望老祖宗看在自己这么可爱的份上多疼疼她。
叶落微笑,“不行呢。”
巫马提起的心顿时落下来,其他弟子则一脸失望,嘟嚷了几句什么,最后被冷着脸的巫云赶走。
巫云今天过来,负责教导叶落巫门的术法。
他们巫门的老祖宗,如果连巫门的术法都不会,岂不是让人笑话?
虽说老祖宗的实力高深莫测,就算不会术法也很厉害,但如果学会了,岂不是锦上添花?所以在回来之前就说好了,让她教叶落巫门的术法。
巫云教学时,巫马就坐在一旁观看,木然地发现,叶落竟然真学会了,至于效果如何不好说,反正学得有模有样的。
他的认知再次被打破。
原来作为这世间最可怕的邪祟,活尸也能学习修行者的术法的吗?
还是因为活尸有个“活”字,所以和其他的邪祟不一样,将来还可以用学到的术法去打败修行之人?
巫马十分纠结,可惜巫门先祖留下的手札关于活尸的记载太少,他们能参考的不多,只能默默地观察,收集活尸的信息,然后添加到手札里。
千百年后,如果巫门弟子又遇到活尸出世,这些手札多少能给他们一些启发。
巫云教了一个时辰,让叶落自己练习,便离开了。
巫马趁机问道:“您学这些有用吗?”
叶落没回答,而是抬起手,袖子滑开,露出一截白晳秀气的皓腕,示意他看。
巫马疑惑地看她,不知道她让自己看什么,正欲细看,突然发现她的袖子自己滑了下来,似是有一只手将之扯下的。
叶落看向身边的黑猫,似乎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
黑猫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回视她,蹲在桌上,一只爪子按着她的袖子。
看在祂可爱的份上,叶落没和祂计较,朝巫马道:“我学会袖里乾坤啦,这术法挺好用的,可以用来藏东西。”
袖里乾坤的面积不大,不能和储纳袋比,不过用来放些小玩意非常方便。
巫马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她是想让自己看她学会的术法——袖里乾坤之术。
不过……
他瞅着她的袖子,那里有一个微微下压的痕迹,仿佛有一只小小的猫爪子按在上面,不禁脸色有些古怪。
是魂使吧?
原来魂使和活尸之间的关系如此紧密,不仅负责渡她,还不允许别人男人轻易唐突了她吗?
巫马又坐了会儿,拎着那只吃饱了就蹭着活尸气息的狐狸精跟着去忙碌了。
深秋的阳光难得明媚,叶落一个人独自坐在院子里,阳光从树稍筛落下来,星星点点在跳跃在她身上。
她朝那只黑猫道:“你刚才做什么呀?”
黑猫没吭声。
叶落:“变成人。”
黑猫跳下桌子,下一刻,桌旁出现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那样的白,就像烙印在她心头,它是纤尘不染的洁净,似乎这世间的任何污秽都无法侵染它分毫。
魂使含笑说:“你是姑娘家,别随随便便让男人看你的身体。”
叶落不以为意,“只是手腕罢了。”
作为一具没有记忆的活尸,她的道德观尚未被补全,巫门之人塞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又因为她是老祖宗,没有人敢对她指手画脚,所以她的行事都是随心所欲,按心情来。
魂使道:“可是我不喜欢呢。”
叶落愣了下,偏首看他,那双比普通人类更黝黑的眸子透着一种无辜,仿佛在说: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呢?
活尸就是这么任性。
魂使不禁叹了口气,干净漂亮的容颜添了几分无奈,柔声说:“你要做一个好姑娘,乖啊。”
“我现在不好吗?”叶落问,“你审视我这么久,难不成就想让我做一个好姑娘?”
从她在乱葬岗苏醒,这位魂使就一直跟着她,用一种游离尘世之外的旁观者的身份审视她、观察她。
叶落以前无所谓,不过最近,突然有些不爽。
至于为何不爽,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看到这男人的脸,就下意识地想作一下,最好能看到他生气的样子。
她默默地想,一定是因为魂使和活尸之间的关系是对立的,魂使对活尸而言,就是束缚活尸的紧箍咒,不准活尸做这做那,管得很宽。
魂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眉眼柔和。
叶落恍惚间以为自己的心脏有瞬间的失序,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作为一具活尸,她的五脏六腑已经不会再制造源源不断的生气,心脏也不会像正常人类一样跳动。
两人坐在秋日的阳光下,一时无话。
半晌,叶落突然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魂使应该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一种身份象征吧?”
魂使点头,“我叫昀旸。”
叶落在心里默默地叨念几声,心脏又有些失序,“昀旸”这两个字给她的悸动比任何名字都要深刻,难不成是因为“昀旸”是魂使的名字吗?
应该是这样吧。
晚上,叶落回房休息。
她躺在床上,看到跳上床的黑猫,突然说:“你变成人吧。”
黑猫扭头看她,虽不知她何意,仍是变成白衣如雪的公子,一头鸦羽般的墨发披散,朝她微笑时,干净又温和,有男孩子的清爽,也有男性的温和。m.χIùmЬ.CǒM
很矛盾。
叶落凑近他,突然叫了一声:“昀旸。”
魂使的眸子里似有碎裂的星光微晃,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下。
“没事,我就是随便叫叫。”叶落淡定地说,径自躺下,嘴里嘀咕着,“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你有些熟悉。”
魂使看着搅乱了他心弦的活尸不负责任的话,面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神色。
他敛袍坐在床边,看着她陷入沉眠之中,伸手过去,隔空描摹她的面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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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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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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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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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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