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被活捉了吗?”
东昌府府治聊城城内,拿到消息的秦朗笑着问说。
刘杰也笑的很是开心,己方根本就没做什么手笔,只是往王英东顺水推舟,推了一把。那要一旦把朱以海给擒拿了,将整个滋阳守军掌控手心,那可不但对济南战场大为有益,更是清楚了日后的一大心腹巨患。
朱以海对清态度再是坚定,他也是老朱家的人,而且封地就在兖州。秦朗这个齐国公再厉害,面上也万没有把鲁王给驱除的道理。
如果后者手握一万余兵马,自始至终都盘踞在滋阳,盘踞在兖州,那可不就是秦朗治齐鲁的一巨大隐患?
“国公,滋阳城内刚有兵乱起,但想来用不了多时便会有结果的。”
因为秦朗军已经一路打到了东昌,所以济宁、滋阳、东平和东昌等城已经全都立下了鸽巢,一只只信鸽往来各地,携带着密信,秦朗现如今的消息非一般的灵通。
信鸽需要专业人才专门培育,但是这世上你只要有了银子,九成九的难题就都不是什难题了。
刘昀在金陵时候就悄悄的用重金在江南淮扬聘请了多位饲养信鸽的能手,暗自送入郁洲山岛,一连两三年时间的孕育,岛上早就有了足够多的信鸽。
虽然用这东西传递消息并不绝对的靠谱,不管是被飞禽猎杀,认为诱捕,或是偶尔的迷失方向,反正这东西的安全性并不绝对可靠。
也所以,信鸽一旦释放就从来不是单独放飞,是一个组一个组的,所携带的密信也是外人根本就看不到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秦朗不懂什么摩斯密码,但最基本的密码情报他还是了解的。
随机寻找一本书,以页、行和字目数为号,把一个个字转变成一组组完全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数字,那就根本不是眼下时代里的人所能破解的。
在没有电报电话的眼下,信鸽传送消息是秦朗所能想到的最快捷的法子了。而且还能把情报信息表述的相当清晰。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秦朗心情大好,一是因为他手下的主力部队已经逼近临清,而清军的残军却显然没有固守临清的打算。二是因为滋阳的变化甚合他心意。
鲁王朱以海这个在原时空历史上很是留下了一笔的明末诸侯王,
宁阳的勒克德浑军始终是个隐患,上万清军,内里还有相当高的含鞑量,可不能忽视了。
而现在滋阳守军一旦被搞定,那里的小两万大军汇合了留在济宁的人马,不奢望全歼勒克德浑手中的五千满蒙军,但至少能把柏永馥手下的大几千绿旗给搞定。
然后再把勒克德浑的五千满蒙军给赶跑,秦朗后方就彻底的高枕无忧了。
不过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秦朗现在就正处在前者阶段,只是短短的一天时间,他就接二连三的收到好消息。
先是滋阳事成的消息送到,朱以海及李长祥等人皆被俘。
二就是临清之战,阿巴泰临战而走,虽然走之前一把火几乎烧光了才刚刚恢复了一两分元气的临清城,但鞑子不战而逃就是不战而逃。
李猛进城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秦家原址,自然见到的都是一片白地,却连个废墟都没了。连同城外的秦家祖坟都早被鞑子刨了个干净!
而后再环绕着一片狼藉,哀声不绝,很多地方犹自冒着袅袅青烟的临清城,这里哪还有当年半分他所熟悉的模样啊。
昔年富甲天下的临清已全然不存在了。
甚至李猛他当初所熟悉的故交老友们,现如今可能都也一个不剩了。
不过是四年不到的模样,物是人非啊。
但秦家变成一片白地,祖坟被刨,还没能收集半根骨头,这都只是李猛在伤感,消息传到秦朗手里,后者心中是半分感叹都没的。
他是穿越者,对秦家有个鸟感情啊。真有感情,他早在崇祯十六年里就已经起坟了。
这秦家与他秦朗屁的干系都没!
真要说起乡情,前世的老家于秦朗才更有感情呢。
不过心底里是这般想的,但实际上却决不能如此的做。秦朗必须扮演一次孝子贤孙,必须在临清演上一场大戏才行。
但虽然如此,可外人不知道啊。如是秦朗周边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哀叹之情。
老大都心情不美了,小弟们岂能不赶紧悲哀起来?这是‘人’之常情。
可就在这时候,滋阳又传来了一个新的消息——秦朗此前让刘杰探查的信息,有结果了。
朱以海手下的总兵李长祥是半道加入来的人。
对比李长祥这个正印总兵官,副将叶天福才更被朱以海信任,因为叶天福是鲁王府的老人,叶家祖孙几代人都是鲁王府的侍卫,在鲁王府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后,叶天福俨然就是朱以海最信任也最亲切的人。
但是叶天福的名头太小也太弱了,完全比不了李长祥。
后者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虽然是崇祯十六年的进士,但身份就不是叶天福一个王府侍卫可比肩的。
而且李长祥出身蜀中大族,还没出蜀地呢,就搏得了一生而神采英毅,喜谈兵的好名头。
当然,这人的性格也的确有股子锐气。
崇祯十七年,大夏将倾之时,吏部推荐其备督师之选。有人向李长祥问:天子如果重用你,你计将安出?
李长祥叹口气说:“君不见孙白谷(孙传庭)事乎?今惟有请便宜行事,虽有金牌,亦不受进止。平贼后,囚首阙下受斧钺耳!”
话语之意叫闻者咋舌。
而等到李自成大军逼近京城日近时,李长祥亦是上疏请急令大臣辅太子出镇津门,以提调勤王之兵者之一。
只此两点便就塑造了李长祥的一具金身。
半道进了朱以海麾下,就以无可置疑的姿态取代了叶天福的总兵之位。
也是这人,跟孔家跟金陵都有着千思万虑的联系。
滋阳兵变的时候,李长祥并没有坐镇军中,而是先去见陈艾山,希望陈艾山能够与王英东做一下沟通,因为此前王英东明明做过承诺,不插手朱以海军中事务的。怎么现在又起兵变了?
结果没有想到陈艾山直接把李长祥给扣押了起来。
这并不是说陈艾山的这一举动在兵变中起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而是他直接限制了李长祥的举动,让李长祥根本无法对自己书房里的一些书信做任何的处理。
于是这位李大总兵私下里的一些往来书信,就全都落进了秦朗军的手中。
那根本不需要去看内容,光是看书信信封的留款,情报处就勾连出一张覆盖南北的大网来。
比如燕京的龚鼎孳,金陵的钱谦益、高弘图,还有孔家的孔胤植……
所以刘杰要追求的答案只需要把所有的书信这么看上一遍,就自然而然的得出来了。
证据摆在眼前,李长祥无话可说,朱以海也一言不发。
他的确是被‘逼迫’的一方,但说到底朱以海也还是朱家人,朱明的天下社稷在他心中的份量远远超过了‘抗清’俩字。
哪怕他个人依旧对鞑清恨之入骨。
“这里面有没有把孔家给钉死的罪状?你问一问朱以海那边的人,看有没有人愿意指认!”
秦朗面皮松动了一分,刚才他‘家’祖坟被挖了么。
李猛问遍坟地周遭的人也没能收集半根秦家老祖宗的骨头,秦朗作为人子人孙,那必须表现的很悲哀,所以他就面无表情!
而现在看到滋阳传来的又一个好消息,脸皮就松动了分毫,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他的脸皮是松动了,可听到他话的周边人,一个个却都跟寒冬腊月掉进了冰窟窿一样,一股寒气自从脚跟窜到了头顶,直接都石化了。
齐国公刚才话中的意思是什么啊?
要是他们没有听错,齐国公是要对孔家下手吗?
这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点?
不管是刘杰还是其他的人,只要一想到孔家被抹掉后普天之下升起的荡漾,他们一个个就有种要粉身碎骨感。
“孔氏一族首鼠两端,且不说千古以来其屡屡拜首于异族,只说眼下。孔氏身为大明之臣,先降于李闯,后谄媚于鞑虏,毫无半分圣人气节,读书人的风骨。其身为孔圣之后裔,实为孔圣之污点,是该被清算的时候了。”
“更休说孔氏二十支六十房,丁口众多,内里鱼目混珠,良莠不齐,其为非作歹者非是少数,清算之顺天恤民,可半分不违孔圣之道。”
秦朗看着周边人等全一副无言无语的模样,就又笑了:“先贤昔日有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本国公以为甚是。”
“一如这世间无有千古不败的王朝,更无万年不衰的世家。”
“孔氏一族能享福想到今天,皆赖孔圣给予后人之遗泽。现在也该享受够了。”
秦朗当然知道众人的无言根本就不是他说的这些个理由,叫身边人一个个说不出话来的真正理由,也就是孔氏一族真正存在的源泉,那是遍布天下的读书人!
哪怕历朝历代都把孔家当成一块供起来的牌位,半分的实权兵权都不给分毫,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反应了孔家存在的意义。
现在秦朗要是真的清算了孔家,怕不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都要跳脚。
其影响不止涉及到外头,更涉及到了自我内部。
秦朗搞了诸多的学习班和学堂,还有夜校什么的,那里头的童生秀才举人,可多的是孔老夫子的学徒,哪怕孔老夫子在天有灵的话,根本就不会把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垃圾当成自己人。
“放心。本国公不会轻举妄动的。不把孔家钉死了,不把鞑子打出齐鲁了,我是不会动手的。做事儿要审时度势,不能操之过急么。”
秦朗最后还说着俏皮话,可刘源是真的有心想死。
他去年去了胶东,今年三月里又从胶东坐船抵到了岛上,然后快马加鞭的赶到了秦朗这儿。
刘源很踌躇满志的。
他知道今后整个齐鲁他就是一把手了,而烂渣渣的齐鲁怎么看都不是好收拾的。
连绵的战争和厮杀已经把齐鲁的底蕴耗费了七七八八。
事实上,崇祯十七年清军席卷齐鲁时候,整个齐鲁的人口已经不足千万,而现在连绵不休的大战又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性命。
即便秦朗军接下来能顺利的解决掉济南的清军,然后两面夹击把青州的清军也打跑,但之后的齐鲁也肯定稀烂的不成样子。
甚至人口都可能不足八百万人。
而要知道崇祯初年的时候,齐鲁的户籍都有近二百七十万,光明面上的人口就有不下一千大几百万,算上暗中隐匿的,不说两千五百万,也相差不多。
现在却可能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了。
然而刘源对此却一点都不以为意,因为他有绝对的信心治理好齐鲁。这不是他刘源内政能力有多么的逆天,而是秦朗太逆天。
有优化后的粮种在手,只需要一季粮食的收获,刘源就能彻彻底底的镇平整个齐鲁。
民以食为天。
只要给了老百姓足够的口粮,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那就没人会想着闹事。
这么多年的战乱和厮杀,谁还没有过够吗?
看看胶东,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地里生长的小麦长势日好,灌浆期已经结束,那只要长眼的人就都能看出小麦丰收的兆头,老百姓有了吃的,有了盼头,谁也不吭声咋呼了。
一个个再乖顺不过了。
这胶东诸州县百姓的命运就是未来整个齐鲁百姓的命运。
在粮食面前,昔日的地主、主家,在佃户佃农面前也屁的动员力都没有。
老百姓是最本分的,只要他们还能活下去,只要让他们看到希望,那他们就会化作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的跟随上。xǐυmь.℃òm
可现在刘源发现自己真的太年轻了,想的太简单了。
秦朗现在要是把孔家给抹平了,那可真要震动天下,怕不立马就会成为万众声讨的魔头。
什么罪孽深重,大逆不道;什么离经叛道,倒行逆施,还有祸国殃民之类的词儿,都会被盖在他的头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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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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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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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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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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