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命运将一个答案送到了林三酒眼前,却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检阅它。
像是被某种同伴的气味所吸引一样,人形依稀的黑雾此时漂浮上来,贴近了玻璃,仿佛从黑渊深处浮起来的一团沉沉云雾。在黑雾深处,那张隐约可以拼凑出的一张人面,正好与林三酒四目相对。
她体内的那颗“肾”,原来是这种生物的一部分。
当年那一个医院副本里,大概也有这样一个黑雾形态的“玩家”;莫非是它将自己的一部分抵给了副本,最终才落到了自己手里的吗?
明明这黑雾生物对自己而言更重要,也更叫她好奇——林三酒真希望能好好花时间观察研究它——但是她知道,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黑雾肾的来源,是她灵光乍现时获得的第一个答案;第二个答案,就是“主谋的藏身之处究竟在哪”。
答案其实非常简单,一直就摆在她们的眼前;只不过因为它太简单、太明显了,反而叫人意识不到。
“蜂小姐,”她冲导游小姐招呼了一声,发现她和扁老鼠都各自在原地站着,没人去动地上昏睡不醒的男人,也没人察觉她刚才那一刻的震撼醒悟。“你过来一下。”
“干嘛啊,还不走吗,”蜂针毒抱怨了一声,不太情愿地走了过来。
马上就能对付你的问题了,林三酒在心里暗暗想道,走近“人黏”所在的玻璃管旁,伸手一按,打开了圆台门,露出了一个空荡荡的底座。
在她从堕落种的伪装假象中脱身之后,林三酒已经从导游小姐本人和扁老鼠口中,获得了许多讯息;其中一条,就是导游小姐的能力。
“你的能力是雾状的吧,具有很强的腐蚀性?”
导游小姐迟疑了一下。
“这个,得分对象,”她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一般人类如果在完全没防护的情况下,碰到了我的‘完全腐蚀’,皮肤溃烂、肌肉受损可能是有的,不过堕落种嘛……”
林三酒还困在伪装假象中时,就听见了那堵“墙”所发出来的一声“诶哟”——所以她知道不能对导游小姐的能力抱太大希望。
“我接下来就会炸开底座和展台之间的隔板,”林三酒用一种平平常常的语气说,看着导游小姐瞪圆了眼睛。“接下来,你就将你的腐蚀气雾充满整个圆台和玻璃管,不难吧?”
“诶?可是——可是你一炸坏隔板,里面的人黏就要出来了啊!”
“出来?”林三酒忽然一笑,弯腰将手伸进了圆台;几乎是手才一进去,圆台下就轰然响起了一道爆炸声,淹没了她接下来的自言自语——“。”
被困于玻璃管内的纷飞碎片和气流,近乎愤怒地向展台四面八方直直喷溅出去,有的打在了圆台下供人体验的椅子上,有的反向射入了上方的玻璃管中,还有的很显然打在了人黏身上:贴着玻璃的许多大腿、肚皮都突然颤抖波动起来,人脸上纷纷短暂地扭曲了一下。
“现在释放能力,”林三酒冲导游小姐喊了一声。
“可是它——”
“我炸的开口不大,它出不来,你快点!”
她语气很重,后者不由慌了神,尽管一脸不解害怕,还是乖乖地将手探进圆台下,对准林三酒打碎的开口,一片浓浓绿雾很快就从她手心上升了起来。这却很像导游小姐本人了:耳根子软,有时被人一催一逼一劝,哪怕不愿意也都会不由自主地同意了。Χiυmъ.cοΜ
那个漆黑堕落种,难道竟然连她的性格都——
林三酒这个念头还没转完,玻璃管内的巨大人黏就像突然发了狂性,一块块交缠的人体朝里急急一缩,皮肤表面离开了玻璃;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猛地向外一放,又重重地打上了玻璃,那个中年女人头在闷响声中被撞得面皮一歪,眼睛却连眨也没眨。
导游小姐不由被吓出了一声叫,刚要缩手,林三酒一把将她按住了,喝道:“加大能力,继续放!”
尽管林三酒炸碎的开口只有一个拳头大小,但挡不住腐蚀性绿雾层层涌涌地从开口中都扑进了玻璃管里;人黏仿佛受了很大刺激,在里头翻滚搅打、伸缩冲撞,撞得玻璃管嗡嗡作响,摇摇晃晃,就像一大块充满弹性的口香糖——连导游小姐自己都惊了:“我、我的完全腐蚀……对它竟然这么有效吗?”
哪有的事。
不过几秒钟时间,就能看见丝丝缕缕的绿烟从玻璃管内飘升了起来;老实说,她的威力实在一般,那绿烟不仅对玻璃本身造不成影响,就连每一次从绿烟中撞出来的人黏,仔细看的话,都会发现其实它皮肤还算完好——顶多是隐隐有些灼伤破损。
虽然没受多少伤,然而人黏却越发疯狂了:它仿佛从内到外一层层地“化”了,也分不清哪一块是大腿哪一块是人脚,汹汹涌涌肉色黏胶似的,在里头一波一波地撞击着玻璃——导游小姐在惊惧中抬头一看,不由发出了一声“诶?”。
“你也发现了吧,”林三酒冷冷地盯着玻璃管,说:“这个人黏刚才还满满地挤在玻璃管里,一副吃撑了装不下的德行,现在却突然多了这么多空间,足够它一会儿伸一会儿缩,在里头撞来撞去……很奇怪,不是吗?”
导游小姐脸色煞白地问道:“这、这说明……”
不等林三酒解释,人黏就突然动手了。
它到底听见二人说话没有,谁也不知道;但是林三酒却很清楚它在干什么——她炸开了一个口之后,整个挡板都不再坚固了;随着它紧紧缩起身体,蓄力一撞,挡板就被撞成了几块。
林三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导游小姐的衣领,带着她一起迅速跳到了好几步远之外,灵巧地避开了地上那个8号工作人员;人黏仿佛融化了的人肉凝胶,从破碎的挡板中流入了圆台下,又从圆台中流了出来,漫延到了大厅地板上——人黏果然出来了。
“在它中间!”导游小姐惊叫起来,“在它中间,我好像看到了——”
林三酒毫不意外。
“看见了一个穿着衣服的人,是吧?”她盯着对面逐渐成型、逐渐立起来的巨型层层人体,低声说:“还有比这个堕落种更理想的藏身办法吗?只要用人黏的身体贴着玻璃管围一圈,主谋藏在展台中央,那我们不管在外头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得到主谋。”
“可是,怎么会……”导游小姐的问题才开了个头,自己就明白了。“那主谋正在体验人黏?他的意识在进入人黏之后,就、就把自己的身体给拉进玻璃管里去了?”
当二人说话的时候,人黏也完全恢复了原状。在层层叠叠的人体脚下,刚才从它身体里掉出来的那一个穿着工作马甲的男人,此时正全无意识地倒在地板上,脸上、手上尽是血迹斑斑——正是被绿雾侵蚀的后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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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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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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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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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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