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三酒简要说了一遍自己的主意之后,发现要解释的太多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在原地来回绕圈子,全副身心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礼包和余渊二人坐在不远处,脑袋仿佛两朵向日葵,一会随她转向左,一会随她转向右。
“他不是个坏人,也不希望为难我们,只是因为情势所迫,他不敢冒险让我们乱来。毕竟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我们为了冲出去的努力,究竟会对回忆录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也不知道,他自然会担心。”
这段话说完了,余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却叫人觉得他好像在说“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礼包则连连点头,赞同道:“姐姐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
……这还没真正开始说呢。
林三酒在肚子里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这种想法上的矛盾,就体现在了他的行动上。他一边把我们引出了都市回忆录这块要地,一边又忍不住给我提供了很多必要信息,都是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离开的。”
余渊可能睁着眼睛睡着了,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没反应。相比之下,季山青简直是最好的听众,往前倾过身子,催促道:“然后呢?都有哪些信息?”
他们两个真的会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吗?林三酒有点儿怀疑。
反正无人反对,哪怕是作为梳理思绪的办法,那也先让自己嘴巴吧嗒一会儿好了。
“他透露给我的最重要一个信息,是我们其实并不在真正的副本里。”
这句话好像带着某种魔力,将“睁眼睡觉”的余渊给突然唤醒了,季山青的神色也随之严肃了起来。二人彼此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随即礼包才轻轻说道:“原来姐姐也想到了。”
没错,假如这儿就是副本的话,那么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按照阿全的说法,因为他无法配合某一群人去操控他人记忆,所以他被那群人给活生生做成了副本。假设阿全没有说谎——他在这一点上没有必要说谎——那么很自然地,可以推断出这个副本目的,就是要“操控他人记忆”。
问题是,一个根本就没法让人类出入踏足的地方,猎物怎么进来?
猎物进不来,怎么改他的记忆?
“而且你们经历了这么多回忆录,想必也发现了,它们都是被动的、静态的,如果没有人去动它们,那它们就不会变……哪怕我们动了它们,对我们自己的记忆也没有影响,这根本谈不上是用心险恶的副本嘛。”
“我想不通的地方是,”余渊说道,“如果这里不是副本的话,那这些回忆录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得也有数据体想不通的事情,林三酒开口的时候,忍不住生出一种给爱因斯坦讲五线谱的感觉。“这一点,你和礼包可能理解起来都有困难,因为你们缺少这一部分的人……呃,感性。”
她打量了一下二人,见他们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才继续说道:“阿全自己也说过,他要操控记忆,就必须先读取记忆,可是一旦读取了,目标对他而言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假如他背后的那群人,要求他将……唔,就说屋一柳吧,要他把屋一柳的部分记忆删掉。当阿全已经对屋一柳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同理心时,他会甘心这么随随便便删掉对方的记忆吗?他说过,自己处理的只会是重大的记忆,不是鸡毛蒜皮,要彻底删掉,心理障碍就更大了。”
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可能受副本设定所限,他必须删掉对方的记忆。那怎么办?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偷偷保留下来一份原始的记忆。”林三酒想了想,打了个余渊可能最喜欢的比方:“我想阿全也是这么干的……这些回忆录,就是他的备份数据。”
“也就是说,这里是一个阿全创造出来的资料仓库。”季山青简明扼要地说,“仓库可以在无人出入的次元空间中,但副本必须要坐落在人类世界里。”
“对,”林三酒见他们都有了认同的意思,忍不住高兴起来,“只要我们从仓库进入副本,就能从副本进入它所在的人类世界了。”
“最大的难题在于,怎么从仓库进入副本。”余渊开口道,“我认为二者之间必有连接点,否则阿全也不能将他从副本中提取出的记忆,放进仓库里。这个连接点……”
他没有把话说完——其实也不需要说完,大家都想到了同一处。
阿全最不想让他们踏足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的连接点了——都市回忆录。
“所以第一步,我们得回去。”
说起来简单,可是阿全掌握着他们脚下这块回忆录的位置,他不肯把这块回忆录挪回去,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偏偏林三酒还真就有一个办法。
“对付奸猾恶人我只用拳头,”她一边说,一边叫出了一大张白纸和笔,递给了礼包。“但对付老实人……我主意可多了。”
“这在人类语境里不算是好话吧。”余渊咕哝着说,凑头看着季山青接过纸笔唰唰写了起来。m.χIùmЬ.CǒM
“你也别愣着,你有任务的。”林三酒捅了他一下。
没一会儿,白纸上就写满了大字——林三酒看了看,挺满意,双手高高将它举了起来,朝向混沌灰蒙的天空。她自己也不知道阿全会不会看到,万一对方把他们放在一个“孤岛”上就不管了,那自己一动不动举着纸幅、颇像是进京告状的样子,不免就有点冒傻气。
最坏的可能性似乎正在成真:她举了好一会儿,胳膊都酸了,却仍然没有得到来自阿全的回应。
莫非他根本没在看吗?
林三酒将字幅放下了,与另外二人凑在一起,围成一个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
“我们可以通过文字给他传递信息,但是阿全没有方法向我们传递信息啊。这样吧,你先守在这里别动,”季山青安慰她道,“我和余渊沿着边缘去看一看……如果他真的调来了另一块回忆录,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
当二人分头走远了以后,原地只剩下了林三酒和那张字幅。
字幅上的信息很简单,也很合理:即使自己所在之处会被“隔离”也好,他们希望阿全能够调来一块适合休息落脚的回忆录,而不是混沌得能让人发疯的原始空白回忆录。
阿全人不坏,他只要看见了,很可能会同意这个要求:毕竟追根究底来说,他们一行人是在A回忆录里,还是在B回忆录里,只要是隔离开的“孤岛”,那就没有本质区别——何苦不让他们舒服一点呢?
果然在十几分钟之后,远方就响起了季山青的一声呼喊:“姐姐,他果然调来了一块新的回忆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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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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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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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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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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