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低下头,一张一张地看了一会儿手中的卡片。
出乎她意料的是,除了衣服、鞋子和一些杂物变成的卡片之外,真正的特殊物品却压根没有多少件。事实上,只有三样:一个名叫【手指型爆裂枪】,应该是平时战斗时用的武器;另一个是【紧急避难许可】,在突发危机的时候,它有一定几率能够触发“避难”机制,为主人创造一个喘息和反应的机会。很显然,这件物品刚才没能够成功生效,这才叫林三酒一击得手了。
剩下的最后一个就是她的目标了:【讯息中转站】。
【讯息中转站】虽然名字独特,但其实无非就是一部带有定位功能的通讯工具,与卫星电话的功能大同小异。在林三酒将它解除卡片化之前,她顿了顿,忽然心血来潮地问道:“你这种专门打劫的人,身上只带着这么几件东西,怎么就敢出门?”
年轻男人垂着脸,双颊饱满得好像嘴里塞满了东西似的。
“贵精不贵多啊,”他嘟嘟哝哝地说,“好用就行了,带那么多干什么?东西少我也没死。有些人东西那么多,还没等一件件用明白呢,说不定就让人弄死了,我看还不如我这样,简单一点好。”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没有什么财物?”
年轻男人像是被刺了一下,但抬起头以后,张着嘴又没有什么话说;过了一会儿,他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们专门抢劫别人,为什么会这么穷?”
“抢……不,再分配了,也不一定就有钱了。有钱人谁会干这个?”那年轻男人答非所问,还似乎生出了一股隐隐怒气,“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说得对,我关心这个干什么。”
林三酒看了眼手中一叠卡片,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它们,只听那年轻男人又开了口。他语气极冲,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小子弹,仿佛突然忘记了自己正身陷他人之手:“你要拿就都拿走好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打的鹰多了,反倒让叼了眼……反正我就这么些东西了,你随便吧!”
林三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回应他,只是将【讯息中转站】解除了卡片化。
再也没有比它能名副其实、表里如一的通讯器材了。这个长方形金属机器的边缘处伸展着长长的天线,按键与屏幕排列得整整齐齐,叫人看上一眼,就绝不会误会了它的功能。
“来吧,”她将机器一推,朝年轻男人抬了抬下巴。“联系你的同事。告诉他们,你与我战斗了一场后,让我跑了,你现在受了伤,需要他们过来接应你。”
他紧紧抿着嘴,看起来嘴唇几乎从他脸上消失了。
“威胁你的那些陈词滥调,我认为我可以省了。”林三酒轻声说道,“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样很清楚,这种时候都可以用上哪些手段。”
那个年轻男人肉乎乎的双颊微微颤抖起来,似乎真的被她这句话勾起了一些想象;他悄悄瞥了她一眼,过了半晌,不知怎么说服了自己,终于从床单之间朝通讯器伸出了手。
“噢,你可以把这个穿上。”林三酒将他那件平凡无奇的上衣扔了过去,“裤子就不给你了。你还是一手提着床单,更叫我放心些。”
他匆匆套上衣服,坐在地上,翻起了通讯器上的屏幕;夜幕中缓缓亮起了一片长方形的蓝光。“嘟——嘟——”的单调连接声,在夜晚凉凉的空气里泛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响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人应答。
年轻男人神色紧张起来,重新又呼叫了一次。
通讯器像是在考验他似的,依旧一遍遍地重复着同一个声响,仍然没有被接起来的意思。年轻男人不由抬起头,望着林三酒:“我怀疑——”
“是谁?”
几乎同一时间,通讯器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声。年轻男人一愣,慌忙掐住话头,有点仓促窘迫地答道:“是我,我是卧鱼。”
“卧鱼?”那一头的男声似乎吃了一惊,抬高了嗓门:“你没事?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嗯?什么?”卧鱼在被盘问的时候,好像往往会先下意识地装作没听清楚;当对方重复了一遍问话以后,他也总算是不慌了,这才若无其事地答道:“噢,没有,我是自言自语呢。我以为你们那边也出了什么事。”
“没有——”那男声顿了顿,问道:“怎么回事?小青苔说你没有跟他一起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得像一只胖松鼠似的年轻人转头看了看。在他肩上,一直放着林三酒的一只手。
“我们被目标发现了,小青苔告诉你了吗?噢,他已经说了啊……是这样的,我和目标缠斗的时候掉下了飞机,要赶回去的时候飞机就起飞了……噢,没事,没事,我没有被抓住,虽然受了伤,不过还是逃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四下来回乱转。
“你受了伤?”通讯器那一头的人关切了起来,“严重吗?”
卧鱼的目光顿在了一点上,明显是感到了羞愧。他被蓝光映亮的脸上,也能隐约地看出来一片粉红了;林三酒在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将他的骨头按得咯咯作响,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咳嗽了一声。
“不严重,不过我没法回去了。”卧鱼僵着一张脸说——好在通讯器另一头的人看不见。“我……我腿脚受了伤,正藏在树林里,”他按照刚才林三酒教给他的说法,语气里带着几分勉强,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我……担心目标随时会找回来。”
“明白了,”那一头的人立刻答道,“你在原地呆着别动,把通讯定位开着。我们这就去接你。”
卧鱼大概没想到他这么痛快,一时竟怔住了;他盯着那块蓝光屏幕半秒,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突然叫了一声:“汉达,你——”
“啪”地一声,林三酒已经扣上了通讯器。
她的手压在金属机身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卧鱼——不过半分钟的对话,已经叫他满脸都是红通通的汗光了。他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看上去非常不舒服。
“你们委员会的人脑子都有病,”林三酒轻声骂了一句,抄起通讯器,示意他站起来跟上自己。“你该感到庆幸,我一向不愿意和傻子多计较。”
话一出口,忽然莫名地叫她生起了熟悉感;仔细一想,原来这句话是以前人偶师曾经对她说过的。
卧鱼神情茫然地“啊”了一声,拎起床单,匆匆跟上了:“那个,你的意思是……”
林三酒没有理会他,有点没好气地加快了步伐,朝树林的方向大步走去:“你快点!”
在伪装屏障铺展出来的树林里,她选了一个地势高、视野好的斜坡,吩咐卧鱼打开了通讯器的定位。从这个位置往坡下看,正好能够用【意识力扫描】覆盖住一片十分广阔的荒原;不管卧鱼的朋友们从哪个方向来,只要想接近这一处山坡,就一定会先出现在她的扫描范围之中。琇書蛧
她将卧鱼捆在树上,坐在树下静静地等待着。那几个防涨会的“委员”们,就算临时找夜行游女租用一架飞机,飞过来也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她靠在树干上,从枝叶的空隙中望着月亮渐渐移下穹顶,夜色渐渐黑沉下来。
黎明前的黑暗并不仅仅是一个比喻:这一段的夜,漆黑得仿佛被抽离了人间,沉入了深深的地底。月光与星芒都哑了下去,夜风吹散了天地间的微光,用黑暗铺满了人的视野。
卧鱼似乎任命认得很快。在这种他无力改变情况的局面下,他干脆利落地贴着树睡着了,轻微的鼾声已经持续了有一个多小时;林三酒百无聊赖地坐了这么长时间,心里早就把这个神经病委员会给来回骂了无数遍。
“等他们落入你手里,你打算怎么办?”意老师问道。
“给他们一个教训吧,”林三酒也有点儿拿不定主意,“至少得保证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烦我。”
意老师沉默了一会儿。
正当林三酒以为她想到了一个什么办法的时候,意老师忽然轻轻地提示了一声:“好像有人来了。”
“是那几个委员吗?”
林三酒腾地直起身子,浑身血液一下子苏醒了过来。但是她凝神一看,却没有在自己的扫描范围里发现任何人影。
昏暗的大地上吹来了温温凉凉的风;打开纯触,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以后,她慢慢爬起身,没有叫醒卧鱼。她将通讯器摆在年轻男人脚边,自己悄悄地绕到了一丛灌木后方。
她的【意识力扫描】没有抓住对方的痕迹,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早已做好了掩藏行迹和战斗的准备了。
看来,刚才卧鱼到底还是露出了马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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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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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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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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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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