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好像还没有从一连几天的囚禁中清醒过来,眼珠一上一下;使劲晃了晃脑袋,光头男人的目光才总算有了焦点。
“啊?”
他抹了一下嘴,慢慢地爬起来,四下看了一圈。
即使不用转头,木辛也能感觉到季山青正紧紧地绷直了身体。尽管他一言未发,但是仿佛有一种无声的沉重,已经将空气都浸透了。
“是……是你把我方……放出来的?”光头男人问话时,口齿还有点含混不清。
“恭喜你,自由了。”季山青平静地答道。
“这……是哪里……?”
这句话叫季山青猛然一下大失所望,紧紧抿着嘴没有回应;他一瞬间难看起来的神情,甚至叫木辛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开了两步。
“等等……”那光头男人像是才从麻醉里醒过来似的,咂咂嘴,又看了看四周,似乎正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事——紧接着,光头男人突然一个激灵,直直跳了起来:“你小子抢了我的东西!”
顿时,木辛听见季山青吐了一口气;他转头一看,发现后者像是放下心一样,将长发撩到耳后,露出了一个和熙温柔的笑容。
“对,”季山青语气都轻松多了,“是我干的。我本来还担心你在笼子里会不会全无知觉,既然你知道是我拿走了你的东西,那就好办多了。”
光头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他头顶上因为脱发而光泽闪亮的头皮,此时甚至因怒气而隐隐地涨红了;他猛地朝海里啐了一口痰,“保护你的那个女人不在了,我的东西,你以为我拿不回来吗!”
“嗯,”季山青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在礁岩边上蹲下来,像小孩儿似的拄着下巴道:“那你过来拿吧。”
光头男人脸上刚才浮起的那一个冷笑,在季山青话音刚落下时,猛地扭曲了、刹那间化作了满面惊恐——就像是他的身体突然背叛了他似的,光头扑通一声摔倒在岩石上,像被什么人拖住了似的,控制不住地飞快朝礁岩边缘滚了出去。
“妈的,”当那男人半个身子都悬空在海面上时,他终于一把死死抠住了一块凸出来的岩石,顿时用四肢紧紧地攀住它,生怕一松手就会直直掉进底下一团团的黄影里去:“又、又是【百鸟朝凤】!”
别看【百鸟朝凤】的作用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自从丢了这件特殊物品以后,光头已经不知道吃过它多少次亏了——“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他似乎想高声吼,嗓音却在巨大拉力和自己的奋力反抗下被挤成了一根颤巍巍的线。
季山青干脆在礁岩上坐了下来。
“刚从鸟笼里放出来,你身手好像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啊。”那光头男人越着急,他就越平静,“你最了解【百鸟朝凤】了,我这可还没有加大力道呢。你觉得,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答案显然不会很长。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用十个手指头抠进岩石缝里,吊住如此沉重庞大的一个身体,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季山青对力道把握得很好,既不让光头有爬回去的可能,也始终不再加力,就这样让他一直攀在礁岩边缘上,丝毫也不能放松。
“很简单,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了。”季山青抬起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你不仅来过奥林匹克,你刚才还是跟我姐姐一起掉下水的……现在,你告诉我,我姐姐在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人呢?那个宙斯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个……你先松手!”光头喘息了几口粗气,“我、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季山青不知可否地在那个凤冠刺青上抚了一下。
隔了一百米海面,木辛好像都能听见光头激烈的心跳声。他一边喘一边骂,又一边小心翼翼、费尽力气地爬回了礁岩上——季山青没有完全撤回【百鸟朝凤】的吸力,只是减轻了一点儿罢了;当光头瘫坐在岩石上,用脚死死抵住一块凸起时,不仅他额头上全是一片冷汗,连四肢都在微微发抖。
“我、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我的……”他浑身大汗,被零上几度的海风一吹,登时打了个颤。“我上一次来的时候,就参加了觐神赛……虽然形式和你们这个不太一样,不过也是在海里,同样有——”
他顿了顿,朝海里一抬下巴:“这些黄色的玩意儿。”
“上一次,你们刚才见的那个宙斯说他感冒了,所以鼻涕比较多,让我们小心别碰着。”光头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看了季山青一眼。“你也是个聪明人,你没注意到吗?有件事不太符合逻辑,对不对?”
季山青没有泄露出一丝表情。木辛也不知道他是早已猜透了,等着看光头说不说实话呢;还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故作高深。
光头眯着眼睛观察了他好几秒,到底还是作罢了。
“觐神赛……最终目标,是为了让我们觐见最高神宙斯。”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似乎希望自己这句话能对两个年轻人造成震动:“但是你们不是早就见过宙斯了吗?你们没有想过,这样一来,这个觐神赛不就没有了意义吗?”
木辛皱起眉头——以宙斯那副德行来看,也许没有一件事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他也许只是在拿我们寻开心,”他忍不住冷冷地说道。
“错了。”光头摇摇头,“你们真是运气好……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们一件用不知多少人命换来的秘密。”他想压低声音,却因为身体还死死地对抗着【百鸟朝凤】,而显得声音很不平稳:“你们见到的人,不是最高神宙斯。”
“什么?”木辛抽了口气。
“他自称宙斯,没错;但我名字也叫黑格尔,难道我就是一个哲学家?”光头嗤地笑了一声,忽然盯着季山青,像是接下来的这句话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叫宙斯的人,可多了。”
叫宙斯的人当然不多。叫宙斯、又有那种能力的,自然更不可能“多”了……就在木辛陷入迷惑时,只听身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凌乱的“磕哒”响;他一惊之下再一抬头,发现原来这声音竟然来自季山青的牙关。Χiυmъ.cοΜ
“你看,聪明人果然已经想到了。”
叫做黑格尔的光头咧嘴一笑,就像是终于报了一箭之仇似的。“我这么说吧,最高神宙斯从来不在觐神赛终局以外的时候露面。在除了控制这个世界运行、按他心意增减删改比赛内容之外,还有一些需要亲手去做的事——比如把人抓进觐神赛赛场——既然最高神不能出面,那么他就会找些人手去做。”
他又一次朝海面扬了扬下巴;关在鸟笼里的几日,已经叫他下巴上多了一层淡淡的、稻草般的胡须了。
“明明只有一个神宙斯,为什么叫‘最高’神?那是因为,在他底下还有许许多多个比他等级低的家伙。想要创造出这些家伙也很简单……”
木辛已经明白了。他只觉自己后背上的汗毛全站了起来,麻麻地叫人发寒。
“被那些黄影裹住进化者,就会变成一个宙斯。你的姐姐……你刚才已经亲眼见过了,你不是还从她身上骗来了【百鸟朝凤】吗?”黑格尔的笑容带着几分残酷,“看着吧,这个比赛里还要出来更多的宙斯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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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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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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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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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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