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遮挡了天光,因此才刚刚下午三点,天色就已经暗得像是即将迟暮一样了。林三酒背着一个鸟笼,脚边跟着一条没有了人皮外衣、像肉虫一样蠕动前行的灵魂女王;白胖子一颠一颠地跟在它的身边,因为人小腿短,跑得颇有几分吃力。
赛跑终点离起点不远,却同样与石墙很远;一行人不得不穿过整个神之爱赛区,因此也有了远远观望其他比赛的机会。
慢慢地拖着脚步走了半个小时,林三酒已经看见了好几种项目:除了像弓箭、搏击之类能隐约辨别出内容的比赛之外,还有一些比赛,她甚至压根分不出来是什么——有的选手站在地上,慢慢被升高的土地堆了起来,又突然掉进了豁然打开的土坑里;还有的选手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小圆筒,好半天了也不挪一下地方。
不同的比赛项目,也被分进了不同的会场里,由一条窄道串过了所有的场地,以供选手进出;顺着这条窄道,林三酒一行人好不容易再一次来到了石墙之前。
“欢迎奥运健儿们!恭喜你们在健美与力量中度过了第一天!”稍一接触,石墙上立刻凹陷下去了一行大字:“需要查询成绩吗?需要预约下一场比赛吗?”
林三酒毫不在乎排名——反正在场二人一虫肯定不会是第一名——再说,在每一场比赛之后,她都还有三天时间可以休息,因此立刻回应道:“我要看地图。”
从地图上看起来,红鹦鹉螺和猫屎咖啡这两个赛区,处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上;再加上一个神之爱的位置,正好在圆形休息区的边缘,形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三角。
这一来,倒不太好办了:她与木辛有言在先,已经约好了赛后相见,不去的话倒像是她想独吞似的;但林三酒又放心不下礼包,想赶紧去瞧他比赛——正在她踟蹰的时候,只觉脚下忽然微微颤动起来,伴随着轻轻的摇晃,右侧的石墙也隆隆地发出了低响,一点点缩进了两侧墙壁里,打开了一个出口。
此刻已是下午,许多比赛已经结束了,因此进进出出休息区的人为数不少。林三酒抬头瞥了一眼,正要将目光投回地图上时,又猛地抬起了头——紧接着,她腾地就蹲在了地上,正好被灵魂女王挡在了身后。xiumb.com
波尔娃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干什么?”大肉虫微微一拧,抬高了肉红色的头:“谁出来了?”
从石墙中走出来的,是一个身子细细薄薄、如同一片柳叶似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不过十几岁,仿佛一棵刚刚探出来的绿芽,即使在末世里也残存了几分清嫩;她在远处左右张望了一圈,目光在大肉虫身上一震,似乎也被这个模样的东西吓了一跳,随即快步走向了神之爱赛区。
“这不是那个……那个鹿什么的孩子嘛,”灵魂女王登时来了兴趣,然而随即又不无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躲她干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三酒简短地应了一声,“我还要赶时间呢。”
虽然对鹿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这可不是她躲着对方的原因。说林三酒直觉敏锐也好,说她反应快也好,在她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的时候,她就立即意识到了鹿叶特地折返神之爱的原因——她可以算是露富了。
对于一个售卖特殊物品的人来说,一件像【战斗物品】这样能够随意模仿其他特殊物品的道具,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
不管鹿叶是想买,想抢还是要干别的什么,林三酒都不愿意跟她浪费时间。
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那个小姑娘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了远方以后,灵魂女王这才又叹了一口气。
它没有人类那样的口腔构造,全靠摩擦肉芽来模仿人类的各种声音,这一声叹息不仅听起来惟妙惟肖,而且它越来越人性化了,对于叹气的时机场合也用得十分到位——林三酒瞥了它一眼,转头对白胖子道:“你不是要把身体套起来吗?”
波尔娃点了点头。
“那你帮我个忙吧。你在神之爱区替我盯着些,要是遇见了木辛,就代我说一声……”林三酒本想约晚上见面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明天赛前我去猫屎咖啡区,到时再给他分东西。”
“没问题,”波尔娃一拍胸口,震得皮肉一阵晃荡,“你救了我一命,这点小事是应该的。”
林三酒对这个白胖子颇有几分好印象,对他一笑,又在分别时想起来了点什么,警告道:“你明天早上在开始比赛以前,小心一点身边……要是又瞧见了今天下午那个穿黑皮衣的男人,你就赶紧跑,或者来找我。”
波尔娃似乎胆子不大,一张脸顿时又白了。在他惴惴不安的目光里,林三酒与他告了别,顺着石墙外侧走向了红鹦鹉螺赛区的方向——两个赛区之间的距离,不管是从里走还是从外走都差不多;林三酒不想冒险又撞上人偶师,干脆贴着墙根出发了。
叫她没有意料到的是,她这一趟走得竟然完全没有一点儿意义。
等林三酒拖着疲累交加的身体赶至红鹦鹉螺、又好不容易打听着了礼包所在的时候,她没想到礼包的比赛也早已经顺利地进入了尾声;匆匆朝围棋场地赶去的林三酒,刚刚来到那一黑一白两根石柱大门前,正好迎面从门后走来了一个人影。
此时天色近乎全黑了,微弱的暮光好像随时都会消融败退似的;那人影从一片昏暗模糊里渐渐走近了,这才叫林三酒认出了他。
季山青一头长发散落在肩膀上,被风吹得漫漫扬扬;发丝间的面孔像玉石一般温润冷硬——他在石柱旁顿足停了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远的另外几个比赛选手就立即停下了脚,似乎对他心存防备似的。
这样的季山青,看起来竟有几分陌生。
林三酒犹豫了一秒,还是轻声招呼了他一句——季山青闻声转过头,立即楞了楞。随即,他的面庞随着笑容柔和了起来:“姐姐,你来了!”
“比赛怎么样?”林三酒呼了口气,朝他紧走了几步,迎上礼包,笑道:“没事吗?”
同样是刚刚从围棋比赛里出来的选手们,一个个都沉着面色,一言不发地从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来回跑,跑得我腿都疼了。”礼包半是抱怨,半是得意地一笑:“不过不知怎么,这个围棋比赛有点让我想起镜屋了……你放心吧,我是第一名。”
“围棋也有第一名?”
“这个有。”礼包简单地应了一句,并没有多解释。他的目光在林三酒背后的鸟笼上扫了几下,皱起眉头问道:“姐姐怎么来了?不是约了晚上见面吗?”
“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季山青微微抿起嘴唇,顿了顿,又朝她露出了一个笑。
就是在这样短暂细微、一闪而过的表情里,林三酒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好像……礼包并不希望她过来。
“姐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天色也不早了。”礼包轻声对她说道,“你的比赛太耗体力,你的面色都很不好看了。”
“那你呢?”林三酒扬了一扬眉毛。
“我……我去找人偶师,再带他一起过去找你。”季山青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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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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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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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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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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