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听见声音,回头一看,不禁又在心里骂了一声。
自从这几个武士从银幕中钻了出来,她已经绕着放映室来回跑了几圈,大部分椅子已经叫他们给掀翻了一地;这几圈称得上是险象环生,其中好几次甚至被他们给前后围住了,被笼在了一团森森寒光下——好在她现在虽然身体素质成了普通人,但战斗意识仍在;顶着一身深浅不一的刀伤,林三酒好不容易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机会,几步冲到银幕前,伸手使劲去拽幕布。
没想到那幕布十分结实,以一个未进化的人手劲拽它,怎么也拽不下来;只是这个尝试倒也不能说是全然无用:随着林三酒每一次撕扯,那几个武士的影像都要晃荡几下,好像跟着受到了影响。结果摇晃了几次之后,银幕仍然稳稳地挂在墙上,武士们反倒像是被激怒了——
眼看着他们马上又要冲过来,林三酒当机立断,松开了银幕就冲到了第一排一个戴眼镜的男观众身边。
“让开!”她朝那个呆呆站立着的男人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抄起了他身后那张折叠椅子。她原本是想拿了椅子躲开的,不想这时身后已经传来了武士们的木屐声;林三酒来不及多想,一拧身就把椅子横扫了出去,为自己挥开了一些空间。
接着只听一阵叫人肉酸的金属切割声,为首武士的长刀已经在溜起的一串火花中切断了折叠椅,继续一路往下砍来;林三酒避之不及,一下子被划伤了手——刀势被椅子挡了一下,力道倒不重。但是紧接着从一旁亮起的第二道刀光,才成了致命的一下,登时将她的手臂齐齐从肩膀处切了下来。Χiυmъ.cοΜ
林三酒倒吸了一口凉气,捂住肩膀,猛地将地上那一截被砍断的折叠椅朝武士踢了过去,正中了一个家伙的脚腕。趁那武士一滞的功夫,她忍住一头冷汗,转身就要跑——
才一转身,她就几乎与身后的人撞了个脸贴脸。
“差不多了,”那男人一边感叹,一边摘下了眼镜,镜片后头顿时变成了波西米亚的一双棕色眼睛——她沉下脸,冷冷一笑:“……我终于可以拿回潜力值了。”
她话音未落,武士们和观众们都像一个个浮泡一样,全部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股意识力汹汹地朝林三酒袭了过来,正如林三酒当日从梅毒的身体上提取潜力值一样;然而下一秒,波西米亚就忽然蹬蹬连退几步,苍白了脸色:“你耍诈!”
林三酒一震肩膀,那条被切下后掉落在地的手臂顿时重新贴合上来,再次恢复成了完整的一具意识体。这一招她虽然在监狱中用过一次,但波西米亚当时却没见过,此时再一用出来,果然叫她上了个当。
眼见波西米亚急急地一抬头,目光投向了银幕方向,似乎又要重新叫出那些武士来;林三酒什么也来不及说,纵身跃了上去,“当”地一声,就将她扑倒在地——二人身后的银幕闪了几闪,终于还是没有来得及爬出任何一个电影角色。
波西米亚重重摔在地上,顿时痛得她叫了一声;她手足并用、又踢又踹,然而始终没能将林三酒从自己身上掀下去——二人挣扎踢打了一会儿,林三酒心里反倒大大松了口气,她猜的没错,在附着条件里,就连波西米亚本身也是一个未进化的普通人。
……假如“变成普通人”这个前提对她本身不起作用的话,她也用不着绕个圈子,弄些日本武士出来了。
“放开我!”波西米亚的体力不佳,才不到半分钟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你怎么会知道要伪装成受伤的样子?”
“废话,”林三酒在进化前体能就比一般姑娘要好一些,此时她翻身骑在波西米亚后背上,双手死死将对方的手腕压在地上,任她两条腿在自己背后不断乱踢:“……上次我和梅毒打完一场时,你不就主动出现在房子里,想渔翁得利来着吗?傻子一想也知道了,肯定是你不出现,就收不走潜力值——”
波西米亚被压得从喉咙里“咕”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拼命扑打。
“你还在这儿放了这么多观众,两件事结合起来,我就猜你八成是混在观众里了,就等我受伤虚弱,你好趁虚而入呢。”这些推论倒不难得到,毕竟波西米亚之前已经用过一次附着条件了——本质上来说,除了多了一批打手之外,其实这一次的放映室与上一次的住宅并没有太大区别。
“那你想怎么样?”波西米亚见怎么挣扎也甩不脱她,眉毛一立怒道:“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沉?”
其实意识体并不重,只是林三酒劲道比她大,按着她起不来罢了。但她心中有气,当然不肯承认,只是一个劲儿地喊:“也不知道减肥!”
林三酒嗤了一声,也不往心里去:“废话少说,我的潜力值你抢不走,赶紧收了附着条件!”
“我不!”波西米亚来了脾气,干脆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有本事你这样压着我一辈子,不然我只要一起来,马上就把武士叫出来……到最后你还是得把我的潜力值乖乖还给我!”
林三酒差点被她气笑了,但被她这样一撒泼,还真有些觉得不好办。她现在也只是勉强压制住了波西米亚,还得提防着她时不时一下的猛然反抗;既没有余力把她打死打昏,也不能站起身就走。
“你都拿不走潜力值,还赖着有什么用?”她忍不住啐了一声,“咱俩在这耗一辈子,也就是两败俱伤!”
“你上次那么弱,都能拿得走我的,凭什么现在我就抢不回来?”波西米亚冷笑一声,又是毫无征兆地一阵挣扎乱扭。见林三酒仍然牢牢地骑在自己后背上,她喷了一口闷气,“我不管,你主动还给我也行。”
林三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赶紧在手上加了更大的劲儿,紧紧按住了她的手腕;波西米亚刚疼得叫了一声,二人忽然同一时间静了下来。
“……你的附着条件是什么?”过了半秒,波西米亚轻声问道。
林三酒不愿坦白,只低低地道:“不是人形。”
“那就是说……”波西米亚轻轻吐了一口气,“这个不是你的附着条件了。”
她指的是什么,林三酒很清楚——因为那一双黑色的男式皮鞋鞋尖,此时正站在二人的手掌前方,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而波西米亚早就将观众们都收起来了。
“我刚才飞到这儿时,忽然飞不动了,以为是你先动了手,我才……”波西米亚喃喃地说到这儿,猛地叫了一声:“你还不快松手啊!”
林三酒没有松手,只是急急一抬头——
站在她们二人面前的是一个老人,一张脸扁扁宽宽,皱纹横布,如同一只蛤蟆。当他开口的时候,林三酒骤然想起自己听过这个人的声音,随即立即松开了波西米亚的双手,一翻身跳了起来。
“自从半年多以前那一次见面,”就像指甲挠过黑板一样,他的声音令林三酒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正是当初追逐她的众星辰之一,那一颗樱花粉色的星辰。老人看了看林三酒,又将目光聚在波西米亚身上,缓慢地拉出了一个微笑:“……听说你吃了瘪,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不过你躲得好,我后来一直没再见过你。现在同时看见了你们两个,这可真叫我高兴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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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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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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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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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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