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才洗过澡,金棕色的长发仍闪烁着半干的水光,波浪比往常更卷曲了,肤色也透着更浅的奶白色。她往气压舱门处瞥了一眼,打破了平静:“莎莱斯,她刚走吗?”
“是的。”
波西米亚顿时有点儿烦躁起来,皱起了一张脸。“这个人真是讨厌,”她低声咕哝了一句,没让莎莱斯听见:“我也不呆了,我要走……我又不傻。”
无论是被她偷袭而昏睡过去的斯巴安,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醒过来的人偶师,都叫她心里忽忽悠悠地没底。毛人兄弟和那个胡——胡什么来着——眼镜,一看就是战力软绵绵、根本指望不上的人;万一那两个人都醒了,肯定只有她首当其冲。
但就这么离开,她也有点舍不得。
“林三酒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波西米亚犹豫着问道,“要么我出去逛逛再回来……”
“没有。”莎莱斯平淡地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
看来只好在外面待几天避避风头了。
“斯巴安醒过来的时候,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她不想与自己手下的受害人撞个正着。
“是。”莎莱斯柔和地应道。
波西米亚下了决心,浑身就轻松了不少。她一边盘算着该把房间里的什么东西收拾收拾带走——这可不是偷,反正她到时候还是要和这些东西一起回来的——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收拾东西的十几分钟里,她嘴里就没闲过。她偏爱的衣着风格,让她身上永远都不愁缺少口袋;在住进Exodus后,她每一个衣袋里都能随时翻出各种各样的吃食。
在末日中成长起来的孩子,都有着草原狼的胃:就像橡皮一样,她在有东西吃的时候,可以一口气吃下令人惊奇她竟然还没被撑死的量;在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也可以一连几个星期水米不进。
所以最近波西米亚有点儿长胖了。
清空了装着巧克力球、甜奶年糕和盐焗腰果的衣袋以后,她把该拿上的都拿上了。在她挎着一只布袋走进住宿区大厅的时候,莎莱斯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斯巴安刚才醒了。”
波西米亚心脏都冻结住了——住宿区大厅是所有房间住客往外走的必经之路。她凝在原地,压低声音急急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已经走进R13长廊了。”
她一低头,正好看见自己脚下的地面上硕大的“R12”字样。
破系统不早说!
不管怎么样,这可不行,她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一定发现自己的昏睡很不对劲了,毕竟任何一个进化者都会怀疑的……波西米亚急急忙忙扫了一圈,但这个开放式大厅四四方方,空空荡荡,就这么往外走的话,她将很快就暴露在斯巴安的视线中,无处藏身。
她紧紧皱起眉头,掂量了一下自己需要跑过的距离。不行,一眼就能看到底……她没有把握能在斯巴安看见她之前一口气跑过两条空旷走廊。
斯巴安虽然几乎没有脚步声,但她已经能感觉到他正越走越近了;正当她焦头烂额、以为自己要被抓了个正着的时候,前方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一阵风蓦地扑进了大厅,两只驾驶舱像是乘着波浪的小船一样,被风裹着冲到了波西米亚眼前。那两个花菜般颤颤巍巍、硕大蓬松的脑袋一映入眼帘,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的主意来得快极了,脚下一蹬地面,一转眼就迎着悬浮驾驶舱冲了下去;她扬手一抓,就拽着其中一个毛人兄弟的衣领,把他给扔到了地上。wWW.ΧìǔΜЬ.CǒΜ
波西米亚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当她飞快地跳进驾驶舱的时候,地上那个毛人才刚刚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而当她使劲一拽操纵杆,将悬浮舱直直地升到天花板上的时候,另一个毛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匆匆忙忙地从另一个舱里爬了出来。当他拉着自己的兄弟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斯巴安从大厅另一头走了进来。
波西米亚的后背紧紧贴着天花板,悬浮舱正好处于两根内置式灯管中央,没有挡住灯光投下影子。她死死拉着操纵杆,力气再大点儿就要把它拔下来了;她一动不动、一声也不敢出地盯着那头金发来到自己正下方,在毛人兄弟身边停了下来。
“你们是……”斯巴安的嗓音里还带着一点儿刚刚睡醒后的朦胧沙哑,听起来难得像个迷惑的少年。“林三酒带回来的朋友?”
她的能力真是蛮厉害的,波西米亚在这个关头仍然没有忽略这一点。让他睡了这么久不说,醒了还有点儿困呢。
毛人兄弟彼此对视一眼,似乎终于弄明白了情况。好在他们俩还算懂事,没有一个人再抬头看了:“我们是她的员工。”
“第一次开,不小心掉下来了。”
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的斯巴安,似乎消化了这个答案两秒,才答道:“因为这是单人用的。”
毛人兄弟艰难地点头道谢了,与天花板上的波西米亚一起目送着他从大厅走了出去。
斯巴安的影子一消失,波西米亚顿时松了一口长气,手也从操纵杆上拿了下来。
“算你们识相,”悬浮舱从天花板下降时,她低头对两兄弟称赞了一句:“出卖我你们就糟了。”
不等这句话话音落下,她突然被一股后作用力给猛地推到了椅背上。风呼呼地吹起了波西米亚的长发,两侧景物急速倒退消失了,毛人兄弟在一眨眼间就被甩向了后方;在忙乱之中,她连忙敲了几下操控板,低声骂道:“怎么回事?”
“按照预设路线前进,预计还有三分钟到达。”从悬浮舱内,传来了莎莱斯平淡的声音:“请坐好,现在是高速行驶状态。”
“取消啦,”波西米亚不耐烦地拍了拍椅子,“我要出去——诶,不对,还是不取消了。”
现在出去,不是正好赶上斯巴安吗?
反正就等个三分钟而已。大概是刚才毛人兄弟俩懒得自己驾驶,又想去咖啡室之类的地方吧……她往椅子上一靠,探手抓了一袋虾片。
三分钟后,悬浮舱从一扇悄然打开的门中滑了进去,落向了地面。波西米亚嘴里鼓鼓囊囊地抬起头,望着这个四壁空空的狭窄房间怔了一怔。
门在她背后无声地关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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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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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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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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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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