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她喃喃地说,“你认为这附近有身体管家,是因为你怀疑【认知平衡才是幸福生活的关键】这一个能力,在皮娜身上生效过了。可是你为什么怀疑它生效了?万一没有这回事,那不就说明,这附近没有身体管家吗?”
跟强行把一個陌生人解释成老友不一样,皮娜刚才的讲述里,实在没有什么令她觉得不合理的地方:余渊把【王子与乞丐】给了皮娜,后者得以换脸,才逃出了人群,合情合理,这有什么奇怪的?
怎么就需要被人改变认知了?
“而且,如果附近有身体管家的话,既然看见我们了,为什么不动手?”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惊弓之鸟似的,急忙在四周又看了一圈。来来往往、远远近近的进化者,没有谁朝他们二人多扫上一眼的。m.xiumb.com
“因为他在等待我们重新汇合。”
季山青叹了口气,低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说,我们一定要假装准备汇合,还要回Exodus的原因……我们要给枭西厄斯一个希望,让他以为一网打尽的机会就近在眼前了,所以他现在才不会一个一个地下手。
“如果枭西厄斯现在知道,我们根本就不打算重聚,他没了一网打尽的希望,那么哪怕有点麻烦,他也要开始动手了。他一动手,我们就没机会了,所以必须要尽量拖延时间。”
林三酒依然有点不甘心:“你为什么会认定了呢?”
季山青顿了一顿。“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姐姐。”
他并不认为自己想多了——这句话一入耳,林三酒就意识到,礼包是在用这种方式,试图缓和一下对她的冲击。
她的心脏直直沉了下去,有一瞬间,感觉好像是一只乌龟被人卸去了壳,身上最柔软脆弱、未见过阳光的部分,都暴露在外界里了。
仅仅是“身体管家”的话,她当然不会受到情绪上的冲击,不需要因此被保护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见危险艰困的时候多了,迎上去就行了。
……她只害怕一件事。
“皮娜的说法,在表面上没有漏洞,但是你仔细想一想,就会觉得有点不对劲。”季山青的手一直窝在林三酒的手里,此刻却垂下了眼睛,用气声说:“她前半截的讲述中,提及她当时一直用手捂着脸,有好几个人对她生了疑,在往她身上看。正是这时,余渊走上去把【王子与乞丐】交给了她,救了她一命,是吧?”
林三酒点了点头。
“怎么给她的?”礼包慢慢地说了几个字。
“怎么给?就直接——”林三酒才开了个头,就“啊”地一声反应过来了。
皮娜那时以手捂脸,正处于好几个人的盯视之下。余渊怎么可能直接走上去,当着那几人的面把物品塞给皮娜?
“换作我是余渊的话,我既然已经不是本来面目了,我就会假装上去检查皮娜的容貌,在把她手拉开的时候,将东西塞进她手里。”季山青低声说,“除此之外,其他任何能马上用出来的办法都不保险。可能会被人发现物品传递、皮娜可能会拿不到、皮娜没有意识到拿到的是什么东西……最自然的接近她的办法,就是装作去检查她。”
林三酒再次点了点头。她此刻仍旧有些茫茫然的,不知道礼包究竟是在哪里看出了问题。
“但是拿到并不代表就安全了,皮娜还需要有一个用上它的机会。”季山青继续低着头说,“我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在周围有人盯着的情况下,皮娜拿到东西以后,怎么才能有机会去碰一下别人的脸,把自己的容貌换了?很显然,如果她还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的话,这是不可能的——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正处于其他人的目光之下。”
“那你说当时他们是怎么办的?”
“让皮娜跑。”季山青说到这儿,皱起了眉头。“余渊一定是创造了一个机会,才让皮娜跑了。只有皮娜先一步跑进人群,她才能趁乱与别人交换面孔。他具体做了什么,我猜不到,但不论如何,我们已经知道,他为了保证皮娜能顺利逃走,他留下来殿后了。”
为什么要猜?
余渊到底做了什么,只需要问问余渊就行了,不是吗?
林三酒想问,却问不出来这一句话。
“所以呢?”她低声说,“我还是不明白……就算你推测得都对,又说明了什么?”
“以当时情况而言,余渊几乎不可能是在看见皮娜的那一刻才与别人交换容貌的。他一定是已经交换了容貌,在人群里往外走的时候,看见了皮娜的。也就是说,当他为皮娜创造出一个逃走的机会时,【王子与乞丐】在他身上的效果时长,所剩不足一分钟。”
季山青想了想,说:“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不能抓紧时间,自顾自地跑掉,反而要为皮娜殿后,尽量把追逐者拖住,给她创造出一个逃跑机会……”
林三酒终于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他接下去的话,果然并不出她所料:“哪怕余渊当时轻描淡写,没有告诉她所有情况,但皮娜意识深处一定也很清楚,当她一回头却没看见余渊时,他单纯走散了的可能性很小,遇上了危险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当我一开始告诉皮娜,我们看见余渊了的时候,她才会又惊又喜,不可置信。”林三酒低声说。
“对,”礼包点点头,似乎这件事是他的错一样,有几分惭愧一般。
林三酒喃喃地说:“可是……皮娜刚才却丝毫没有担心过这一点。”
“她讲述到有几个人一直盯着她时,停顿了一下。”礼包说,“随后,她就改了一个话头,认定那几个人没有再追,是因为他们看见了她的新容貌,而不是因为别的原因。‘余渊可能当时遇上了危险’这一个极大的可能性,就这样从她的认知中被排除了。”
林三酒紧紧握着季山青的手,低声说:“你的意思是……”
“余渊当时遇上了危险;这附近有一个身体管家;而我们刚才在附近见到了余渊。”他苦笑了一下,说:“姐姐,枭西厄斯是可以占据进化者身体的……”
林三酒停下了脚,回头看了看自己走来的方向。
刚才走来的一路上,光芒散乱昏暗,总有来来往往的人影穿梭交谈,尽管紧张慌乱,却弥漫着跳动着的、脉搏一样的生气。
她难以想象,余渊——那一个浑身墨色刺青,性格温润豁达的青年,明明与她处于同样的天地之间,却正一步一步走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深渊里。
余渊那时没有放弃皮娜,她如今自然也不会放弃余渊。
“我们得想个办法,通知大家不要往这里来了,先争取一点时间。我要救他……哪怕他已落入了枭西厄斯的手里,我也要试一试把他救出来。”
她望着被昏黑片片侵蚀的山林,不知道曾经的朋友正站在哪里,遥遥望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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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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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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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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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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