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拽过余渊,几乎在那人影才刚一转进洞道的时候,就拉着他一起躲在了山壁后;意识力也不能探入黑暗,所以二人只好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地听着里头的动静。
“干得不错,”余渊小声在她耳边说。
那個受伤的人,八成就是凤晌午;山洞洞道又崎岖又幽长,刚才凤晌午若是一发现洞口正有人等着自己,她可就未必还肯出来了——到时林三酒进不去,只能看着她干着急,那可就太憋气了。
山洞洞道里只有一个人断断续续、沉滞拖拽的脚步声,喘息里时不时地还夹杂一声吃痛的呻吟;湿润的、黏糊的某种声响,阴魂不散一样伴随着那个人,却叫人分不出是什么。
尽管看不见凤晌午,只凭声响上就能推断出来,她的伤势恐怕极重;可是她身后似乎连个追兵都没有,是什么把她伤得这么重的?
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必须要捕捉空气一样,山洞洞道里的人拖着腿脚,一下一下地挪近了洞口,渐渐地,从洞口里露出了头。
一张被脏污血汗染花了的侧脸,在痛苦之中,几乎挤得完全失去了原本形状。林三酒看着那张侧脸一点点地从山壁后拉出了一截脖子,刚要冲上去捉住对方的手,却顿时停了一停——因为那截脖子上的整片皮肉,都已经被完全翻开了。
……就好像有某种力量,刚才正打算将凤晌午整个身体,都从里向外地翻过来似的,露出了底下的血肉气管、喉骨神经。别说抓了,仅仅是目光一落上去,林三酒就觉得好像有人甩了自己的大脑一个巴掌,下意识地想退得远远的。
她是怎么还能喘气的?
哪怕变成了如此模样,仅仅是如此细微的一个停顿,却已经让林三酒失去了抓住对方的机会;因为凤晌午——假如她就是凤晌午的话——眼珠一转,登时发现了山洞洞口旁的人。
她急急地一缩身体,重新退回了山壁之后;林三酒暗骂一声,早已一步冲了上去,却已晚了:那女人一跤跌坐进了黑暗中,林三酒只能第一时间抽回手,免得被那动荡的黑暗碰上。
完了,她都出来了又进去,恐怕要被吞——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气声从黑暗波动的深处里响了起来,又急又怕,好像将所有力量都挤了出来:“伽玛Potesta@63984populi,est#summum#imperium……”
什么?
林三酒才一怔,身旁余渊先一步反应过来了,反手握住她的胳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女人的声音止住了,黑暗波动也止住了,一时间,林三酒几乎确定下来,她果然还是被吞噬了。
然而在下一秒,她就看清了洞道深处地面上的那一个人影。
跌坐下去后,似乎对方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凤晌午挣扎着,好像要努力把自己洒落一地的躯体重新收集起来,重新拢成人形。在【能力打磨剂】的照明下,她看上去简直可怖:凡是衣料没有遮住的地方,都被从里到外地翻了过来,肌肉纤维、脂肪血管,在银光下闪烁着湿润的光泽;更叫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血管仍在顽强地输送着血流——也就是说,凤晌午在一直大量往体外流血。
在这种状况下,她早就该死了才对……
林三酒在震惊的空白中,连对她的怒气都消散了,一时间竟只盼凤晌午能赶紧闭眼死去——于她是个解脱,于旁观者也是个解脱。
“密码,”余渊忽然低声说,“她刚才说的那一串话,应该是个让人安全进入黑暗的密码。你的意识力记下来了吗?”
意老师抢先回答说:“我记住了,最好赶紧试试,别等我也忘了。”
“等等,她就是凤晌午,没错吧?”林三酒先看了一眼余渊,问道。
余渊点了点头,说:“就是她把【消炎药】拿走的。”
还不等林三酒下一句话问出口,也不知是她的声音,还是“消炎药”三个字,给那地上的血红人影适了警;凤晌午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扭过身体,抓着岩石地面,一点点向后爬了出去。
“等一下,你别走!”林三酒急忙叫了一声,迅速重复了一遍那串密码发音的时候,也往黑暗里扔了一个杯子——杯子“当”地一声砸在地上,当啷当啷来回滚了几下,依然处在银光下,边缘豁口清晰可见。
果然是一个密码。
“我先进去,”林三酒仍旧不敢托大,回头嘱咐一句,“你看我没事的话你再进来。”
不给余渊反对的机会,她再次大声重复了一遍密码;此时凤晌午已经拖拽着一条长长血迹,快要爬到洞道拐角之后了——林三酒声音一落,立即试探着往里踏了一只脚,黑暗波荡着迎了上来,一口吞没了她的脚腕。
然后,又徐徐退开了。
林三酒一颗心这才掉回了肚子里,回头示意余渊跟上,随即加大脚步,急急朝凤晌午追了上去,叫道:“我有物品可以帮助你,你别走!我不是要伤害你!”
凤晌午已经都成了这副模样,真要找她算账,那只要站着不动就行了,不必特地冒险追上来。想必她自己也想到了同一处去,终于停下了那种扒着地面、一下一下往前蹭的爬行方式,朝林三酒回过了头——她爬过的地方,点点尽是被岩石刮碎了的神经与血管碎末。
当林三酒在她身边蹲下,刚刚将一个能吊住人一口气的续命物品按入她的嘴里时,山洞洞壁上却忽然亮了——林三酒一惊,忙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里也挂着一个屏幕。
屏幕上亮起了一个干净整洁,笑容柔和的年轻女人图像。
凤晌午微微地吐了一口气,总算仍旧完整正常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人色。余渊也在这时赶到了,恰好赶上了屏幕上女人说的第一句话:“欢迎你们!”
二人一怔,差点在同一时间跳起来。
“不是……不是冲你们说的,”凤晌午仍旧虚弱地说。
屏幕上,女人柔和地说:“从今天开始,你们终于能够摆脱那种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衣食无忧、平静安好的新生活……”
现在不是看屏幕的时候——就算有物品吊命,林三酒也很清楚,凤晌午时间不多了。
“就是你拿走了我的疫苗?”林三酒匆匆问道,“我的东西在哪?你要【消炎药】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她这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问完,凤晌午哪有对答如流的力气,顿了一顿,才说:“你、你治好了我的……我的伤吗?”
林三酒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与余渊对视了一眼,这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随即马上追问道:“我东西呢?”wWW.ΧìǔΜЬ.CǒΜ
“每日只需工作四个小时,就能保证衣食充足,居屋宽敞,除了工作休息之外,还有文化学习、相亲速配等等活动……”
凤晌午的眼珠,朝屏幕的方向转了一转,这才喘着气说:“你、你的东西是什么?”
林三酒一怔。“你都不知道你是用什么东西勒索我的?”
“我、我勒索的人太多了,”凤晌午露出了一个虚弱的、自嘲似的笑,说:“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只、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余渊看了看屏幕,问道:“什么条件?”
凤晌午歇了两秒,说:“你们没发现吗……外面的世界里,连一个普通人都看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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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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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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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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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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