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包似乎对她存了某种担忧,好像生怕一眼没看见她,她就会化身恐龙咚咚地跑掉;那种萦绕于他面上的、云雾一般的隐忧,叫她又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想掉泪。
“我没事的,”她也知道自己精神上受到了来自女娲的冲击,难免叫人放心不下,安慰道:“我又不乱跑,就在这个地下空间里待着,怕什么。”
季山青看着她想了想,好像还是决定不把担忧说出来了,只是又郑重嘱咐一遍:“好,我虽然不能对你说话有反应,但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的。”
“知道了,”林三酒拍拍他的手,笑着保证道。
在把九个房间都删除之后,她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其实她完全可以趁着还有控制权的时候,想办法与地面上的人取得联系。玛瑟原本不就在这一片区域里吗?斯巴安如果仍然在这个星球上,她也可以通过游戏的方式,向他传递消息吧?
不过要写游戏,就得需要房间,哪怕林三酒有了控制权,她也只能按照这一部“核心机器”的内在规则行事。她打开了一间最基础、最简单的小房间,给礼包拿出了一张最舒适的单人椅,让他专心复原余渊所留下的印记;她自己则在一片静默中,想着该设计一个什么样的游戏,才是又无害、又能与特定目标取得联系的。
不管用不用模版,最终写出来的游戏都得具有游戏的本质。
她想了一会儿,倒是生出了几个主意,又被自己给一一否认了。要通过游戏寻找玛瑟和斯巴安,其实就等于让参加游戏的进化者去寻找玛瑟和斯巴安,毕竟游戏本身又不能动;可是若有人不去找呢?有人随便一找没找到呢?她不愿意动手惩罚人,又希望参加游戏的人能尽力去找,好像就只有奖赏一途了……
林三酒转头看看坐在沙发椅里的礼包。后者一双眼睛里,此时亮得仿佛坠进去了全部繁星,无数微小亮光是如此密集,几乎快要铺展成不知多少条银河;为了能够尽快把余渊的解读完成,他此刻全神都沉浸在数据的世界里了。
看来还是得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一般来说,游戏里的“奖赏”,都是相对于“惩罚”而言的。比如说,某个游戏里闯关失败的惩罚是会遭到高压电击,而闯关成功的奖赏是防止下次电击的道具——这并不是真正的奖赏,没有一开始创造出的伤害,谁也不必需要这种“奖赏”。xǐυmь.℃òm
某个游戏里的一切,无论物质、能量还是条件,都是在“纸上”用文字写好后,再“投射”到地表的,只能在游戏里出现,出了游戏就行不通了。而且就连这个功能,也是受文字量所限的:假如她要写出一个文库中没有对应文字的东西,那么还得先从外界地表上找到这样东西,把它文字化、输送下来,从此文字库里才有了这样东西的“模版”。
思来想去,林三酒发现自己真还没有能拿得出来的奖赏。
仔细想想的话也怪不得,“文字”这个东西本身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这部核心机器不断产生游戏,而不是像数据体一样可以编写新物质;想用它凭空造出进化者渴求的奖赏,的确太勉强了一点。
顺着这个念头,林三酒不免又想到了和百合。那个女孩现在仍然是被困在电梯轿厢里的三个字;因为她找遍了自己眼睛里的操作界面,也没找到任何把文字逆向变成活人的可能性——或许余渊“读”完这部核心机器之后会有办法,但是她内心也隐隐知道,这个希望恐怕不太大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林三酒试着打了一行字。
“凡是走进在这个场所里的人,”她在场所二字下方加上了下划线,意味着她一会儿还要对“场所”下描述和定义。“都会领到寻找目标人物的任务。”同样,目标人物也被加上了下划线。
“时间限度为到搜寻员和搜寻目标双方中,任一方传送为止。失败惩罚无,成功奖赏是……”
她慢吞吞打了个“指定品种美食盛宴”,删掉了;又打了一个“身体复原治疗”,也删掉了。她得让奖赏对大多数人都有足够吸引力才行,可是就连“在游戏里平平安安活到传送”这个条件也如今也算不上什么了,毕竟外头所有的游戏都被取消了,这个世界里只剩下幸存的进化者游走在广袤的大地上,本来就称不上有多危险。既然外面危险不大,为什么要留下来受条条框框所限?
林三酒皱着眉头,使劲叹了好几口气,感觉自己陷入了作者遇见瓶颈时的焦躁里。她长吁短叹、满屋转圈,差点给键盘都敲烂了,纸上倒仍旧是一片空白——她也清楚,这其实都是她自找的烦恼,谁叫她并不愿意以恐惧去逼迫驱使他人,让他人为自己的意志服务。
进化者最想要的,无非就是稳定下来,不必再受颠簸流离、传送之苦……
能达到这个效果的这个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林三酒对着只写了两行字的空白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叫出了那张被卡片化的电梯轿厢,捏着它反复翻转了几次。
她现在拥有对整个核心机器的操控权力,也就意味着她能接触到地下空间、“白纸”和地表,这三个层面上的情况——她可以试着把“和百合”三个字在白纸上写出来,并投射到星球地表上去……在没有“游戏NPC”这一身份的局限下、在不需要按剧本行事的前提下,和百合被投射上了地表之后,会是什么状态呢?
她还能像以前那样,继续以自己的身份,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吗?
好像只有试试才知道了。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刚才的文字都删除了,又解除了电梯轿厢的卡片化。她望着紧紧闭合的电梯门,套上了金属拳套——在没有了文字力量碍手碍脚之后,她没几下就把电梯门给生生撕开了。
「和」「百」「合」三个大字,仍旧像上次看见时一样,宁静地立在雪白淡光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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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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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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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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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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