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住肋下的疼痛,摸了摸那东西,入手是光滑的一个弧面,好像是一个扶手。
无尽的黑,像一块蒙住了眼睛的幕布,什么也看不见。当林三酒的心跳和呼吸渐渐地平复下来以后,空气里弥漫着的灰尘气味、微小颗粒、隐隐的霉味,才扑进了她的鼻腔。
仿佛是封闭了许多年的空间,没有人涉足过——连空气都是一副陈腐霉旧的样子,还混了些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
然而这股气息对于此刻的林三酒来说,简直不下于天赐。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摸索着在一阶楼梯台阶上坐了下来,低低地叹了一声:“……我出来了。”
——老实说,哪怕是现在,她仍旧想不通自己做对了什么事,才得以从副本中脱身。
当时间毫不留情地减少到40秒的时候,林三酒真的以为自己这次要交代在童话副本里了——留给她的时间太少,而且坦白讲,就算给她一星期时间,她也没有把握能够解开谜底。
来自于三个不同方向的马车,目的地都是王宫。如果能阻止这三驾马车进入王宫的话,或许事情会迎刃而解:爱玛不进宫,也许会回家去找她的女儿;蓝胡子不进宫,或许不会与老头儿仙女相遇,至于辛德瑞拉,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这只是一厢情愿、故事仍然有无数其他可能性——比如爱玛去了别的地方做艳舞女郎;老头儿仙女主动找上蓝胡子;辛德瑞拉和王子晚了两天相遇等等,都会导致主角们的死亡——但这是林三酒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Χiυmъ.cοΜ
用力一蹬,从南瓜马车车顶上腾空而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脚下;林三酒几个跳跃之间,已经比马车先一步冲向了王宫。
她的计划是毁掉通向王宫的必经之路——虽然是个大动作,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件事”。林三酒开启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纵身一跃跳上了王宫门口高高的国王塑像,双手蓄力,一个猛子就朝地上扎了下去。
这儿是宫外马车汇合的地方,只要毁掉了它,还没进宫的马车都会被拦在外面——
“毁掉路面,耗费5个行动点。确认吗?”
林三酒下冲的势头不变,高喊了一声“确认!”,下一秒,她的双拳已经裹着千钧之力,在那行字消失之前轰碎了地面——
不知是不是跟副本“确认”过的关系,威力比她预料的要大多了,无数碎砖石“轰”地一声炸了开来,以林三酒为中心,朝四方飞溅出去,露出了地面上一个深深的大坑。地表正以飞快的速度,从大坑开始,朝远方裂出了一道长长的深缝。
碎石、灰尘、烟雾形成的密雨里,林三酒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不远处驶来的车辆。
只一眼,她的身体就凉了下来。
因为碎石烟尘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有些清冷的下午。
不再是夜晚,周围也没有了舞会的璀璨装饰。辛德瑞拉的马车和蓝胡子的马车,都不见了。
林三酒呆呆地看着一块半人大的石块,重重地砸落在一架马车上,顿时砸塌了车架,从分裂成几块、支离破碎的车里,迅速传出几声女人的尖叫声。
歌舞团的马车里,不止是这一辆遭了秧——有几辆车因为没料到突变,收势不及,早连车带马都翻滚在了地上,一时间惊喊嚎哭马嘶的声音,此起彼伏。
倒计时早就结束了,而林三酒仍然在副本里。路面的确是毁掉了,但似乎除了伤着歌舞团以外,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她只觉自己浑身发冷,没有上前,一跤坐在了地上。
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之前自己经历过的“传送”,这一次竟然在辛德瑞拉和蓝胡子身上发生了。
她将手指插进头发,有几分呆呆地看着歌舞团的方向,没有一点力气了。
副本失败后……她会怎么样?
“啊、啊,轻些!我的腿,我的腿——”一个熟悉的声音含着哭腔,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她抬眼一看,几个王宫的士兵正在合力从倒塌的车架子里往外救人。
一边轻声哭、一边被搀扶出来的,正是年轻的爱玛。
“不要紧的,你只是骨折了,养养就会好……”一个脸色发红的士兵,一眼也不敢看爱玛的脸,只低着头小声地安慰着。
“不行,我还要跳舞、我要跳舞的……”爱玛擦了擦一脸的眼泪,呜呜咽咽地坐在了路边。
她的腿正好被石头砸中了,血渗出裙子,漫开了一大片。
反正自己也是快要死的人了,还连累了爱玛——林三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有点儿内疚。
“你这样可没法跳舞……”刚才的士兵抽空儿又兜了回来,递给爱玛一条手帕。“你用这个擦一擦脸……”
视线有点模糊不清了。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林三酒的眼睛含住了一层眼泪:就这样死,她还不甘心——
然而这个念头没等转完,她的身体忽然一轻,简直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拎脚提了起来似的,接着在空中一甩,颠倒昏花了的世界在眼前飞速地旋转起来,迅速地黑了下去——
她最后一个看见的东西是一个灰扑扑的石碑。随即,她很快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肋骨撞上了扶手后,过了好一会儿,林三酒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出来了。
她回到了黑塔里。
……不过,究竟是为什么?爱玛受伤了,不能跳舞了,按照这个线想下去,顶多也不过是救出了小红帽和辛德瑞拉而已。
原地愣了几秒,扑朔迷离的童话副本才渐渐地从林三酒的脑海退位,冰凉的现实再一次回到了她的意识里。
——不管怎么说,出来就好,管他为什么呢!
在童话副本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外界已经过去多久了,也许大家还在苦战。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能源中枢,摧毁玻璃罩!
感受着两腿隐隐的发软,林三酒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叫出了【能力打磨剂】,银亮的光芒顿时像水一样,洒遍了周身的空间。
进来时的大门,仍然完好地沉默着。正如她当时预料的一样,黑塔内的空间果然非常小;以空地来看,大概只有不到十个平方米。而她此时坐在身下的楼梯就占了不少空间,蜿蜒着朝上延伸了出去,在头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螺旋。
不知道黑塔到底有几层,但似乎可以顺着楼梯一直往上走。
闯过了一楼的副本,上面应该就没有什么凶险了吧?林三酒提着【能力打磨剂】,谨慎地一步一步地朝上走去。
静谧的黑塔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和缓缓的呼吸声。
死寂持续地太久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刺耳的门铃声猛然在黑暗中炸开时,林三酒心脏重重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大门口处,仍然锲而不舍地“叮铃”“叮铃”地响了好几声,震得寂静的空气碎成了片。
林三酒将光芒对准了门口,心里咕咚咕咚地跳,手上已经悄悄开启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大门隆隆地打开了,正如她进来时一样。
门一开,顿时从外面泄进来了一些天光——叫林三酒下意识里放下心来的是,天光很暗,看起来似乎仍然是深夜。
从门口走进来的黑色人影,似乎没料到一进来就被光芒打个正着,顿了顿步子,这才试着叫了一声:“……林姐?”
林三酒松了一口气,垂下了手里当灯用的打磨剂,有点疲惫地笑了一声:“原来是你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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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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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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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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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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