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三酒仰起头的时候,她看见的“天花板”,其实只有一片模糊朦胧的灰色影子;当她朝身前身后望去的时候,只有一排排的铁灰色金属寄存箱,永远没有尽头一样,在不断朝远方延伸。xǐυmь.℃òm
她原本以为,序号都排到上千的寄存箱,在寄存大厅里一定属于很靠后的了;没想到照这个规模来看,排号两千的寄存箱恐怕仅仅是才开了一個头。
林三酒弯下腰,将购买凭证轻轻地插入了2280号寄存箱上的一条卡缝里,跟上次一样,她将凭证往深处一推,小灯就立刻亮起了绿色,门锁被“咔哒”一声打开了。
幽黑空荡的2280号寄存箱,迎上了林三酒探寻打量的目光,以一片带着灰尘气味的凉意作为回应。
是专门为了【消炎药】而买的寄存箱吧?想来她不是凤晌午下手的唯一目标,从万林的说法来看,凤晌午设下的陷阱也根本不分对方身份,似乎谁落进去算谁倒霉,就是为了达到“广撒网”的目的——毕竟有【消炎药】的人太少了,她必须要尽可能多地勒索别人,才有几率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知道余渊现在正在哪里监视着2280号呢?
林三酒叫出了【消炎药】,将那只扁平药盒轻轻放进了寄存箱里,四下看了看,才关上了门。整个寄存大厅里,只有一排一排的寄存箱;没有多少能藏身的地方,更没有能让人一动不动、同时却能拥有良好视野的地方。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已经跟余渊说好了,在进入车站的时候,林三酒就会中断通讯——假如凤晌午果真潜藏在寄存大厅里,在看见她与别人联络的时候,大概就会被打草惊蛇了。
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大步朝来时方向走去,再没有看身后的2280号寄存箱一眼。
【消炎药】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得来也全是意外,哪怕丢了林三酒也不会心疼;但她很难将拿回疫苗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陌生绑匪言而有信的品质上。
为了确保自己百分之一百拿回疫苗,她必须要抓出凤晌午;更何况,二人还需要挖出她用来拦截纸鹤的信号装置——而监视2280号寄存箱,并且暗中跟上凤晌午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余渊的头上。
“虽然凤晌午已经够小心了,可是这种交易方式天生风险就大,根本就防不胜防,”意老师评价道,“大厅里人来人往,她怎么知道谁是你埋下的眼睛?进化者的手段又多,假如你有个变形的手段,转头又进来了呢?假如你在2280号寄存箱里设下副本呢?假如你十分钟换一次外表呢?我不相信她会不知道这个风险……”
可是凤晌午依然冒着树敌的危险,勒索了【消炎药】,说明【消炎药】对她的意义,一定已经重要得连自身安全都超过了……这样想想,也很奇怪不是吗?
一个末日世界模型像医疗系统世界一样“活”过来了,她换个地方不就行了?就算整个Karma博物馆都要“活”了,那还可以传送走——树挪死,人挪活,何苦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给Karma博物馆“消炎”?
此前她一直惦记着如何和同伴重新会面,还真没有往深里想;如今才发觉,这个绑票事件越想越不合理。
自从走入中央车站,林三酒就像是走进了一团茫茫迷惑里,一时间脑海中千头万绪,仿佛有好几股力量,在同时将她的注意力往四面八方拽。
闭了闭眼睛,她强迫自己先将思维集中在最迫在眉睫的这一件事上来。
“怎么样?”
在离开中央车站后,她进入小飞船里,接通了余渊的联络器。
“我还在守着,”余渊平静地说,“目前只有三个人从2280号寄存箱前走了过去,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你守在哪里?我和你通话,不会让凤晌午听见吧?”
“我在对面那一排寄存箱的最上方,”余渊的声音很低,“如果有人抬头看的话,会觉得我也只是一个寄存箱。”
“莫非是——”林三酒隐隐约约有了点印象,“是你拿到手的特殊物品之一?”
“是,【玩偶装】,”余渊说到这儿,忽然自嘲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数据体的时候穿人皮习惯了,现在好不容易是个活人了,还要穿一个能变成储存柜形状的玩偶装。”
“我记得那个物品的效果不是很逼真……”
“远看够用就行了,”余渊刚刚说了半句,语气态度登时一变,紧绷了起来:“有人来了。”
“……凤晌午?”连身处街道上的林三酒,也不由压低了声气。
“是一个女人,”余渊接下来的话,慢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打开了2280号寄存箱。”
“疫苗呢?”
余渊那一头忽然扑起的急急风声,已经先一步暗示了答案——“没有。她将【消炎药】装起来了,什么都没有往寄存箱里放。”
会做绑匪的人,果然也是个信不过的王八蛋……林三酒在心中暗骂一声,问道:“你跟上她了?”
“她正在往飞行器停泊处走,”余渊在急速奔跑中,声息依旧沉稳:“你的飞船怕是来不及了,我跟上她,你按我给的路线来。”
余渊驾驶的是装了沙莱斯系统的单人飞行器,他的技术又好,自然比林三酒更适合尾随跟踪;当林三酒的小飞船咳嗽颤抖着好不容易升进半空时,余渊早已走得影子都不见了。
按照他在通讯器中给出的路线,林三酒再是心急如焚,也不得不耐下性子,听着小飞船浑身镪啷锵啷地往前走;她越急,越觉得飞船走得慢,好像引擎的作用不是为了推进,只是在维持它不散架。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Karma之力,”余渊说道,“有两次明明可以绕路,她却还是直冲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借Karma之力甩掉可能的跟踪者……巧了,正好我也不怕Karma之力。”
林三酒一句抗议刚冲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改口成了:“这一次没办法,但下一次你一定要绕开。谁知道是不是接触的越多,影响就越大?”
“我目前还没有什么感觉,”余渊说,“你呢?”
林三酒愣了愣。
“我……我不知道,”她只说了半句。
Karma之力……
她皱着眉头,坐在驾驶座位里,看着面前一片一片从头上划过的淡云,一时陷入了怔忪。莫非是Karma之力第一次在她身上展现出了效果?但是,难道Karma之力从那么久远的时候就埋下种子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一个原因,她也实在很难想象,为什么时隔多年,她又一次——
“她在下降,”
通讯器里冷不丁地响起了余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下降的地方倒是方便我们,附近连一座村庄乡镇也没有……我把坐标发给你了,你收到了吧?”
林三酒眯眼看了看屏幕,答道:“收到了。是靠海的一片山崖上,对吧?”
“是,我先下去了,你早点跟上来。”
余渊的最后一句话落下了,通讯器里暂时恢复了沉默。林三酒依旧坐在不紧不慢往前爬行的小飞船里,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能力打磨剂】。
1210号寄存箱里,尽是一些不值钱的零散东西。看起来和垃圾物品差不了多少的【能力打磨剂】,混于其中,并不起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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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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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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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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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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