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第二道城墙大门上,步伐迅捷;随着她的每一步,身外之物都在急速退后远去,渐渐地,只剩下眼前的迷惑大宫殿,以及它腹中的人。
她如今又多了一个进去的理由——尽管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多出来的理由究竟是什么。ωωω.χΙυΜЬ.Cǒm
是要帮助人偶师拿到后悔药?要替他拿到后悔药?还是要劝他不要拿后悔药?
在林三酒走入第二道城门洞之前,忽然心中微微一动,好像有又轻又细的羽毛,从神经末梢淡淡扫了过去——这感觉来得太突然,她连顿足也来不及,回头一看,正好捕捉到了一前一后从天空中扑下来的两只纸鹤,落向了宽广的“犹豫区”。
是她刚才发出去的纸鹤吧?
看样子它们已经绕着迷惑大宫殿飞了一圈……因为离得太远,林三酒听不见受影响的纸鹤是否播放出了自己那一句“你在哪儿”;她稍一迟疑的工夫,却听导师叫了一声:“小心!”
林三酒一惊,忙扭过头,这才发现她刚才明明应该落在城门洞里的那一步,却即将要让她跌入一条河里去了——她和导师一起急急住了脚,第二道城门已经消失了,后背撞上了身后高得仿佛无边无际的城墙。
“这河是哪儿来的?”她喃喃地说,“刚才没有啊……”
粗砺的大块石砖堆砌出了地面,紧挨着她的脚尖,是一条人工挖凿出的运河;河对岸是一片巨型庭院的残垣断壁。
水池中手提水瓶的***女雕像,如今面目残缺模糊,布满破损坑裂。砖缝、水池和土地上生着大丛大丛的野草和灌木,深绿藤蔓绕在断了一半的大理石石柱上,反而充满了异样野蛮而蓬勃的生机。
“我们现在应该过河吧?”导师说:“虽然那庭院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副本老头说过,迷惑大宫殿的各个区域里,都充斥着不同的“内容”——他称之为“游玩项目”,林三酒在暗中称之为饺子馅副本——河对岸的庭院,看起来应该正是“游玩项目”之一。
河沿着外城墙流淌而去,仅勉强给一人一物品留了二十厘米左右的空隙,站在墙与河的夹缝里时,他们的后背都只能紧紧靠着城墙;他们连脚也伸不直,只能侧分着脚,一步一步地横挪着往旁边走,上了一座石桥。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幽绿褐沉的河水,苦笑了一下。
尽管她是刚刚走进来的,但毛衣线却不是牵向后方的了,反而长长地穿过了河面,消失在河对岸的庭院深处里,就好像她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转了个身。
怪不得进来的人都会有风险被困在这里。
别看那老头说,离开迷惑大宫殿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找到原路出来就行了——她才一进来,连一步都没迈出去,原路就已经不见了;要不是有毛衣线,她真连该怎么出去都不知道了。
站在桥上,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
“人——偶——师——”
中气十足的长长一声喊,响亮地盘旋回荡在宫殿上空,给旁边导师都惊了一个激灵。
“波——西——米——亚——”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远远传出去,徐徐低落消散在风里,却没有带来任何回应。这倒不奇怪;她什么时候能靠一声喊就把朋友们喊回来,她才会惊奇的。
“行了,”林三酒咕哝着,“反正不试白不试,万一呢。”
“现在要进庭院吗?”导师颇有点担心地问。
“我是来找人的,我也不是来闯关的……”林三酒看了看河水,在卡片库里翻找一会儿,掏出一支兵工厂的作战用手杖,好像是斯巴安不知道何时塞给她的。
这条河紧挨着城墙,沿着它向两侧伸展出去,一眼看不见头。如果从这条河上想办法,或许她能避开“游玩项目”,尽可能地保全自己的力量……
“你打算不上岸,从河里走吗?”导师看着她将手杖探向河面,问道。
“如果能沿河把宫殿走一圈的话,自然最好了,这条河看起来好像不是游玩项目之一。”林三酒盯着河水,说:“等我们找到了人,再顺着毛衣线往外走。虽然我没有船,但如果河也算是一条路的话,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扎个木筏也行啊。”
被轻轻一触,河水平平常常地泛开几圈涟漪,水下似乎没有什么古怪,手杖也只是湿了个头。
或许真的可以——
导师拽了拽她的衣角。
“怎么了?”林三酒回头问道。
导师的眼睛根本没在她身上,他半张着嘴,直直盯着庭院——她顺着他的目光转头一看,也怔住了。
仅仅是刚才低头碰了碰河水的那几秒钟,庭院就不一样了。
她此前看见的是一片残垣断壁,如今却像是在瞬息之间被倒流的时光复原了:石柱正在一节节生长,裂纹一寸寸合拢,石膏逐渐恢复了颜色,断口重新圆滑,倒塌的柱子和破裂的花坛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然而这些都不是叫林三酒真正吃惊的。
在一处巨型庭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群雪白的雕像。
一头卷发的年轻男雕像,满脸鬃须、半身是鱼的雄壮雕像,还有头上顶着水壶、穿着长裙的女雕像……每一个雕像都十分高大,林三酒甚至还不如它们的小腿高,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雕像的面庞;每一张雕像的脸上,都生着同样的白白的眼睛,没有肤色,没有瞳孔。
但这不代表它们没有表情。
此时几乎每一个雕像,都正用那双空空的眼睛望着林三酒;仿佛有无形之手,在它们脸上雕出了越来越大的笑容,雕出了一张一翕的鼻孔,以及雪白的、兴致勃勃的眼睛。
“太好了,”
从一个小孩子模样的雕像口中,发出了尖细的、愉悦的声音——说是小孩雕像,却也足足有两个林三酒那么高了,若是双臂一合,就能将她带导师都一起拢进怀里去。
“终于又有人陪我们来玩捉迷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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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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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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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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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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