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个傻子,在看见头顶的漆黑宇宙外露出了一张巨大人脸的时候,也知道情况不对了;但到底是哪里不对,林三酒却仍旧在焦急中一团迷茫。
这是什么地方?波西米亚在哪儿?那人脸是谁?为什么要进入她的意识之海?
最重要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陷入了这个玻璃球一样的假宇宙里?
明明自打睁开眼睛开始,她的记忆就一直没有中断过。她把一切过程都感受得清清楚楚,就连她听错的时候,都真实清晰得如同自己的血液、皮肤、泥土一样……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
林三酒猛地一拧身,拿出了最大速度,掉头朝反方向冲了出去。既然那个人想让她往前走,那她后退总没问题了吧?
“别动!”
没想到波西米亚的声音又一次叫了起来,如打雷一般吓了她一跳:“你别动,球只要一滚,你就不知道你在往哪个方向走了——啊,你妈没教你礼貌?”她的后一句话紊乱气急,似乎被什么突发情况给引走了注意力,声音立即远远模糊了下去,听不见了。
这次应该不是假象了吧?
仔细想想,刚才她浮着不动的时候,那个“波西米亚的声音”就变得很焦急,还因为这个露了马脚……看来把她弄进这里的猪眼睛,就是希望她往前走;林三酒想到这儿立即刹住了脚,抬眼看了看。
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穹顶仍然像以往那样笼罩在头上,仿佛她之前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长着猪眼睛的人脸消失了,玻璃消失了,波西米亚也消失了……
她收回目光,再一次望着眼前无穷的虚空。远方,仍然有无数星辰在寂静中来来去去,像是遥远的3D投影。
球……
林三酒想起了这个字眼。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她确实被关进了某个人的附着条件内部,大概就是那个猪眼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创造出来的假象,反而会提醒自己真相。
莫非,这个附着条件就是一个玻璃球?她现在难道正被关在球里?
那么她又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
林三酒忽然中断了自己的思绪,慢慢地抬起了头。伴随着一阵低低、不知从哪儿响起的“咯吱咯吱”声,眼前的无数星辰、色泽各异的宇宙星空,就像一层廉价涂料似的,被人用手指从玻璃球面上给抹掉了,逐渐变成了一片透明。
那张巨大的人脸不知从何浮起,蓦地紧贴在玻璃球面上,“咣”地一声叫还未被抹干净的宇宙一震;那两只漆黑的小眼睛左右一转,就落在了林三酒的身上。足有卡车头一般大小的猪眼睛眯了起来,眉毛紧皱着迅速远去了,黑暗与星辰重新占据了玻璃,在那人脸消失之前,她只能隐约分辨出,那人似乎极不高兴地低声骂了一句。
他之所以没有对自己动手,是因为波西米亚在外面牵制住了他吧?
林三酒满心焦虑地叹了一口气——也怪她,一直对波西米亚的意识力受损一事不太上心,总觉得迟早会恢复的;结果现在倒好,她被困在玻璃球里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等着实力大损的波西米亚撞大运式地把她救出去。
“波西米亚!”
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她也决不愿意坐以待毙,高声喊道:“我该做什么?他要去的意识之海在哪里?”
屏息凝神了好半天,才总算听见了那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我没空科普!”刚喊了这么一声,就听波西米亚吃痛似的低呼了一声,似乎因为一时分心而吃了个亏。
“喂”了一声,又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又一次听见波西米亚一边骂人一边回答道:“妈的就你事儿多,那是你产生意识力和潜力值的地方!应该是你的大脑——球去了那儿的话,我操你奶奶——球去了那儿的话,他就能吞噬掉——”
虽然她这句话没说完就被掐断了,但林三酒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还明白了一件叫她心脏直直坠落深渊的事:不管外面正在进行什么样的斗争,波西米亚显然都没能占据上风——不,不如干脆说,她现在正被按着打,可能还更准确一些。那个猪眼睛能够悠哉从容地抹掉涂料,观察球内的情况;而每次听见波西米亚的声音时,她都比上次更慌乱、急促、狼狈了。
现在的局面,简直叫她焦灼得如同被放在火上烤。
她十分痛恨这种束手无策、不得不把命运都交给别人的感觉,偏偏可恨的是,她现在只要一动,也许会把情况往更坏的方向直直拽去。
不,肯定有什么事,是她现在能做的。
那猪眼睛能用附着条件困住她,说明他们现在全部都在真正的意识力星空里;这样一来,无论是进化能力还是特殊物品都用不了了。她的意识力没有完全恢复不说,就算完全恢复了,等级也比不上这些能够自由进出意识力星空的进化者……
她能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如果往深里想,意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说到底,人类是由37.2万亿细胞组成的,其中一千亿形成了大脑。如果把每个细胞都单拿出来看,它们与细菌几乎没有两样,只能算是无知无识的物质;而令人想不通的是,当这一千亿细胞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人脑中却产生了“意识”。
“意识”到底是如何产生、又是如何运作的,已经叫顶尖科学家挠破了头;而在进化者身上,奇迹又一次拓展了:这些细胞,还产生出了能够让细胞本身进行异变的“潜力值”。
每个人的附着条件就像进化能力,运作方式都不一样。猪眼睛要夺取她的意识力和潜力值的话,看来似乎必须到达产生意识和潜力值的源头,也就是肉身的内部……等等,源头?
林三酒忽然全身一震。
几乎在同一时间,波西米亚的一声惊叫就撕破了寂静:“林——”
这一次,她竟然只勉强发出了一个字,声音就被彻底掐灭了。蓦然之间,四周“宇宙”剧烈地晃了几晃,紧接着,林三酒就听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嗓音,浑浊地笑了:“……让你的朋友看看,我也为你准备了个球!”
波西米亚恐怕快撑不住了!琇書網
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这里实际上并没有空气可吸。波西米亚的实力受损过重,别说指望她来救自己出去了,眼看着再纠缠下去她自己也要倒霉;现在留给她的办法,唯有那一个风险太大、简直不能称其为办法的办法了。
“波西米亚,”她扬声吼道,“再坚持五秒!”
没有回音——大概波西米亚已经没有余力将自己的声音传进“球”里了。林三酒一咬牙,转身就朝来时的方向重新飞了回去。那是她一开始被骗过去的方向,不出意料的话,她能够在短短几秒之内,就把那个猪眼睛带进自己的大脑深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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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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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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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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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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