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这儿已经很清楚了。
一连被她暗暗地捅了好几下之后,好像清久留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出声问道:“你的哪一个候选人被抓走了?”
“还有哪个?”刺图拉着一张脸,显得脸更长了:“……除了你们两个傻瓜,我手头上现在只剩下一个更蠢的傻瓜了,就是那个比你还小白脸的。”m.χIùmЬ.CǒM
“比我还——一会儿我再找你聊聊这个话题。”清久留感觉后背又被扎了一下,赶快改了话头:“他不是签证官,怎么能伪装成签证官的样子?开一次签证,开不出来不就露馅了吗?”
“谁知道傻瓜是怎么想的?”刺图皱起眉头,显然他也有些迷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把假象维持这么长时间……”
林三酒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刺图不知道,她却有了一个猜想——伪装成签证官这个办法,全天底下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办到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就是季山青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此时的清久留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喝过了酒,一双眼睛灵醒极了:“……身为考官,你不得去把他找回来吗?”
“这个嘛。”刺图眨了眨一双莹黄蛇眼,“如果他死了,那就自然被除名了,没什么可说的;可是现在他暂时没死,试炼也还没结束,那么他就仍然处在试炼过程中——按照规定,考官可以在过程中配合候选人的计划,但我们是不能主动替候选人摆脱危机的。我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查一下他的坐标,看看他有没有逃出来。唉,看来还是得抓紧再找几个候选人……诶,这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他说了一大通,才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眼看刺图已经一副放弃了季山青的样子,林三酒必须死死咬着舌尖,才能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刚才在她遇见那个陌生女人时,对方压根没有使用过任何能力。
与面对黑泽忌、人偶师等人时不同的是,林三酒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来自强者的那种压迫感——她是如此平静,如此优雅,每一寸细节都像是被上帝精心地描画过;然而她身上还蕴含着某种冷峻的东西。
就是这一丝丝冷峻,让林三酒丝毫也不怀疑,当她翻脸的时候,恐怕远远比人偶师、圣诞老人等人还要恐怖得多。
被这样的一个人抓住了,季山青的真实身份还能维持多久?
如果不是想知道刺图接下来会怎么办,林三酒根本不会还在这儿呆呆站着;此时见他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她也不肯再浪费时间了,轻轻拉了一下清久留的衣袖,打算立刻就出发——
“你这样回头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清久留转过头的同时,没想到意老师恰好出声了。
她的声音悠悠地,十分轻缓:“……你必须要靠这个蛇眼睛的考官,通过他所种下的追踪装置,才有可能找到你的朋友。”
“就是因为他什么也不肯做,我才不得不自己去找啊!”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林三酒急忙问道。
“他之所以什么都不能做,是因为现在试炼还在进行过程中,他身为考官,不能主动帮助候选人……对吧?”意老师似乎感觉到了林三酒的焦躁,声音放得更加轻柔了:“那么,你只要结束这一场试炼不就好了吗?”
“结束——”林三酒一愣。
“只要你把手头的尸体放出去,这一场试炼就以你和清久留的胜出而告终了。可是候选人必须连续失败三场才会被除名,你的小朋友只失败了一次,仍然是有效的候选人。”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因为林三酒骤然兴奋了起来的心情而微微含了点笑意:“那么身为考官,刺图必须将下一场的试炼内容告知每一个候选人才行;也就是说,他必须亲自来到候选人面前,不管候选人在哪。”
到了那时候,刺图就不得不去找季山青了!
林三酒神情一振,刚才的阴霾几乎一扫而空:“对,在刺图宣布下一场试炼的时候,我跟着他一路找过去,肯定能找到礼包!”
意老师轻轻一笑,不说话了——因为在这时,转过头、又白等了好一会儿的清久留正好也失去了耐心,伸手捅了捅林三酒:“林大哥?你发什么呆?”
林三酒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究竟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没有——接着她的手一抬,一张卡片就从黑布底下飞了出来,在即将落在刺图面前的空地上时,“啪”地一下,一具人形的阴影便突然从空气里现了形。
才仅仅过去了一天的功夫,女尸浑身上下已经泛起了青色,嘴唇白得就像离水太久的死鱼。她僵直冷硬地倒在地板上,一条胳膊因为拼接不到位,而微微地有些分错开了——只是这一点细节,除了始作俑者之外很难察觉得到。
有点儿闹不明白状况似的瞥了二人一眼,再望向地面上那具尸体时,刺图一双眼睛立时瞪圆了:“咦?这不会是试炼目标吧?”
“你怎么净搞这种突然袭击?”清久留回过头,用极低极低的声音抱怨了一句:“咱们的口供只对到了一半——”
“这真的是试炼目标?”刺图的声音打断了他见缝插针式的抱怨,一下子叫二人都闭上了嘴;只见他在地上的女尸身边蹲下了身子,仍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是你们俩完成的?我看看……”
见他皱起眉头,仔细地检查起了女尸,林三酒二人都不由微微紧张了起来,对视一眼,各自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为了遮掩尸体上的缝线,他们特地给尸体套上了好几层衣服;在没有缝线的地方又故意扯烂了一些布料,就是为了让这具尸体看起来尽可能地自然——然而这毕竟是拼接出来的东西,很有可能在他们想不到的地方,反而会露出马脚。
……从刺图那一双莹黄的蛇眼里,很难看出他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二人,又低头盯了女尸一会儿,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半晌,他才忽然把手伸进裤兜掏了掏:“等一下,我忘了试炼目标的对应标准是什么了。”
林三酒的一颗心都几乎顺势滑了出来。
“嗯,身高差不多是一米八,”刺图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一会儿看看纸、一会儿看看尸体:“绷带也有了。头发长度,嗯,在锁骨左右……”
这是林三酒特地按照自己的头发长度给庆庆剪的。
“体貌特征都对上了。”刺图将纸叠好了收起来,严肃地问道:“那接下来就轮到问你们话了。首先,她叫什么名字?”
清久留瞥了身边那个罩在黑布里的人一眼,答道:“林三酒。”
“对了。”刺图一扬手指,似乎也有些雀跃了起来:“……她摧毁的分支点,在哪一个十二界里?”
清久留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忍住:“这一点你跟我们说过了——是红鹦鹉螺。”
“啊?”刺图一愣。“噢,对,我是说过……好吧,下一个问题是,她摧毁的分支点名字是什么?”
“战奴训练营。”
“又答对了!真是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刺图感叹了一句,“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答上来这一个,你们俩就算都成功完成试炼了。”
林三酒的心脏咚咚地跳了两下,心思不由飞速地转了起来:如果刺图恰好问了一个清久留不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么她要怎么暗暗知会他才好?
“……在这个女人摧毁了战奴训练营后,她带走了一位客户预订的战奴。最后一个问题是,她带走的战奴一共有几个人?”
“带走的战奴”——这几个字,突然让林三酒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楼氏兄妹在红鹦鹉螺与她分别时,那两个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身影,仿佛又一次在眼前浮现了起来。少女埋下头,伏在哥哥身边,肩膀一抽一抽地、无声地哭了……就像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林三酒了一样。
……那两个孩子,分明早就做好了永别的准备。
自己怎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呢?
身边清久留回答“两个”的声音,一下子将林三酒从回忆中惊醒了;随着刺图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对了!”,他立时长长出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倒在了一张椅子上,没有半点坐相地用椅背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哈哈,没想到你们俩还真有点本事,”刺图看着反倒比两个候选人还激动,一双眼睛澄黄澄黄地亮着:“……可算是轮到我的候选人胜出一次了!哈哈哈,那个留刘海的傻瓜,这回可得意不起来了。”
似乎在刺图的眼里,谁都是傻瓜——趁着他转过身、不知在背包里找什么的功夫,林三酒连忙指了指刺图,朝清久留使了一个眼色。
“我说,刺……刺考官?”
清久留有点迟疑地叫了一声。“我们现在就是第二级的候选人了吗?接下来的试炼内容又是什么?”
“第二级?早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刺图头也没回,自顾自地掏出了一个黑色盒子来,看着有点像一个小号的手提箱:“每一级的试炼都有好几个呢,当试炼一个不剩的时候,没有满足败退条件的候选人才能升级。”
一边说,他一边打开了手提箱——箱子里一边是一面屏幕,另一边是看起来排线制作都很简单粗劣的一片按钮;看起来不像是特殊物品,反倒像是利用遗留物资攒起来的现代科技产品。
“啪”地一下从角落里抽出了一根天线之后,刺图没再理会身后的两个候选人——因为这个时候,屏幕在闪烁了几下之后,亮起了一片辨识度不高的色彩。在刺图使劲拍了手提箱几下以后,这一片色彩逐渐清晰起来,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组成了一个46号的模样。
林三酒心里一惊,连忙低下了头,让黑布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目光刚一落在刺图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上,46号忽然像是很累了似的,朝他摆了摆手,阻止了他才刚刚张开的嘴巴:“……什么都不用说了,让我看看尸体。”
刺图半张着嘴,脸上全是兴奋落空的失望——顿了顿,他还是依言将手提箱抱了起来,对准了地上的女尸。
在时不时就要花一下的灰白屏幕上,46号盯着尸体,慢慢地挑起了一边眉毛。
“……有意思。”他低低地说了一声,抬起眼睛,从刺图身后两个候选人模糊不清的影子上扫了过去。“问题都问过了?对上了?”
“都对上了,”刺图高兴地答道,“你放心吧,肯定是目标无疑。”
林三酒的心跳声响亮得甚至让清久留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哦……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46号轻轻地笑了一声,目光着重地在那一裘黑袍上顿了顿。“……既然你说是,那就肯定是了。恭喜你,你的这两个候选人完成了这一局试炼。哦对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候选人吗?人呢?”
这话一问,刺图脸上的喜色登时像冰雪一样融化了;拉长了脸,他带着几分不情愿地将情况都告诉了46号——当他说到“我一会儿去找他”的时候,林三酒刚刚一震,还来不及高兴,就听46号忽然打断了刺图。
“你不必去了,”46号淡淡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大概也知道掳走他的人是谁了。那个候选人,你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刺图一愣。
“落在她手里,就等于进了另一个世界,你是找不回来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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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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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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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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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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