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试了,”林三酒又觉眼前一晕,忙阻止了他。盯着二人身后那庞大的废墟,她轻声道:“……口哨声的来源,估计仍然在那里。”
“你不会是打算回去找吧?”清久留将人鱼揣了回去,“一般来说,恐怖电影都是这样开头的。”
“我的人生早就已经是一场恐怖电影了。”林三酒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又将废墟来回扫了一遍,终于收回了目光:“不过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工夫去理会它……走吧。”
清久留懒洋洋地跟了上来。
口哨声就像是一个幻觉一样,随着他们越走越远,果然再也没有响起来过。
二人在沉默之中走了一会儿,清久留无聊得一连打了好几个能看见嗓子眼儿的哈欠,大半根烟都吸完了,也没能叫他打起精神来;清久留抹掉了眼角的泪珠以后,朝前方沉默的女人喊了一声:“诶!林大强!”
罩在黑布底下的身体明显一震,好像太过专注的思绪被人突然打断了一样,林三酒有些不高兴地应道:“……怎么了?”
“自打认识了你,我把过去几年没走的路都走完了。”清久留先是抱怨了一声,这才一边拖着脚,一边慢悠悠地来到了她身边。“……我有个主意,你去找人,我去那边的酒店休息,怎么样?虽然又破又是涂鸦的,不过好像也是个五星级呢。”
林三酒叹了口气,在心里向意老师说了一声“你等等”,随即转头对他坚决地说道:“不行。刺图发现我们分开了,到时说不定又有麻烦。”
“你剥夺了我一个死在软床上的机会。”清久留十分遗憾地咂了咂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最后一截烟头。
“不客气。”林三酒应了一声,扔给了他一条烟。“先别打扰我,让我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
听他“噢”了一声,她随即出了口气,在心里对意老师说道:“有了烟,他大概就会消停一阵子了……你刚才说,我的【意识力学堂】升级了?”
“你就像养了个宠物一样。”意老师轻轻笑了一声,随后才柔和地应道:“没错。战斗是人成长最好的途径,对于意识力来说也是如此……经过和女娲的战斗,你现在的意识力已经大涨了——【意识力学堂】也终于进入了中学阶段。”
“中学……”林三酒没有什么真实感地应了一声,茫然地问道:“那就是说,我又多了一项意识力的应用能力?”
“对,也不对。”意老师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这一次你发展出来的,与其说是一个能力,不如说你开启……”
她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猛地响起了一连串轰隆隆、建筑倒塌一般的闷响——林三酒一惊,注意力迅速从脑海中退了出来;接着只听清久留指着远方一栋建筑发出了一声哀号:“我的床!”
林三酒一抬眼,正好瞧见那家五星级酒店像被炸开的积木一样,从中间哗啦啦地裂了开来,一半的建筑登时倾泻而下,震得连他们脚下的地面都跟着晃了几晃;二人忙跑到了一处拐角后站住了,探头朝外望去——轰隆隆的坍塌声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才终于与震动一起,逐渐地止歇了。
清久留才刚往外迈了一步,立刻被林三酒一把抓了回来。
“那边有人。”她低声在清久留耳边说了一句,“……那家酒店,一看就不是自然倒塌的。”
“谁跟床有仇?”清久留有几分痛心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动,只是与林三酒一起静静地伏在了黑暗中。
不管轰塌了酒店的是什么人,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很小心——二人等了好一会儿,除了时不时吹起来的一阵微风,以及夜色中沙沙摇起的树叶,其余的世界静谧得没有半丝活气。
也许那人已经从别的方向走远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突然跟一栋荒废了的酒店大楼过不去,但是好像跟自己二人没有什么关系——想了想,又等了十来分钟,林三酒才带着清久留一块儿朝酒店的方向走了过去。
坍塌的酒店已经彻底看不出原形了,成了一堆巨大的建筑垃圾,倾泻出去了半条马路的距离,淹没了周围的人行道、砸倒了十多棵绿化树。指望清久留发现什么大概是不太靠谱的,林三酒干脆让他在一边等着,自己跃进了酒店的废墟之中仔细检查了一圈——只不过她始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连战斗痕迹、或者新鲜尸体都没看见。
“别人推倒这栋楼的原因与你无关,”在林三酒向外走的时候,意老师忽然轻轻地说了一声,语气有点儿凉:“……对你来说,重要的是继续掌握【意识力学堂】。我现在继续跟你讲,你好好听——”
简直就像是有人不想让她好好说话似的,一句话才说到了一半,登时又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倒塌时的轰然响声;虽然这一次的声响小得多了,但在这砖块咚咚地撞击地面的闷响之中,却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啊!”——听声音,正是清久留无疑。
林三酒心里一跳,根本顾不得意老师要说什么了,拔腿就冲向了清久留的所在之处——然而当她刹住了步子时,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后者正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刚刚从嘴里吐出去了一口烟。
“怎么了?”林三酒兀自有些紧张地问道,四下看了一圈。
“那儿,”清久留用手里的烟朝面前点了点,“……你看见那块墙板了吗?你把它挪开——注意点,别碰到下面的东西。”
下面是什么?
林三酒一凛,忙有些吃力地动手将那块巨大沉重的墙板给掀了起来——双臂一抬,墙板重重地向后砸了下去,露出了下方的一个空隙。她低头朝空隙里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清久留。
后者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伸手下去摸了摸,点了点头。
“这是全球最昂贵的床具品牌之一,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有。”清久留满意地吐了口气,示意林三酒把这张床垫卡片化收起来:“……建筑都塌了,这个床垫居然还算完好,这真是我的运气。”
“咣啷”“咣啷”地连着几声,林三酒盯着他,一回手就在废墟上一连砸碎了几瓶好酒——这几个瓶子就像砸在了清久留自己头上一样,心疼得他嘴角都抽了一下,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你这是干什么!”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紧张感,或者自己身在何处的觉悟?”林三酒忍不住冲他吼了一声。
“……要是你喝得醉醺醺的,你也不会有啊。”清久留反驳了一句,见对面的女人手一动,又多了一瓶酒,立刻就服了软:“不过除了这个,我还有别的发现,不骗你!”
“什么?”
“你看,”清久留指了指刚才被她掀开的那块墙板,“……那一块墙上有字。”
刚才林三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墙板下的空隙里了,还真没发现墙上有字;回头瞪了清久留一眼,她踢掉了墙板上的碎砖和厚灰——一阵阵烟尘里,她借着月光、眯起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那半句已经残破不清的字样。
说是半句,其实也只有四个字而已——“证官在西”。
其余的字样,都已经随着建筑坍塌而彻底损毁了。
林三酒一愣,盯着这四个字,慢慢皱起了眉头。
“证官?”清久留在喝了一点酒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软地坐在地上:“……诶,这句话不会是说签证官吧?在西,是说在西边?”
“你也找过签证官?”见他猜想的与自己一样,林三酒随口问了一句。以清久留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来看,随波逐流地飘荡到下一个世界,才更像是他的作风。
“我前三个世界都是用了签证的,有一回还提前了六个月哪。”清久留懒洋洋地答道,“……不过后来自从我不刮胡子了以后,就再没有拿过签证了。”
也就是说,给他签证的签证官都是女的。
林三酒听见自己脑海中的意老师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儿尴尬——她没好气地一把拽起清久留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既然这样,咱们就往西走找签证官!”
会写下这样讯息的,一般来说只有签证官本人;不过她倒不是想趁此机会开签证——毕竟有刺图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在,开签证就意味她的身份可能会暴露。
但季山青可不知道她已经成了候选人,大概还以为她会继续开签证;如果他也在寻找着林三酒的话,想必不会放过这一个机会。这样一来,只要找到留言的这个签证官,就很有可能在他附近找到季山青——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不在,签证官身边往往也是进化者云集的地方,到时候或许也能找到季山青的线索。
一想到大概很快就能找到礼包了,林三酒不由精神一振,抬步就走。
“床、床垫——”清久留心有不甘地叫了一声。
林三酒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回过身,弯腰将床垫给卡片化了。
意老师不知为什么又笑了一声,问道:“……你很喜欢他?”
“我更喜欢一条狗。”林三酒在心里嗤了一下,随即跳上了废墟的高处。
站在高处上朝远处一望,刚才发出响声的地方也被纳入了林三酒的目光范围之中——原来是不远处的一段围墙,不知为什么被人从中间给击断了,塌垮了下来,滚落了一地的碎石砖头;从手法上看起来,破坏酒店和破坏围墙的大概是同一个人。
往西走的话,林三酒二人正好也会从那一段围墙旁边路过;在碎墙旁边停下来看了看,无需意老师提醒,这一次林三酒也发现了蹊跷。
“你看,这儿也有字,”她踢了踢脚下几块碎墙,示意清久留道:“官,西……字迹跟刚才是一样的。”
“这么说来,是有人在故意破坏签证官留下的线索。”清久留一边打哈欠,一边百无聊赖地说道:“……这事儿真有意思,我觉得我需要那个床垫了。”
对于他这种万事不上心的态度,林三酒也有办法治他;叫出了一瓶酒以后,他顿时老实了不少。
“奇怪了,为什么会有人非要一路破坏签证官的信息不可?”林三酒翻弄了一下围墙的碎块,勉强又拼出了一个刚才没见过的“湖”字;眼看剩下的拼不出来了,二人便再次踏上了往西的方向。
“……别人拿不到签证,也未必保证他就能拿到;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清久留叼着烟,含混不清地一边说,一边咔咔地打了好几下火机。
损人不利己——林三酒一怔,立刻停下了脚步。
上一次听见这个描述,还是在哈瑞农场里的时候了……
几乎像是印证了她的想法一般,从前方的夜色中忽然传出了“咯咯”的笑声来;以林三酒的感官敏锐度来说,竟丝毫也没察觉到前方藏了一个人——然而二人退了几步,四下一望,仍然谁也没看见哪里有人。
“看上来,我在这儿呢。”一个熟悉而柔软的女孩声音笑嘻嘻地说道。
一个足球大小的东西被树叶的阴影笼罩着,朦朦胧胧地瞧不清楚;只是伴随着一阵“哗沙沙”的声音,那东西向前挪动了几下,终于来到了枝头,露在了月光下——清久留倒抽了一口气,烟从嘴唇间掉了下去。
林三酒沉下了脸,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才毫无所觉。
……即使是开启了“纯触”状态,只怕也很难察觉到坐在树枝上一动不动的一颗人头。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四分之三颗人头。
“喂,你,”从小橙那一张好像被人斜斜劈掉了一块的脸上,依然能看出她浮起了个笑。一眼也没看林三酒,她朝清久留努了努嘴,柔声问道:“……你有点儿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你?”
清久留似乎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颗人头问话,“啊”了一声,才有点儿呆地答道:“……你大概见到的是我的照片吧。”
“噢——对,”小橙高兴地一跳,“没错,你好像是个演员,那女人临死都还揣着一张海报。嗯,没想到本人更好看……喂,穿袍子的那个。”
林三酒冷冷地抬起了下巴。她现在的伪装看来很成功,小橙压根没有意识到她是谁。
“你可以走了,把这个演员给我留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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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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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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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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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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