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黯沉的没有一点光彩,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木然的。
柳天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想问宋文君的情况。
但是她看见了宋天恩身上的血和伤,以及宋天恩死死攥成拳的一只手。
那只拳头整个都被血染红了,但是手心里似乎还抓了一把什么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尝试着慢慢伸手想去握住他的拳头。
“别碰!”宋天恩忽然爆喝了一声,双眼瞪得通红的看向柳天音。
柳天音被他此举惊了一下,手蓦地就停顿在原处,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有...瓶子吗?”
宋天恩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态度,他将声音放轻了一些,但他每说出一个字都十分困难。
柳天音楞了一下,旋即快速转身跑到了窗边,窗边摆放着一支透明的玻璃花樽。
她将里面的花扔到了一边,把水倒空就拿着它跑回了宋天恩的面前。
宋天恩用另外一只手拿起了花樽,在看了许久之后,他把自己握成拳的手凑到了瓶口处。
随着他的手指慢慢松开,一把混着血的泥灰从他掌心处一点点漏进了瓶子里。
这就是一把沙子。
一把沾了血的沙子。
“这是我妈...”宋天恩一边倒,一边声音也哽咽了。
柳天音的眼睛本来就是红的,听见这句话,她的眼泪一下子滴落下来。
她眼中在一瞬间就闪过了迷茫,悲愤,无措又难过的情绪。
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肆意的流出来。
“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她,是我的错!”琇書網
柳天音无法不自责,如果她没有睡觉,或者说她是和宋文君睡一间房,那兴许...
宋天恩没有说话。
他将掌心里攥着的所有血沙都倒入了瓶中,然后他抱住了瓶子就这么呆呆的走进了宋文君的房间里...
有些情绪是滞后的。
究竟会滞后多久,因人而异。
宋天恩进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他一直都坐在母亲宋文君的床上,然后像个傻子一样死死抱着瓶子。
一个在你的生命中陪伴了你许多年的人,她在一夕之间就消失了。
多数人会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不真实的就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样。
但其实,当你再走进熟悉的环境里...
看见那个逝去的人所留下的东西,捕捉到她生活过的痕迹...
她翻了一半的书。
她留在枕头上的发香。
她织了一半的毛衣。
她杯中还剩下半杯的茶水...
这些细节会一遍一遍的提醒你,她不在了,你永远的失去她了。
也会提醒你,她曾经在你的身边,那么近,但是你却没有制止悲剧的发生。
这是一种自虐式的悲伤情绪,一旦陷入进去就仿佛进入了一个闭环。
宋天恩会责怪自己,会觉得悲痛。
但只要一想到母亲对他说过那些温馨的话,他又会情不自禁的笑出来...
然后,再想到母亲临死之前在地上写字让他‘走’的那一幕,他又会痛哭。
他就这样一直反复的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之中,根本就无法自拔。
柳天音一开始是放任的。
她觉得这样的情绪需要宣泄出来,她觉得宋天恩需要时间去消化和平静。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宋天恩自己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状态。
他不用吃,不用喝,不用睡,不会与人交流,也不会理会别人和他的交流...
她想了许多办法,想要走进他的世界,但事实证明,她做什么都没有用。
宋天恩仿佛听不见她,也看不见她,把她完全当成了空气。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很快半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
柳天音只是勉强让宋天恩吃进去一点东西,但他还是日渐消瘦了下去。
柳天音的内心里是焦急的,但一直不作为放任宋天恩这样下去,也不是她的作风。
所以,在某一天的下午,忍无可忍的她终于一脚踹进了房门。
“宋天恩,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你这样消沉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拿起了宋文君的茶杯,宋天恩却毫无反应。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到宋文君跟她讲述那些过往时温柔的眼神,她的心里也在发酸。
“我这么做,阿姨你会支持我的对么...你也不会想看着他一直颓废下去的!”
柳天音在心里默念道,与此同时她将心一横就将杯子狠狠的砸碎在了宋天恩的面前。
破碎的声音仿佛一个开关,它触动到了宋天恩的心里某处...
他的目光看向了地上的碎片。
“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柳天音撕碎了宋文君看了一半的书。
书页一页页掉落在地上,碎片缓缓飘过宋天恩的眼前。
“懊悔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欺骗性的情绪,它让你觉得一切都是你的错!”
柳天音将床单扯落在地上,将枕头也一并扫落在地。
宋天恩的眼眶开始微微发热,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眼泪一滴滴的滑落下脸庞。
“如果沉浸在悲痛中可以挽回一切,这个世界就不需要阳差!”
柳天音在砸掉了一切可砸的东西之后,她最后红着眼睛一把握住了宋天恩手里的瓶子!
宋天恩一边摇头,一边将瓶子抱的更紧,多日没有喝水的干涸嗓子,终于发出了一声沙哑无比的声音:“不要...”
柳天音咬了咬牙,开始硬抢!
“宋天恩,如果你一定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那我就做那个最可恶的人,毁掉你所有最在意的东西!”
柳天音用上了真力气,眼看着瓶子就要被夺走,宋天恩一直埋藏在心灵深处的无名火终于又一点点的被点燃了!
“你滚!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滚!!”
他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一般嘶吼着,同时一只手平出,不管不顾的朝着柳天音攻击过去。
柳天音一侧身就轻松躲过了这一击。
同时她也蓦地冷笑了;“宋天恩,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这样下去,报仇?这辈子都不可能!”
宋天恩眼睛瞪向了柳天音,然后他整个人飞扑了上去,胡乱而无章法的攻击尽数使了出来。
柳天音和他打起来了。
两人曾经为了磨炼格斗技巧,实战切磋过无数次,但头一回,他们打的那么真,那么不留情面!
宋天恩挨了很多下打,他是虚弱的,否则柳天音早该输了。
但是宋天恩也有着一股需要发泄的莽劲,所以柳天音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不知交手了多少个回合,整个健身房的三层已经被他们砸的什么都不剩了。
但是,两个人一直都没停下。
仿佛双方都有着需要发泄的情绪一般,他们互相拳脚相加着。
终于,最后还是柳天音的体力逐渐不支了,她被宋天恩一下抵在了墙上...
眼看着饱含着暴怒的一拳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柳天音干脆闭上了眼睛。
但是拳头最终并没有落下来,她反被拉入了一个颤抖的怀抱中去,被抱紧了。
“天音...我害怕...”
害怕以后再没有母亲的世界,害怕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比如柳天音。
宋天恩死死的抱住柳天音,终于如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别怕...”
柳天音的声音轻轻的,却仿佛蕴含着莫大的力量。
“互相陪伴的意义是,当你的世界垮掉时,我还在这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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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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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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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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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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