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俞提着两壶陈年黄酒,顺着那条老溪街朝着破败的老庙中走去。
“老师,我过来给你送酒了。”郑俞在门前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啊,你现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该是我孝敬你才对。”老庙神急忙迎郑俞进屋。
郑俞仔细的端详着老庙神的脸,上面早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瞳孔更有几分浑浊,已经不似自己当初认识他的时候那么明亮。
“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您。”郑俞开口说道。
“说吧……你怎么喝起酒来了,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老庙神疑惑的询问道。
“破例一次,何况你以前不也从来不喝酒的吗?”郑俞说道。
老庙神怔住了,随后却是用一笑掩去解释,他和郑俞碰了碰碗,然后对饮了一大口。
“我在为官的时候,曾去山中剿匪。我们派人日夜监视着这些背负了十几个村落人命的大盗,并等待着大军的支援。可就在这时,一位村姑途径了盗匪的望风点,被两个盗匪给拦了下来,拖入到了林子里……我们想救村姑,但救人势必打草惊蛇,所有盗匪都会逃之夭夭,而他们生性残暴、手段可怕,这一次让他们逃走了,将来不知会祸害多好黎明百姓,而村姑的哭喊声,我们听得很清楚,我们明明知道那位村姑经历了怎么样的折磨,却不能去解救她。老师,我们做错了吗?”郑俞开口说道。
老庙神听罢沉默了。
他大口大口的饮酒,没几下就将郑俞带来的酒给喝完了。
喝得满脸通红之后,老庙神轻轻的拍了拍郑俞道:“你们处死了那些盗匪吗?”
“都杀了,没放过一个。”郑俞回答道。
“村姑后来怎么样了?”老庙神接着问道。
“我们将她从山寨中救了出来,但却无颜面对她。”郑俞接着说道。
“你与她交谈过吗?”老庙神继续问道。
“没有,我……我不敢……”郑俞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苦楚与无奈。
“你没有与她交谈,你怎知她不是有意如此呢?”老庙神说道。
郑俞脸上满是困惑,不明白老庙神说的意思。
老庙神喝了一口酒,却发现酒没有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子外面,见云层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于是将酒坛子递给了郑俞,道:“酒没了,到街口给我打一些吧。”
郑俞愣了一会,他目光注视着老庙神。
在祝明朗告知了自己即将发生的事情之后,郑俞内心其实很是自责,如果不是自己离开了这间庙宇,老庙神兴许就不会死。
是自己大意了,低估了恶愿之神洪摩的实力。
然而令他如鲠在喉的是,他不能去改变这一切。
明知道老庙神会死,郑俞却不能告诉他,不能救他。
老庙神的死,关系到了洪摩之后的所有举动,而且影响重大,一旦这个环节发生了改变,可能导致他们之后的所有走向都被对方给预知。
“老庙神这里,星画无法为他找到生机,很抱歉……”
这句话,在郑俞耳边一直缭绕。
他内心有些痛苦。
就像当初那位嘶声哭喊的女子,自己选择了漠视。
亦如此刻,自己什么都不能说,不能打破这已成定局的命运。
“郑俞,去吧,去替老师打点酒,我会解答你心中的困惑。”老庙神笑了笑,将酒坛子递给郑俞。
郑俞看着老庙神苍老的笑容,眼睛里却已经湿润了。
他内心是压抑痛苦的,他不知道怎么做选择,他已经在同样的问题上犯下了过错,如今又一次面对,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抉择才是对的,是去为老庙神改变此刻的命运,还是让一切就这样发生,顾全大局……
“老师,我……我得在这里陪着您,我……”郑俞声音已经发生了变化,带着一些哽咽。
老庙神见郑俞不走,于是从桌子上取了一张黄纸,然后用笔在上面写下了一段话,随后将黄纸递给了郑俞,道:“这是我给你的回答,用黄酒涂抹在上面,你就会看到答案。”
“我不能走,您会……”
“听我的,走!”老庙神严肃道。
郑俞再次怔住了。
……
郑俞走出了老庙,他不敢回头。
他很清楚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诅咒。
他失魂落魄的朝着那街口的酒铺走去,河女的声音传来,郑俞甚至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郑俞想起了自己手中的黄纸,于是立刻从酒缸中倒了一坛酒。
酒水洒在黄纸上,黄纸上写的一行字终于显现了出来。
“那村姑姓乔。”
看到这一行字,郑俞顿时如遭霹雳,双手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乔姓村姑……
那些大盗屠戮的村庄,就有一个是乔姓的!
而方圆数百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个村庄的几十户人是姓乔的,再无其他!
那位村姑是乔村的唯一幸存者,她不是无缘无故的闯入到山寨附近……
她以身涉险,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官府找到盗匪的巢穴!
“你怎知,我不是有意为之?”
恍然间,郑俞看到了黄纸中慢慢显现出的第二句话!
郑俞记得祝明朗描述的每一个细节,在预知之境中,是自己看到酒坛空了,所以主动去为老庙神打酒。
但那何尝不是老庙神有意为之呢,因为老庙神清楚郑俞的性格,明白郑俞细致入微的礼数。
而这一次,哪怕郑俞已经提了酒来,老庙神也是突然猛饮,故意将酒给饮干。
他见郑俞不去打酒,甚至主动让郑俞去街口打酒。
最后,他更是以老师之命喝斥郑俞去打酒,让他离开。
也就是说,老庙神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支开郑俞,由他独自去面对洪摩!
老庙神知道洪摩要来。
老庙神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
老庙神希望用自己本就即将枯萎的生命为郑俞换取一次重创洪摩的机会。
这是他的选择。
你怎知,我不是有意为之?
郑俞再也控制不住眼眶中噙着的泪,泪水一滴滴打在“知”与“有意”这几个字上,很快泪水擦拭掉了黄纸上的酒水,让原本显现的字又慢慢的模糊和消失。
一旁,河女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整盯着黄纸哭泣的郑俞,有些悲伤是无法伪装与控制的,情绪会重重的打在心脏处,让疼苦与压抑瞬间爆发,化为脸上那紧紧拧在一起的痛泣,眼睛就是心的伤口,泪水就是心的血液,遭遇这样的重创后会止不住的往外涌出……
当然心的伤口也会愈合,并会让其更加强大!
郑俞收拾好情绪之后,那郁结内心深处的东西,被清空。
他成神后四处流浪,一直没有找到这个凝在心中的困惑与答案。
心魔。
这就是他的心魔
洪摩在神城中,挖出了郑俞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心魔,用自责与懊恼来一遍又一遍的鞭挞着自己,让自己几近崩溃。
而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经解开了心魔,他也知道自己成神之道上不在会有困惑与迟疑了。
他不会再惧怕直视自己内心。
同样的,他也不会再惧怕这蛊惑人心的恶愿之神!ωωω.χΙυΜЬ.Cǒm
老庙神用他最后的生命为自己上了最后的一课,也为郑俞铸造了一颗真正无所畏惧的赤子神心!
当怀着这样一颗赤子之心去面对洪摩时。
洪摩在他眼里,将如同跳梁小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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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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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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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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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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